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第二百三十八章
警察醫院內。
夏目瑛二掛斷電話,將手機還給一旁的松田陣平,同時忍不住嘆了口氣:「終於解決了。」
「那小子到底是什麼人,居然還需要教官跟上面聯繫?」松田陣平懷疑的問。
「這個不好跟你說啦……」夏目瑛二含糊其辭,「總之是個我不打電話就會在這裡被逮捕的壞孩子。」
畢竟前·港口Mafia幹部大人,和進出都要嚴查證件的警察醫院,相性可不怎麼好。
……這不就是那小鬼是犯罪分子的意思嗎。
松田陣平砸了咂舌,有些煩躁的皺眉。
話雖如此,已經不是剛畢業的愣頭青的他,多少也明白有的罪犯是不能不問青紅皂白就逮捕的,尤其是牽扯到一些特大犯罪組織時。
那些犯罪組織就是他的教官和兩名好友一直以來潛伏的地方,它們是絕密的、不能被外人所知的,所以哪怕這個小鬼在大庭廣眾之下跳河,害得隨時可能被某個組織發現是假死的夏目瑛二必須冒著暴露的風險去救他,自己也不該多問。
……可惡。
「我回來啦~」
歡快的聲音打破沉寂的氣氛,萩原研二端著兩杯熱飲走向檢查室外一坐一站的兩人,目光掃過面色沉鬱的幼馴染,心裡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一步錯過,就是步步錯過,可惜了啊,陣平醬。
對象是敬重的教官和交心的好友,這種情況下,他也無法替幼馴染爭取什麼,只能在心裡默默心疼松田陣平,面上卻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想到這裡的萩原研二苦笑一聲,下一秒又恢復了平日的開朗,將一杯熱飲遞給瑛二:「喝點咖啡暖暖身子吧,教官,感冒就不好了。」
「啊,謝謝。」夏目瑛二將咖啡接過來,捧在手裡喟嘆了一聲。
就在這時,檢查室的門開了,和瑛二一樣換上了病號服的太宰治走出來,低眉垂眼的樣子看起來分外乖巧。
但這並不妨礙松田陣平重重的哼了一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喜。
夏目瑛二無可奈何的嘆氣:「抱歉,松田,萩原,讓我跟這孩子單獨談談吧。」
「啊?!您剛才不還說這小鬼是犯罪——!!」
「嘛嘛,陣平醬,既然教官都這麼說了……」萩原研二眼疾手快將另一杯熱飲塞給太宰治,然後架住激動的幼馴染,乾笑著將他拖了出去。
嘈雜聲漸漸遠離,夏目瑛二喝了口咖啡,對面前沉默不語的青年問道:「醫生沒檢查出哪裡受傷吧?」
太宰治不說話。
瑛二挑了挑眉,又拍了拍旁邊的座位:「坐?」
太宰治依舊沒有反應,只是沉默的垂眸看著手裡散發著香甜氣味的熱可可,臉上的表情十分模糊。
瑛二這次沒有再說什麼,自顧自將手裡的咖啡慢慢喝完,然後就起身準備離開。
和太宰治擦肩而過的瞬間,始終低著頭的青年終於動了,他一把抓住瑛二的手腕,指骨用力到微微發白:「……你要走了嗎?」
「我只是去丟個垃圾。」夏目瑛二平靜的轉臉看他,示意的晃了晃手裡的空杯子。
但太宰治卻像是沒聽見一樣,輕輕的又問了一句:「你要走了嗎?」
「……」
瑛二不禁莞爾,抬手將空杯子精準投進垃圾桶里,同時慢悠悠的笑嘆道:「修治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
——他承認了。
太宰治心裡一瞬間閃過這個想法,隨即只感到大腦「嗡」的一聲,幾乎痛苦的站不穩腳步。
「你是怎麼猜到的?」讓他痛苦的根源這樣詢問著。
但太宰治卻像是沒聽見一樣,張嘴發出磨砂般嘶啞卻刺耳的質問:「你又要丟下我了嗎?」
他緊攥著男人的手幾乎鼓起青筋,沉鬱的眼底晦暗不明,身上散發出獨屬於港.黑幹部太宰治的漆黑冷意。
然而夏目瑛二卻依舊不慌不忙的,甚至有心情發出一聲長長的、代表敷衍的鼻音:「嗯——」
一股大力忽然從身側傳來。
夏目瑛二被狠狠推到牆上,他淺笑中透著冷淡的表情不變,右手卻精準抬起,直接捂住了青年在倉促中湊上來的唇。
四目相對,平靜與急促的呼吸交織,隨即,鳶色的眼睛脆弱的忽閃幾下,忽地自眼角流下了晶瑩的淚。
「你過界了,修治。」被按住的男人這才輕聲開口,一句話,卻在瞬間點明了一切。
「所以你就是個無可救藥的大混蛋。」太宰治猛地推開了他,呼吸混亂、渾身顫抖的後退了好幾步,嘴唇不斷的哆嗦著,目光尖銳又莫名的悲哀,透著令人心碎的水光。
「為什麼這麼說我?」男人歪頭露出不解的表情,看起來出奇的無辜,但放到此情此景下只會讓太宰治覺得諷刺。
「你還在裝什麼……你從一開始就什麼都知道,又從一開始就單方面決定了我們的關係只能是【主僕】,難道不是嗎?!」
遠比常人聰穎的青年忍不住發出激動的質問,激動到眼眶裡的淚珠都滾了下來。
「所以在你家遇到中也那天我才什麼都沒有說,因為我知道,就算我鼓起勇氣接近你,情況也不會有絲毫改變……我就知道的……」
青年無意識的搖著頭,臉上艱難的扯出一抹蒼白如死人的笑意,看起來如此尖銳而譏諷,同時又是如此絕望而荒蕪。
他輕輕的、聲音無力而微弱的說:「雖然你用了那個安室透做幌子,但實際上你還是想回你的故鄉去吧?這就是了,既然從最開始就註定會失去,那我為什麼要接近你呢?事實也證明我是對的不是嗎……」
聽到這裡,夏目瑛二的眼眸微微一動,從剛才開始就一成不變的平靜假面總算有了一絲波瀾。
他微不可察的蹙眉,雙眼直直的盯著太宰治,在他閃爍的目光注視下意義不明的問道:「你就是這麼認為的?」
「我這麼認為有什麼不對嗎?」太宰治偏頭避開他的注視,語氣竭力保持平靜的反問,「你從來沒有在意過我,這句話,我哪裡說錯了嗎?」
「你當然說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夏目瑛二毫不客氣的否定道。
太宰治一怔,無意識中扭頭看向他:「……什麼?」
夏目瑛二沒有理睬他無意義的追問,反而一針見血的反問道:「這種逃避現實、指責別人的伎倆,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用的這麼熟練的?以至於你竟然能視而不見我的真心?」
他不躲不避的凝視著太宰治,眼底的悲傷和真摯竟讓他感到驚慌。
青年下意識別開視線,僵著臉否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真的不知道嗎?」夏目瑛二強硬地打斷了他,抬腳一步步將他逼到牆根,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露出慌張端倪的表情。
「你說我從沒有在意過你,那麼你的意思是說,十一年前,我為你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嗎?我為你賠上一條命也是假的嗎?」
他抬手按住太宰治身後的牆,將他整個人籠罩在身下的陰影中,在他甚至有些害怕的注視下、語氣一點點變得咄咄逼人:
「還是說你的意思是,十一年後,我不在意你多次將我逼入死局也是假的?我假裝沒看出你故意在鬧市中跳河的目的,不顧追殺我的組織可能會發現我也要去救你的行為,也是假的?!」
「我……我……」太宰治的嘴巴徒勞的張合著。
在頭頂那雙藍眼睛犀利而失望的注視下,他感覺喉嚨里像是突然堵上了一塊海綿,堵得他昔日能說會道的嘴巴竟說不出一句話。
夏目瑛二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直起身後退了一步,臉上卻平添了幾分令太宰治感到恐懼的冷淡。
「而且,你說我拿透做幌子這件事,也是不對的。」藍發男人平靜的說著,收斂了剛才質問青年時外露的情緒,似乎整個人都變得疲憊起來。
他在太宰治怔愣的注視下,像是感到十分無力一樣頹然的說:「我已經找不到回木葉的路了,修治。對我來說,這個世界就是我的歸處,你和中也才是我羈絆最深的家人。」
「我先選擇了中也,但溫泉旅館的煙花那一夜,我融合了【津島瑛二】的記憶,那個時候我才明白,你或許才是我要找的人。」
「——但你一直都沒有告訴我,你也愛我。」
「什……么?」太宰治的瞳孔猛然收縮成針尖般大小。
他在這一刻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但他習慣性的不敢去想,就好像這樣就可以讓自己不用受傷。
然而夏目瑛二卻沒有給他絲毫逃避的餘地——他抬眼用那樣憂傷的眼神注視著他,在空氣中留下羽毛般輕盈卻又沉重的嘆息。
「所以在經歷過年齡倒退的事件后,我才最終選擇了透,才決定為了他而留下。」
「……你說,要是你早點像今天一樣吻住我,我們的結果是不是就能有所不同了?」
——我們的結果,是不是就能有所不同了?
太宰治站在距瑛二一步之遙的地方,心尖突然就開始揪痛起來。
他覺得自己正在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狠狠撕扯,讓他呼吸不過來的劇痛傳遍全身,他竭盡全力地張開嘴,卻只能顫抖著發出無比微弱的、心碎般的聲音:「等等……」
藍發男人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那一刻,太宰治忽然感到無與倫比的恐慌,一種錯過了此刻就再也不可能挽回瑛二的預感籠罩了他,讓他再也顧不上猶豫和逃避,踉蹌幾步一把拽住了瑛二的衣袖:
「等等、瑛二!我錯了,對不起……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你原諒我好不好?」
眼淚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高傲的青年拋棄了試探,拋棄了自傲,拋棄了自己之前昏了頭一般不肯放棄的一切,手腳並用的抱住了馬上就要消失在他生命中的心愛之人,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狼狽不堪。
然而,背對著他的男人只是沉默著,低著頭安靜卻堅定的想要扯開他的手。
這個舉動無疑成了壓垮太宰治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在那一刻無可救藥的大哭出聲:「瑛二——!!」
「已經夠了吧,太宰大人。」
前方傳來最熟悉的人漠然的低語。
溫涼的手不顧他的掙扎將他扯開,冷靜的語調再不復過去他觸手可及的溫柔。
「我們已經到此為止了。」
「……被透看見的話,我會很困擾的啊。」
*
數日後。
以「見義勇為,搭救落水群眾」為幌子,上面為光榮回歸的卧底警察夏目瑛二舉辦了一場表彰會議。
順帶一提,因為諸伏景光明面上的狀態依舊為「殉職」,所以對他的表彰被無限延後了,或許只有當組織覆滅的那一天,他才能和降谷零一同登上獎台。
但諸伏景光顯然並不在意這種事——他現在的心思全在馬上就能見到的瑛二身上了。
這次表彰會議,同時也是夏目瑛二正式升為警視長的慶祝會,採取對內部開放、對外界嚴格保密的形式,舉辦地點就是警視廳警察學校的畢業禮堂。
時隔四年再次回到這裡,即便是夏目瑛二也覺得有點懷念。
不過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
會議開始前十五分鐘,今日的主角站在空蕩蕩的幕布一側,撥通了一個沒有人能想到的電話。
「喂——」
「森老師?」
會議開始前十分鐘,夏目瑛二掛了電話,整理了一下正裝的領帶,扭頭看了眼台下黑壓壓的警察同僚。
有著漂亮貓眼的男人站在能看到他的角落裡,目光始終溫潤如水的追逐著他,被他敏銳的捕捉到,抬手悄悄打了個招呼。
諸伏景光注視著他臉上燦爛的笑容,自己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回應的揮了揮手。
會議開始前五分鐘,像是預感到了什麼一樣,背對著後台的男人忽然含笑開口道:「我還以為你這麼狠心,直接拋下我不來了呢。」
「呵……那怎麼能行?我可是有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必須要在今天取走的。」
一道熟悉的男聲從身後傳來,夏目瑛二笑著轉身,一下子便對上了那人彎成月牙的紫灰色眼睛。
「恭喜你,瑛二。」
片刻的四目相對后,降谷零輕聲說出了賀詞。
他拂開遮掩面容的兜帽,注視著眼前身穿警服正裝、身側星芒璀璨的人,眼眶止不住的發酸。
「看看你,這是怎麼了。」夏目瑛二失笑,上前用拇指輕拭他的眼角,眉宇中氤氳著令人心動的柔和,「這麼高興的日子,怎麼還哭啦。」
「你才哭了。」降谷零在他掌心裡悶悶出聲,接著似乎自己也覺得有些丟臉,他紅著眼眶抬起頭來,強裝嚴肅的盯著他:「別說我了,你呢?今天要交換的東西你準備好了嗎?」
「當然準備好了,我怎麼可能忘呢!」夏目瑛二得意洋洋的挑眉,牽起他的左手和他十指相扣,指縫親昵又纏綿的相蹭。
在台下就是無數同僚的神聖禮堂里這樣做,似乎有些太挑戰羞恥度了。
金髮男人的臉微微漲紅,正彆扭的想掙脫開來,就見對面的男人噙著一抹讓他臉紅心跳的壞笑湊上來,在他耳邊低沉道:
「今日份的暴露xp,是不是得到大滿足啦,波本大人?」
「!!!」
降谷零猛地從頭紅到腳,羞得差點頭頂冒煙:「滾——唔唔唔!!」
「噓——」罪魁禍首一臉不贊同的捂著他的嘴,嘴角卻可惡的咧到耳根,「幹什麼呢,降谷警官?被大家發現在神聖的禮堂做這些事可怎麼辦?」
「誰跟你做這些事了!誰先提起來x、xp的!!」
降谷零一把拽下他的手,咬牙切齒、面紅耳赤的狠狠瞪著他,最後卻忍不住跟他一起撲哧笑了起來,嗔怪的一拳打在他肩窩上,笑容是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甜蜜:
「真是的!別搞怪了,該你上台了,大英雄。」
他看了眼率先出場充當主持人的上司,又收回視線仔細的替瑛二整了整衣襟、領帶和警銜,最後後退一步,用明亮如星辰的眼睛專註的凝視著他,慢慢的笑彎了眼。
「很帥哦,夏目警官。」
夏目瑛二和他對視著,驀地粲然一笑:「不,今日份的最帥警官還差最後一步。」
他將一直放在臂彎上的警帽遞給降谷零,在他怔愣的接過後背著手彎下腰來,朝他輕輕低俯下了頭顱。
降谷零的雙眼緩緩睜大,眼角不自覺的滲出了水光。
他無意識中立正抬頭,嚴肅的上前一步,將承載著櫻花警徽的警帽,端正的戴在了英雄的頭上。
帽檐落下的一瞬,有著深邃藍眸的英俊男人朝他勾唇而笑,耀眼的燈光灑進他沉穩溫柔的眼睛,讓他的面龐宛如發著光般神聖。
那一刻,降谷零彷彿看痴了。
他獃獃的望著自己最愛的人邁向萬眾矚目的台前,心臟不受控制的怦然跳動起來。
糟糕。
……他好想吻他啊。
整點時刻,表彰正式開始。
上司讓位,會議的主角挺拔的站到獎台正中,堅毅的目光比驕陽更璀璨奪目。
在那一瞬,幕布后的愛人看著他,台下的學生們看著他,台上的上司同樣看著他。
他們注視著只有少部分人知曉真實身份與功勞的英雄開口講話,注視著他灼灼的眼神,英武的氣勢,不凡的身姿。
禮堂角落裡,粉發眯眯眼的男人偷溜進來,睜開橄欖綠的眼眸,將充斥愛意與複雜的眼神投注到男人身上。
無期徒刑牢房中,用來對犯人思想改造的電視轉播著表彰實況,陰冷如毒蛇的綠瞳直勾勾的盯著台上男人的臉。
幾百米遠處的樓頂,背影孤寂的黑髮青年按住耳麥,鳶眸憂鬱的投向警察學校,彷彿這樣就能看到那個正在講話的人。
而除了這些人以外,還有一個許久之前便一直跟在瑛二身後的瘦削黑影,終於找到了實施計劃的機會。
此時此刻,在誰都不曾注意的陰影中,身披黑袍的蒼白女子怔怔的注視著手中的照片,良久,才將那位金髮的妙齡女郎輕輕按在了心口。
「你放心,英里花。」
她語氣輕柔的說著,眼神卻暗藏瘋狂的殺機,如陰毒的利箭般射向聚光燈中心的男人。
「沒有什麼比現在殺了他,更能讓他痛苦的了。」
*
英雄的致辭已經來到最後。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這一天會完美落幕,英雄將繼續童話般美好的生活,強大英俊的天之驕子理應享受所有人的欽慕。
——直到上一秒還笑容滿面的主人公,下一秒忽然按住心口,在驚恐的喧嘩中轟然倒下,撕心裂肺的嘔出鮮血。
血。
第一個衝到夏目瑛二身邊的降谷零緊緊抱住他,驚懼緊縮的瞳孔倒映著觸目驚心的血跡,目眥欲裂。
那麼多的血。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血?
周圍尖叫著「醫生」,「夏目警官」,「教官」的聲音,在那一刻都離降谷零遠去了。
世界失音,萬物失色,他抱扶著自己的愛人跪在地上,滿目都是他嘴角流出的血。
「……瑛二?」
金髮男人感受著懷裡一點點流失的體溫,在某一刻茫然的發出了呼喚。
奇妙的,在除了他們兩個都是灰白的世界中,他的愛人回應了他。
溫涼的手撫上面龐,留下滾燙的血跡。之後又牽著他的手放在染血的心口,像在無聲的暗示什麼。
但是那個時候的降谷零已經無力去思考。
他只知道,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此生最愛的人注視著他,有些艱難的張了張嘴——
「別……哭。」
別哭。
彷彿一記重鎚砸上後腦,降谷零猛地一震,胸腔里終於發出野獸瀕死般的悲鳴。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是誰?為什麼?什麼時候?怎麼辦?
一切紛雜的念頭在腦海里糊成一團,又彷彿一切都是一片空白,他除了渾身顫抖著流淚,根本什麼都沒有想。
可等他回過神來,彷彿被另一個自己支配的身體已經在自發的做著心肺復甦,他俯身在愛人唇上印下絕望的吻,淚水一滴一滴落在他平靜冰涼的面龐上。
別死了,別死了,別死了啊,瑛二。
……不要丟下他一個人。
他還沒有恢復自己的本名,他還沒有送給他自己精心設計的戒指,他們還沒有……
沒有對彼此說愛。
*
那一天的惡意暗殺卧底警察事件,最終確定犯罪嫌疑人為橫濱異能犯罪組織港口Mafia的前·十人長,九木綾子。
整個警察體系對卧底英雄被殺案件極為震怒與重視,派出十數名精英警察成立專案組,警察廳的Zero小組赫然在編。
只不過最後,犯罪嫌疑人並不是被專案組找到的,而是被港口Mafia自己處決的。
事件結束那天,專案組帶回了九木綾子彷彿被無數重物摧殘到不成人樣的屍體。
這件事因為涉及到諸多保密事項,最終以機密案件的形式被警視廳內部封存。封存的檔案上記錄了被殺害的英雄卧底真正的名字,以及他令人悲痛的死因——
「降谷先生。」
部下的聲音在身後遲疑響起。
冰冷的解剖室外,如同一尊雕塑般站在那裡的男人呆立半晌,才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一般,將視線僵硬的從玻璃后蓋著白布的屍體上收回,看向身後的男人。
「死因是什麼?」
他的嘴巴動了動,發出失去了生命般嘶啞無力的聲音。
部下眼眶一酸,低頭遞上了法醫的屍檢報告。
「經過解剖,死因是心臟內異物造成的心腔堵塞,因為沒有任何外傷,所以夏目警官的治癒異能力無法發揮作用,系急性心力衰竭而死……」
「心臟內……異物?」
金髮男人喃喃的重複著,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些遲鈍的想到了什麼,微顫的眼瞳緩緩掃向部下手中的證物袋。
部下已經淚流滿面了。
他將證物袋雙手遞給上司,幾乎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降谷先生……您請節哀……請……」
「……」
彷彿過了很久很久,降谷零才將那個小小的袋子接過,將內容物輕輕倒了出來。
一枚銀色的男士戒指掉落在他的掌心,戒指上嵌著一顆美麗深邃的藍色鑽石,樣式大方簡潔,絕不落於俗套。
慢慢的,那枚戒指開始顫抖起來,一隻同樣顫抖的手將它輕輕捏起,像撫摸著無上珍寶一般,小心翼翼的撫過了戒指內面的「Eiji」。
燈光閃過。
與某個人眸色相近的鑽石上,多了一層血一樣的紅光。
永遠,都無法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