第 21 章 第 21 章
柳淮絮跟武秋秋往回家的時候正巧在門口碰到了予四姑,柳淮絮趕緊叫人,可予四姑卻一直黑著臉,就算武秋秋在身邊都沒有給柳淮絮一點面子。
直言道:「我是來通知你的,予安已經被族裡除名了。」
柳淮絮面露疑惑,忙問道:「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你還好意思問為什麼?現在村裡誰不知道予安給崔寡婦買銀手鐲的事?」
「銀手鐲?」柳淮絮眉頭一擰,思緒飄遠,她記得自己問過予安關於銀手鐲的事,予安說沒送過。
並且崔寡婦那人也是個滿口胡言亂語的人,她一時間也拿不準到底是誰在說謊,又加上予安變的勤懇,她心裡也搖擺不定,沒有第一時間去追究這事。
沒想到竟然鬧到了全村都知道了。
柳淮絮表情不好又一言不發,武秋秋看不過,想也沒想的幫腔:「你有什麼證據就證明一定是予姐姐送的?」
武秋秋倒不是信予安,只是看到予四姑那咄咄逼人的樣子不爽才這麼說的。
結果她剛說完就被予四姑訓斥:「你是哪家小姑娘?予家的事是你能插手的嗎?」
予四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對柳淮絮說:「那二兩銀子也不用還了,以後予安怎麼樣也跟予家沒有任何的關係。」
「四姑現在能代表整個予氏宗族嗎?」
「你……」予四姑沒想到剛才一言不發的柳淮絮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表情一下變的有些陰沉,她來通知這事,柳淮絮竟然還質疑她?
柳淮絮說話也是有理有據:「既然是在族中除名那為何不是二奶奶來宣布?」
聽到她的話予四姑冷冷一笑:「那崔寡婦炫耀都炫耀到二姑家裡去了,把老人家氣的卧病不起,怎麼,還要她老人家爬過來通知你?」
「淮絮不敢。」柳淮絮冷著臉,手指卻狠狠的扣著手掌。
予四姑的話她不信,二奶奶要是想要把予安除名,絕對不會讓予四姑一人來通知的,予四姑絕對是誇大其詞了。
注意到柳淮絮現在是硬撐著予四姑說話更是隨意:「淮絮,四姑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但你卻管不好自己的乾元,讓她給宗族抹黑,連帶著你也在村子里抬不起頭。」
這話說的武秋秋都要聽不下去了,剛想開口說話卻被柳淮絮給攔了下來。
予四姑畢竟是長輩,武秋秋三番兩次嗆聲著實說不過去。
見狀,予四姑更是口無遮攔:「大姑臨走的時候囑咐你,一定要看好安兒,你也是這麼做的,可淮絮,予安並不好管,我勸你也放棄吧…畢竟她在大姑走後竟然能做出那樣的事來……」
說完見柳淮絮的臉色越來越不好,適時的閉了嘴,走了。
她前腳走,柳淮絮後腳就撐不住了。
「淮絮姐姐,你沒事吧?」
「沒事,秋秋,我想一個人待會……」
柳淮絮推開了武秋秋的手,踉踉蹌蹌的回了家,一進門她就全身癱軟的躺在了炕上,七零八碎的記憶湧進腦海,柳淮絮渾身發冷緊緊抱住了身體,沒一會兒又開始熱的難受,衣領也被她扒開…
…
薄荷的冷香實在是太過濃郁,予安被刺激的又哆嗦了一下,躺在炕上的柳淮絮明顯也聽到了動靜,把落在肩膀處的衣服拽了拽,雙眼迷離的看著她。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予安覺得自己的心裡好像有個火苗,正蹭蹭瘋漲,燒到了她的皮膚,她的嘴唇…
予安緊了緊手裡的衣服,又下意識的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聲音嘶啞的說著:「淮絮…你…你是怎麼了?」
心裡隱約有個答案,柳淮絮多半是到了雨露期,可正常的雨露期要兩個月才有一次,現在明顯是不對勁。
因著不敢確定,只好問柳淮絮。
門大開著,柳淮絮燥熱的身體被風吹著漸漸的清醒了一些,眼神也沒有了迷離之色,而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冷,死死的盯著予安,艱難的開口:「出去。」
予安被她說的一怔,她本意是想關心柳淮絮的,可眼下柳淮絮又開始防備她了。
為了表達自己的善意,予安把衣服和胭脂拿到身前,急匆匆的說:「淮絮,我給你新買了一件衣裳。」
「不必。」
「我是說給你的買的新衣裳…」
「我說不必了,讓你出去沒聽到嗎?」
冷與熱的煎熬實在是讓柳淮絮覺得難受至極,偏偏予安還再說些有的沒的,讓柳淮絮煩悶更甚,說話的語氣是比平時的冷清又多了一分怒意。
予安再次怔住,想再說點什麼,柳淮絮已經忍無可忍,把身旁的枕頭砸向予安,可因為身體難受,柳淮絮的力氣並不大,扔出的枕頭甚至都沒砸到予安,只是落在了她的腳邊。
剛想把枕頭撿起來的予安還沒有動作,就聽到柳淮絮厲聲道:「出去!」
予安最後聽話的出去了,還順便把房門也關上了,不過她依然很是擔憂柳淮絮的處境。
就算不太清楚雨露期的煎熬,她也能看出來柳淮絮很難受。
可偏偏柳淮絮不讓她進去。
予安在門口急的直打轉,突然想到有一個人或許能幫她的忙,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武大剛好在檢查推車的時候發現了予安送來文錢,正準備給她送回去,就碰到了風風火火往她家跑的予安,兩人裝了個滿懷,武大黑著臉正想問予安這麼匆忙幹嘛,卻被予安一把抓住:「武秋秋呢?她在家嗎?」
一句話被憋回去的武大臉色更不好看,想問她找自己妹妹幹嘛,予安已經鬆開她往院子里跑去了。
武大反應過來也跟著往回跑。
到了門口,他還沒抓住予安,武秋秋倒是先出門了,看到予安也是一愣,問道:「予姐姐,這是…怎麼了?」
「先別問這麼多了,快跟我走,淮絮她…」予安跑的太急,呼吸實在是太喘,一句話說了好幾段,直到說道柳淮絮的時候武秋秋也急了起來,顧不上平日里多怕予安,抓著她的衣袖問道:「淮絮姐姐在哪?她怎麼了?」
身後本來要抓予安的武大也停下了腳步,聽著動靜。
予安撫著膝蓋,呼吸漸漸平緩了一些:「淮絮她在家,她需要你…快跟我走。」說完也沒給武秋秋再問話的機會,直接拉著她就往自己家裡跑。
武大看著路過的兩人,想了想,也追了過去。
予安的速度實在是太快,武秋秋幾乎是被她生生拽著跑的,到了門口一把給武秋秋推了進去,予安一邊平復著呼吸一邊說道:「你快…進去,你進去…就知道…怎麼回事了。」說完予安一下癱坐在地上。
武秋秋還沒分化,乾元和坤澤的信香對她來說一點影響也沒有,所以她絲毫沒察覺到異常,可予安焦急的神態她看在眼裡,也沒再多問,而是直接推開了柳淮絮的房門。
門開了,淡淡的薄荷冷香絲絲縷縷的透出來,跑了兩趟累及了的予安被大大的刺激著,後頸的腺體隱隱發燙髮疼,予安捂著後頸一點點的往後蹭,艱難的跟武秋秋說:「快進去…把門…關上!」
武秋秋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迅速的關上門進去了,予安也一下子卸了勁,身體後仰直接躺在了地上。
後頸開始越來越來疼,渾身也都被汗水浸濕了。
予安看著天空,想著剛才透過門縫看到的柳淮絮,從炕上費力的爬起來要去拿什麼東西,可又摔了回去。
那位置跟她剛才回來的那趟不一樣,明顯柳淮絮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了。
她的體力比柳淮絮強上不少,都覺得這麼難受,那柳淮絮該多難受?
正想著,門口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來了。
予安一個激靈直接坐了起來,看清了來人,爆喝一聲:「別進來!」
武大頓住了腳步,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予安。
他是乾元君,對坤澤和乾元的氣味都很明顯,很快她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看著予安的眼神也變的不善起來,猶豫著要不要去把她拽出來。
但又一想,予安要是想做什麼,為什麼還要去找秋秋?
在他猶豫間,予安拖著無力的身軀也一點點的往外面走,無力的看了看武大,然後走到了門口的石頭上。
緩了一會兒說道:「你有沒有抑制膏?借給我一些。」
就算予安再傻也知道她現在的情況了,跟著柳淮絮一起進入了雨露期,糟糕的是她身上根本沒有抑制膏,只能求助眼前的武大。
「等著。」
武大說完,轉身往家裡走去。
予安眯著眼睛等著武大回來,卻把武秋秋給先等出來了。
「予姐姐。」
聽到聲音,予安激靈了一下忙問道:「淮絮怎麼樣了?好點了嗎?」
「淮絮姐姐好多了,倒是你…」
「哦,我沒事,你哥去給我拿抑制膏了…所以淮絮到底?」
「淮絮姐姐沒事了,只是太累,睡著了。」
「哦,那就好。」
予安這下徹底的放了心,又閉上眼睛。
她也好累。
雨露期,真的太難熬了。
沒一會兒的功夫,武大回來了,把抑制膏遞給了予安,塗抹之後予安很快就緩了過來。
她站起來,給武秋秋和武大行了個禮:「今日真是謝謝你們了。」
予安誠懇的態度,讓兩人都有些不自在,武大不善言辭,沒接茬,武秋秋也支支吾吾的:「沒事的…予姐姐不用這樣…」
「要的,今日的事要不是你們,我真不知道要怎麼辦好。」
想著一進門看到柳淮絮那個模樣,予安是真的慌。
雨露期的可怕讓予安也不確定自己有沒那個定力。
她當時跟柳淮絮還有一定的距離,要是沒有了的話,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忍得住。
柳淮絮那麼排斥她,等清醒了做出什麼事都有可能。
武大見予安這樣,表情有些不自熱,拉過自己的妹妹說:「那我們先走了。」
「大哥,等一下。」武秋秋掙開了武大,往予安的方向走了兩步,又回頭說:「我跟予姐姐說點事,大哥先回去吧。」
武大有些不情願,但武秋秋堅持,最後無法武大隻好先回去了。
只剩下兩人之後,予安問道:「什麼事要和我說?」
想到要說的事,武秋秋小臉嚴肅了不少,語氣也是:「予姐姐,我問你,崔寡婦的銀手鐲真的是你送的嗎?」
「銀手鐲?」予安先是懵了一下,而後又想起之前柳淮絮說過銀手鐲的事,開口解釋道:「我不知道什麼銀手鐲,根本就不是我送的。」
武秋秋看她表情不像說謊,便把這幾日村裡的傳聞跟她說了。
「這幾日崔寡婦到處說你送她銀手鐲的事,今日淮絮姐姐去河邊洗衣裳還被史岩那個男坤澤取笑,雖然淮絮姐姐什麼都沒說,但是我看得出來她很生氣,所以就幫她把史岩給罵了回去。」
史岩是誰,予安大概猜到了,就是之前她在河邊遇到的那個男坤澤,一想到那個娘里娘氣的坤澤取笑柳淮絮,她也有些氣,擼著袖子語氣發狠:「是他把淮絮氣成這樣的?」
武秋秋沒想到她氣成這樣,好像她現在點頭予安就能去找史岩算賬。
「不是不是,是因為予四姑。」
「我跟淮絮姐姐回來的時候,予四姑正巧在門口,說是崔寡婦鬧到了予二奶奶家裡去了,把予二奶奶氣到了,所以銀子不用還了,你也被族中除名了,還說讓淮絮姐姐放棄你……」後面的話,武秋秋越說聲音越小,因為予安的表情越來越不好看了。
從聽到予四姑來過,予安的眉毛就皺了起來,她只見過予四姑一次,但對她的印象極其不好,有些趾高氣昂不說,說話也帶著刻薄。
可想而知這次過來她對柳淮絮肯定是說了更難聽的話才會讓柳淮絮變成這樣。
雨露期一般都是固定的兩個月一次,但情緒不穩定的情況下也會出現紊亂的狀態。
就跟內分泌不協調是一個道理。
顯然這次是因為予四姑的出現讓柳淮絮的雨露期提前,情潮的來勢更兇猛。
「秋秋,麻煩你幫個忙。」
這麼客氣的予安,讓武秋秋一愣:「嗯?啊……不麻煩的你說吧。」
「我要去找四姑,你幫我看著淮絮可以嗎?」
武秋秋還以為是什麼事,原來是幫忙看著柳淮絮,她一口答應下來,予安笑著又跟她說了一聲謝謝,然後轉身離去。
看著予安離去的背影,武秋秋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原本那樣壞的予安,竟然有一天要為了淮絮姐姐出頭嗎?
一開始武秋秋也覺得予安變的奇怪,現在想來只要是變好了,奇怪就奇怪吧。……
予四姑家還有予二奶奶家在村東頭,予安走過去用了一會兒的時間,這一路上一直在努力回憶著原主跟崔寡婦之間的事。
除了這個那個就是那個這個,根本就沒有送銀手鐲的事。
確定了這個,予安更是堅定了一些。
不是原主送的就好。
到了予四姑門口,予安沒把予四姑叫出來,倒是被一個小男孩給捉弄了。
她叫了幾聲予四姑見沒人應聲,這時卻有個小男孩突然出現在樹上,拿著彈弓就把她給打了。
予安抬眼看了看男孩,也就十三四歲,正是討人嫌的時候,剛想教育兩句,這男孩卻擠眉弄眼問她:「敗家子你來我家幹嘛呀?」
敗家子?他家?
予安記得予四姑家裡有個乾元女兒,予爭,對這男孩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過想來能這麼叫人,也是個沒家教的。
「我找予四姑,她在家嗎?」
男孩從樹上蹦下來,站在予安的面前盯著她:「你找我母親?可我母親不在家。」
這話說的一點毛病都沒有,但予安還是覺得這男孩的表情有些欠揍。
予安轉身就想走,卻被這男孩又給叫住了。
「予安姐,你這麼有錢,能不能給我買……」
男孩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個爽朗女聲喊道:「興兒,別胡鬧!」
予爭正在家裡溫書,外面吵鬧的聲音擾的她心煩便想著出來看看,沒想到自己的弟弟正纏著予安耍賴。
弟弟雖然討人嫌,但對予安這個從姐,予爭更是看不上。
一無是處不說,甚至還會影響到她的科考。
但為了面子,她只能訓斥弟弟。
予興被她一訓,迅速的老實下來,表情乖順的喊了一聲:「長姐……」
予爭一把拉過予興,給她扯到了身後,然後對予安說:「予安姐,是來找母親的嗎?母親去二奶奶那裡了。」
「好,那我去二奶奶那裡。」
予安說了一聲轉身就要走,她可不想跟這姐弟兩個多交流,她急著呢。
可她急,予爭卻不急,喊住要走的予安,欲言又止:「予安姐……你的事兒我聽說了。」說完停頓一下,表情有些沉重。
「我急著找四姑有事,就不跟妹妹多聊了。」予爭這人看著有些道貌岸然,不想跟她多交流,朝她點點頭就走了。
剩下的予爭和予興兩姐弟,看著予安匆匆忙忙的樣子,臉上都浮現出嘲笑的意思,不過予爭收的很快,生怕別人看到,予興就不同了,甚至扯著予爭的衣袖說:「長姐你看她,要是沒了族中庇佑,還會…」
「小聲一些,別人聽到就不好了。」
予興的性子活泛,很多時候說話都不過腦子,予爭也為他操了不少的心。
分化成中庸平平淡淡過一生對他是最好的。
要是分化成乾元,往上爬難,不爬更難。
坤澤就更不用說了,嫁到別人家去,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年紀不小了,以後管好你自己的嘴。」..
說的正興奮的予興被予爭一凶,臉當即垮了下來,不敢吭聲了,連扯著予爭袖子的手都滑落了下來。
另一邊予安飛快的奔向予二奶奶家去,開門的人是予二伯,看到予安臉色有些不好看,沒說什麼難聽的話,但語氣有些埋怨:「你怎麼才來?」
怎麼才來?
予二伯怎麼就知道她一定會過來?
沒等她問出來,予二伯就扯著她往屋子裡走,一進門,予四姑驚訝的掃了她一眼然後又趕緊撇過了頭。
從在門口見到予二伯開始,予安就覺得有些奇怪,現下見到予四姑這奇怪的感覺更甚了。
尤其是除了這兩人之外,還有幾個同族的叔伯姑姑們也都在,而予二奶奶正躺在炕上。
本來予安以為予四姑的話是誇大其詞,沒想到予二奶奶真的卧病不起了。
予安一一打過招呼,站在了予四姑的不遠處,一雙眼睛盯著她,心裡開始犯了愁。
現在還真不好開口了,要是予二奶奶真的是因為崔寡婦變成這樣的,不管那銀鐲子是不是她送的,都跟她脫不了干係了。
見到予安來,予二奶奶拖著笨重的身體就要坐起來,旁邊的予二伯還有一個中年婦人趕緊過去扶著。
予安看了一眼中年婦人,猜想多半是二奶奶的嫁出去的坤澤長女,她的大姑。
被攙扶起來的予二奶奶招呼著予安過來。
就算再不成器,予安也占著予家長房長孫的名頭,再加上跟予安奶奶的那份情誼,予二奶奶對她格外寬厚,也確實更喜愛一些。
抓著她的手,有些費力的說著:「安兒,你怎麼才來看二奶奶?」
幾日不見,予二奶奶眼神渾濁,狀態竟老了不少,予安看著心裡一緊:「二奶奶…我…」
「安兒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予二奶奶拍著她的手,笑的一臉慈愛,不由得想到了前世辛苦帶她長大的奶奶,眼角有些濕潤,也抓緊了二奶奶的手。
又趕緊問身邊的予二伯:「二伯,二奶奶這是?」
予二伯嘆了口氣,自責的說道:「怪我怪我,母親一直都有風濕纏身,前幾日下大雨,家裡的稻子還沒收完,母親著急就跟著一起下地了,誰想第二日就卧床不起了。」
聽到不是因為自己,予安心裡一松下意識的就看向予四姑,發現她眼神閃躲,根本就不敢看她。
予安也收回了眼神,想著現在還要不要把事兒明說了。
說了,恐怕二奶奶是真的要生氣,可不說…柳淮絮的罪難道就要白遭了?
矛安猶豫間,二奶奶倒像是看出來了似的。
倒不是說她能讀懂予安的心思,而是予安突然乖乖聽話的行為讓她欣慰又詫異,再加上予四姑閃躲的眼神處處透著古怪。
要是平時最願意數落予安的就是予四姑了,現在卻當是沒看到一樣。
心裡有了主意,予二奶奶便說道:「安兒如今真是乖順了很多,我就說前幾日你們都是道聽途說的。」
她說完,予四姑和身邊一個男人的臉色都變了,予四姑更是咬著牙看予安。
心裡不知道要罵了多少遍予安才解恨。
予安沒看到予四姑的表情,但料想肯定不會太好看。
她笑了笑接過予二奶奶的話茬:「二奶奶,您說的是什麼事?不會是外面謠傳我送崔寡婦銀手鐲的事吧?」
予二奶奶沒說話,倒是予二伯說道:「可不就是這事,今日一早那崔寡婦便在家門口跟人閑聊,特意大聲說你送她銀手鐲這事。」
說完,予二伯也看了一眼奇怪的予四姑。
予四姑心知現在不開口,一會兒更是沒有開口的餘地,心裡惱恨予安怎麼突然來了,也惱恨予二奶奶太偏心予安了。
「二哥,這話可不是這麼說的,那崔寡婦都把二姑氣著了,怎麼讓你說的跟沒什麼事似的。」她剛說完,站在她身邊的男人也跟著幫腔:「是啊二哥,予安平日是什麼做派你不清楚嗎?前些日子欠下的二兩銀子還是你幫著還的呢。」
說到這二兩銀子,予四姑一下也來了勁,她料定予安還不起銀子,底氣一下子就足了,說話的嗓音都大了不少:「安兒,不是二姑不向著你,上次那二兩銀子是你說一定要還,還不上的話…」
「還不上的話,予安就要被除名!」剛才站在予四姑身邊的男人又把話接了過去,予安這時也瞧著他,認出他是予四姑的親弟弟予冬,是個中庸,按輩分予安應該叫一。
兩人明顯是在跟予安較勁,也是跟予二奶奶較勁。
予二奶奶剛說他們是道聽途說,如今卻還在數落予安曾經的罪行,這不是說二奶奶偏心嗎?
予安站起身,保持著微笑叫了兩人:「四姑你們剛才那麼篤定的說我送給了崔寡婦手鐲,可有證據?」
「這……」
「這……」
兩人一愣,對視一眼,有些心虛,倒是予四姑很快調整了過來,陰陽怪氣的說道:「你這些年做的事哪件不是證據?別說崔寡婦了,就是里長家的女兒都說非你不嫁。」
這句話說的,別說予安不舒服,就是予二奶奶聽了都直皺眉,可予四姑說的正起興,根本就沒注意到這些,而是繼續說道:「瞧瞧你,予安,多給我們予家長臉啊,十八里鄉的坤澤都喜歡你這樣的臉,和會說的嘴。」
「予春!你還…有沒有點長輩的樣子?!」
予二奶奶忍著怒氣,倒是予二伯先忍不了了。
自從前兩日予二奶奶病倒開始,予四姑的膽子就大了起來,明顯是認為予二奶奶這次挺不過去了。
就因為家裡有予爭在,予四姑的氣焰是越來越囂張了。
族裡這一輩最大的就是他了,他家的兩個孩子也沒有一個分化成乾元的,予安雖是乾元但也最不成器,只有予爭分化成了乾元,讀書好越來越爭氣。
予四姑能不得意嗎?
只要予二奶奶去世,最有可能成為族長的人就是她了。
予二奶奶對這些也是明鏡的,予四姑是她的親侄女,要是成為族長也算是比上其他人要好一些,可偏偏她不做人事。
「春兒,二姑還活著呢,族裡就是你說的算了?」予二奶奶的聲音不大,卻把予四姑給鎮住了,她看了眼臉色陰沉的予二奶奶,終於比上了嘴。
耳根子清凈了,予安也不想再繼續跟這幫人糾纏下去,聽他們說這些宗族紛爭,躬身向予二奶奶行了個禮說道:「二奶奶,我今日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要把錢怪給您。」說完,予安從懷裡掏出錢袋子,拿出二兩銀子,放在了二奶奶的炕沿上「二奶奶看一看,這是二兩銀子。」
予二奶奶沒動這錢,而是狠狠的瞪了一眼予四姑。
予四姑本來還驚訝予安真的能拿出錢來,她今日能過來已經是讓予四姑大開眼界了,居然還能拿錢來???
剛想諷刺予安的錢來路不明,就被予二奶奶給瞪了一下,沒敢言語。
「這第二件事…二奶奶,予安自願被族中除名。」予安低頭深深的向予二奶奶鞠了個躬,言語認真,讓予二奶奶瞪圓了眼睛,看了看予二伯,又看了看予四姑。
不說予二奶奶被驚到了,就是其他人也一臉驚訝的看著予安。
予安是個什麼性子,不止族裡人清楚,就是村子里縣城裡都是有名的,惹了禍不是讓柳淮絮擦屁股就是報上予二伯的名號,甚至族裡人的小便宜也是要佔的,如今卻說自願被除名。
這些人中最快反應過來的反倒是予安的大姑,她抓著予安的手說道:「安兒,這話可不能亂說!」
予大姑是坤澤,心思本就柔軟,看著予安倔強的樣子,不由得想到了予安去世的爹,眼眶有些濕潤。
族中兄弟姐妹們關係就好的就要說予安的爹,予二伯和她了,三人年紀相仿,她為長,予安她爹最小,自小都是慣著弟弟長大的。
對予安自然也是愛屋及烏。
就算做了那麼些事,予大姑對予安還是很寬容,奈何她是一個坤澤,在族裡根本就沒有說話的地位。
予安看了一眼予大姑,也有些不忍,可還是說道:「大姑,這話不是胡說,我是認真的。」接著又對於二奶奶和予二伯重複了一邊:「二奶奶,二伯,我真的是認真的,給族裡惹了那麼多的禍事,我也沒臉……」
予二奶奶終於從震驚中緩過來了,沒等予安把話說完就打斷了:「誰說你沒臉了?就是誰除名也不能把你除名了。」
從前予安不學好的時候,予四姑和等人就經常說起要把予安除名的事,予二奶奶從拒絕到默不作聲,可前些日子她看到予安也學好了,知道出去賣米,還把銀子真的還給她了。
當初默認,也是覺得予安真的沒救了,想刺激刺激她,可現在予安真的被刺激好了,她怎麼可能讓予安除名呢?
「有什麼事,二奶奶會給你做主的!」予二奶奶越說越激動,抓著予安的胳膊也越來越用力。
要說剛才看到予大姑眼角濕潤予安是有些不忍的話,那麼現在就是內心煎熬。
她本就是想以退為進,沒想到戲演到這個地步,予二奶奶和予大姑比她想象的還要入戲。
可沒辦法,她只能繼續演。
硬生生的擠出兩滴淚來,抽泣著跟二奶奶說:「二奶奶…安兒…安兒不敢在族中了,今日…」
予二奶奶眼睛一立,忙問道:「怎麼了?今日怎麼了?」
予二伯跟予大姑也也看向了她,予安擦了擦使勁擠出來的眼裡一抽一噎的說道:「今日…予四姑去了家裡,威脅淮絮,把她嚇的已經躺在床上起不來了,嗚嗚…二奶奶,安兒實在是不敢再惹怒四姑了。」
眼淚實在是擠不出來,予安一頭撲進予二奶奶的懷裡,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憋著笑,心想,你不是騙淮絮嗎?我也以同樣的方式還你。
不知情的二奶奶被她這一撲,心都要撲化了,她本就寵溺憐惜予安,如今看到喜愛的侄孫兒在自己懷裡哭泣,心疼的不行,拍了拍予安的後背又哄了哄她:「安兒先起來,二奶奶給你做主。」
等予安坐正了身子,予二奶奶的眼神一凜,對予四姑呵斥道:「你竟敢去威脅淮絮???」
予四姑心裡一慌,舔了舔嘴唇想辯解:「我沒威脅她……」
「那你說了什麼?能讓淮絮躺在床上起不來?」
「我讓你去叫安兒過來,是讓你去威脅淮絮的?」
「我……」予四姑哭喪著個臉,想著要是把實話說了,二奶奶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雖然今天這話沒說全,但也確實是讓柳淮絮難受了。
往日里,二奶奶偏著予安,也偏著柳淮絮,要是讓她知道,可不得了。
只能硬著頭皮說道:「我…我說…要是還不上銀子的話…要把安兒除名。」予四姑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後面那幾個字予二奶奶壓根就沒聽清楚。
她眯著眼看予四姑,嚴肅低沉的說:「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
予四姑渾身哆嗦了一下,磕磕絆絆的說道:「我說…要把安兒除名…」
要說予四姑這人雖然憑著好女兒有些囂張,但說到底還是怕予二奶奶的,這兩日是覺得予二奶奶不行了才敢陽奉陰違的,要是平日她絕對不敢。
可沒想到,她今日中午回來,予二奶奶精神好了不少,現下更是恢復了平日的神態。
予二奶奶現在的精神,完全是被予安的話給刺激到了,她那麼愛惜的侄孫和侄孫媳婦被自己的侄女威脅,她能不精神嗎?
侄女是自己帶在身邊長大的,什麼德行她最是了解。
還有,這兩人不像是予家的人,更像是她們的娘。
予二奶奶那雙眼可謂是慧眼如炬,被盯著的予四姑自己先露了怯。
「說吧,還有什麼瞞著我的?」
事到如今,予四姑只能實話實說:「我告訴淮絮,予安被族中除名了,還有…提起了…」
正當予四姑要把剩下的話說出來之時,門外傳來了一陣叫聲:「予安,予安在裡面嗎?」
這聲音予安覺得有些熟悉,但一時沒反應過來是誰。
等他又叫了一聲,予安才反應過來,來人好像是武大。
「予安在裡面嗎?」
確認了,是武大,予安也顧不上這些人在場,嗖的一下就竄出去了。
予二伯看了看,也跟了出去。
就連正在認罪的予四姑也停了下來,注意力也跟到外面。
一到門口,予安看到武大正焦急的往裡面看,看到她出來才稍微鬆了一口氣,她趕緊跑兩步走到武大面前問:「武大哥,怎麼了??」
「你快回去看看吧,淮絮她……」
武大說起柳淮絮名字的時候,予安心一顫,慌張的問道:「淮絮怎麼了???」
可能是有些難以啟齒,武大吭哧半天也沒說出來,予安急的不行:「快回去,路上說吧!」
剛追出來的予二伯只看到予安一個背影,和隱隱約約跟柳淮絮有什麼的話。
他匆匆忙忙的回了屋,看著神色也有些焦急的予二奶奶說道:「好像是淮絮出了什麼事…」
予二奶奶大驚失色,慌忙的想要下地,可一動身子立馬不舒服了,予二伯趕忙過去攙扶說道:「母親,您別急,一會兒讓大姐去看看。」予大姑也連聲應道,趕緊起身去追予安了。
等她一走,予二奶奶才平靜下來,眼神也放在了予四姑的身上。
本來一直聽著外面的動靜,又聽予二伯說話的予四姑本就心驚膽戰,被予二奶奶一瞪,更是慌亂,連連搖頭:「二姑,我不是…有意的…」
予二奶奶厲聲喝道:「去給我跪祠堂!」
原來予安走後,武秋秋一直看著柳淮絮,沒想到一會兒的功夫,抑制膏的就失了效,柳淮絮又變成了她剛過來時的樣子,甚至那勢頭更兇猛,武秋秋慌了神,只能去求助武大。
慌亂的跑回家后,把事情跟大哥和母親說了。
本來武大是想叫大夫的,還是武榮想的周全,武秋秋倒是還好些,武大一個成年乾元出現在人家說出去不好聽,便叫武秋秋回去看著柳淮絮,讓武大去叫予安,她去找大夫。
商定好之後,幾人分別行動。
武大把這些跟予安說了之後,予安一下子就急了,撒丫子就往家裡跑,武大在後面怎麼追也追不上。
一路跑到院門口,予安連氣都沒喘一口就往屋子裡跑,可到了屋門前的時候卻停住了,她的身體彷彿被薄荷冷香包裹住,咬著轉身對匆忙跑到門口的武大說:「你別進來!」
武大看著她有些奇怪,從屋門口到院門口根本就沒有多少的距離,可予安這幾步異常的慢,根本就沒有剛才的速度,就算累也不至於吧?
甚至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予安一下子癱坐了下來,大口的呼吸,臉頰也泛著不正常的紅。
「怎,怎麼了?」
予安抬眼看她,搖了搖頭艱難的扶著門想要站起來,可剛站就又坐了回去。
這時候,予大姑匆匆趕了過來,看到予安這樣心裡一驚。
比起武大,予大姑是絕對的過來人,就算武大跟予安同樣是乾元,也沒有予大姑這個坤澤更熟悉了乾元的雨露期了。
予大姑看向武大遲疑的問:「你是,武大?」
看了眼來人,武大行了個禮點頭:「嗯。」
「快帶著安兒去…」予大姑看了一眼附近的環境,知道離澤源村不遠:「快帶她去河邊,讓她泡一泡,然後給她塗抹些抑制膏。」
這會兒她難受的勁兒比之前還要嚴重,所以予大姑的話她都已經聽不清楚了,只是扯著予大姑的衣袖,紅著臉說道:「大姑…你去幫幫…淮絮!」
予大姑應聲:「好,我這就去。」
被武大架走的予安,還是不放心的回過頭看。
想著剛才那濃郁的薄荷冷香還有柳淮絮難耐的聲音,仍然是心驚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