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夢境彷彿永無休止般冗長。
一道道時間洪流中,純白的靈魂像浸入了深海,在寂靜中一點點吸收著星光般晶晶點點的記憶。
在夢境的盡頭,[他]似乎成了一座墓碑,透過模糊的視野看到了一抹金色,和被那抹金色輕放於墓前的小盒。
[他]望著那抹金色遠去,心念一動,世界便跟著動了,他掉落進下一個場景中,眼前是陌生的辦公室和熟悉的金色。
那抹金色背對著另一抹有些忐忑的色彩,莫名耳熟的聲音如冰冷翠玉般傳來——
【「抱歉,我已經結婚了。」】
[他]的視線停留在金色的左手上。
透過潔白的手套,[他]看到那裡有一抹藍光,顏色很像[他]的眼睛。
……咦,[他]是有實體的嗎?現在的[他]好像只是一抹分靈,四處遊盪只為等待……
等待什麼來著?
【「招魂——」】
啊,原來[他]一直在等這個啊。
冥冥之中,[他]順著虛空中傳來的吸引力離開,在最後一刻,[他]似乎感覺到身後的金色朝這邊投來了目光。
[他]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回頭。
漫漫銀河中,[他]看到無數和自己一樣的白光朝前方匯聚,那樣的場景讓[他]莫名高興起來,[他]和大家一起快樂的沖向終點,然後聽到了一聲振聾發聵的呼喚,鼓動著[他]內心最深刻的印記——
【「瑛二。」】
回來吧,瑛二。
*
晨光照耀在牆角的掛歷上,暖白的光輝看起來如此寧靜美好。
鳥兒的啁啾之中,藍發青年緩緩坐起身,在靜靜浮動的光之塵埃里抬起雙手,感受著體內磅礴的查克拉力量。
千手瑛二想起了一切。
他放下手,環顧了一圈自己所處的和室,而後扭頭望向遠處的火影岩,良久,才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
「……什麼結婚啊。」
藍發青年無奈的,更多的是悵然的說著,垂眸掩下了一切【千手瑛二】不該有的情緒。
「一方死亡之後,婚姻就不做數啦……」
笨蛋。
「什麼不做數了?」
一道剛剛才在意識之海中聽過的聲音傳來,千手瑛二精神一振,神采奕奕的看向端著杯子走進來的銀髮青年,露出驚喜的笑容:「卡卡西!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啊!」
「從龍脈回來之後你只睡了三天而已,有什麼好想的。」旗木卡卡西無動於衷的睜著死魚眼,走過來將水杯遞給他,又問了一遍:「什麼不做數了?」
可是對我來說都已經好幾輩子沒見你了哎……
千手瑛二一邊偷偷腹誹發小的冷漠,一邊接過杯子喝了口水,聞言壞心眼的沖他一笑:「你還記得小時候答應過給我做一輩子飯嗎?那個不做數了行不行?」
旗木卡卡西瞥了他一眼,完全沒有被喜歡的人推翻一輩子的約定時該有的慌亂模樣,而是徑直扯起了一抹陰森的冷笑:「好啊,那今天早上我做的飯你就別吃了。」
他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一點都不意外的聽到身後傳來手忙腳亂的咋呼聲:「哎哎哎!別別別,我吃我吃!我錯了卡卡西大人!!約定這種東西當然是一直做數的……等等我啊卡卡西——!!」
呵,跟他玩欲擒故縱,當他旗木卡卡西跟你混的這十八年是白混的嗎。
某人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往哪兒飛的青年撇了撇嘴,負氣的把某人的飯盛的像小山一樣高。
——不願意說什麼不做數就不說,當他稀罕呢!
片刻后。
「那個,大清早就這麼豐盛,會不會太奢侈了……?」
餐桌一旁,藍發青年汗顏的看著自己面前的大魚大肉,又看看對面的發小再清淡不過的米飯小菜味噌湯,幾乎可以說是驚恐的顫抖起來。
「卡卡西你突然對我這麼好,是不是被什麼黑漆漆的東西附身了啊?總感覺好可怕……」
「不想吃就滾出去。」旗木卡卡西彎著眼沖他笑,一筷子夾斷了眼前的鰹魚。
千手瑛二:破案了,是自家兇殘發小沒錯。
藍發青年連忙露出狗腿的笑:「我想吃,我當然想吃!我就是想感謝一下你這幾天對我的悉心照顧嘛……順帶一提伙食費是?」
「我自己出的。」
「好的卡卡西大人!我沒有問題了卡卡西大人!」千手瑛二立刻大聲說著,終於開始風捲殘雲。
「……」旗木卡卡西心累的嘆了口氣,垂眸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飯。
「你的身體已經沒問題了吧?」他聲音低沉的問道。
「沒問題了,放心吧!以後我再也不會有黑色星期五啦!」千手瑛二頭也不抬,直接歡快的給出答案。
旗木卡卡西抿了抿唇:「那……」
「那麼你是不是能告訴我,村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了?」千手瑛二緊跟著接道,抬頭露出天幕般深不見底的眼眸。
他的語氣輕鬆愉快,眼底卻毫無笑意,布滿一種不明覺厲的幽暗與恐怖。
看著啞然的發小,青年微微一笑,開始說起諸多疑點:
「我是在自己買的小公寓里睡著的,但一醒來卻回了千手族長大宅。我的父母不見蹤影,但周圍卻嚴嚴實實的圍了這麼多保護我的暗部,更別提除了你和我之外,幾乎所有上忍的查克拉反應都出現在了火影宅邸里……」
「啊,當然,這裡還要再排除一個人。」
青年說到這裡,神色已然有些模糊,只有唇角的笑依然保持著開朗親和的模樣。
他雙手交叉注視著對面微微發抖的人,像是隨口閑聊一樣語氣輕鬆的問:「卡卡西,帶土是去外面出任務了嗎?」
「……」
旗木卡卡西臉色蒼白的沉默著。
他失魂落魄的低著頭,不敢對上頭頂那雙高深莫測卻又冷酷異常的眼睛,只覺得即將出口的真相像根頑固的魚刺一樣堵在他的喉嚨里,讓他竟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卡卡西?」千手瑛二可愛的歪了歪頭,露出了好奇又無害的微笑,「為什麼不說話呀?」
一陣莫名的冷意吞沒了卡卡西。
他的指尖顫抖起來,嘴巴張張合合了半晌,才終於在那種令人膽寒的壓力中,被逼迫著發出了沙啞而微弱的聲音:
「……帶土叛逃了。」
「你說什麼?」千手瑛二的表情絲毫未變。
「是真的。」旗木卡卡西痛苦的閉上眼睛,聲音發抖的放大了音量,「帶土叛逃了,瑛二,就在兩天前。」
「那天傍晚他去你的公寓找你,想要把你擄走。那時候斷大人正巧在為你檢查靈魂狀態,他察覺到了帶土的意圖,勸阻無果後跟他打了起來,卻因為不願意用靈化之術傷害他……而不慎被他重傷。」
說到這裡,旗木卡卡西的聲音不由自主的放輕,抬頭用破碎而掙扎的眼神望向藍發青年。
千手瑛二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卡卡西,聽不出情緒的問:「我媽媽現在正在給他治療?」
旗木卡卡西咬緊下唇,一臉傷痛的點頭。
千手瑛二起身就往外走,卡卡西見狀猛地想起了什麼,連忙急切道:「不過綱手大人今早過來說斷大人已經脫離危險醒過來了,讓你不要擔心!」
千手瑛二應聲停住腳步。
半晌之後,他一言不發的轉回頭,再次輕聲問道:「帶土打傷了我爸爸,然後呢?」
卡卡西偏頭避開他的視線,喉結艱難的滾動了一下:「然後……斷大人和他的打鬥引來了巡邏的警備部隊,帶土打傷了幾個人,之後在水門老師趕到之前用萬花筒寫輪眼離開了……他還說……說……」
銀髮青年像是被某種沉重的東西壓彎了腰,攥緊雙拳發出無比艱澀的、直到現在仍然充滿不敢置信的聲音:「說他從此之後將會是木葉的敵人,說他……他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你。」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良久,千手瑛二才從鼻腔里發出了一聲哼笑,意義不明的低聲說:「什麼嘛,最終還是走上了這條路啊。」
「瑛二……?」旗木卡卡西抬頭想說些什麼,卻在看清瑛二表情的瞬間突兀的噤了聲,甚至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啊,抱歉,嚇到你了?」
下一秒,藍發青年收起了剛才的眼神,扭頭對他露出了一抹與平常別無二致的微笑。
旗木卡卡西渾身僵硬地看著他,後知後覺的感到冷汗已經遍布脊背。
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居然真的能看見千手瑛二發自內心的憤怒。
那憤怒是如此無聲,如此冰冷,如此……恐怖。
「——唰。」
一道殘影忽然出現,恭敬的在瑛二面前單膝跪地:「瑛二大人,卡卡西上忍,火影大人有請。」
「走吧。」千手瑛二招呼了卡卡西一聲,率先向外面走去,隱藏起了自己的全部表情,「恐怕是帶土有動靜了。」
*
宇智波帶土確實有了動靜。
守備森嚴的火影宅邸大廳里,經過暗部通報后,聚集在這裡的木葉精英忍者們如同摩西分海般散開,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姍姍來遲的藍發青年身上。
他穿著簡潔精幹的忍裝,面無表情的樣子褪去了素日的可親,周身隱隱纏繞的威壓讓眾人再一次鮮明的感受到,來人正是他們整個木葉村除火影之外最尊敬的木遁使,整個忍界公認的最強,千手瑛二。
高大英俊的青年徑直穿過眾人,來到了與金髮火影比肩的最前方,和對方互相點了點頭。
在他們身後,原本聚集在這裡的忍者們不約而同的退了出去,將空間讓給這兩位實力已經與他們不在一個次元的強者。
千手瑛二對身後的動靜並不在意。
他冷漠的瞥向對面牆壁上的大屏幕,又像是對那上面映出的人絲毫不感興趣一樣收回視線,直勾勾的看向角落裡身著黑袍的白色生物。
對方察覺到他的注視,咧開嘴對他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初次見面,尊貴的木遁使,我是來替阿飛送禮物的。」
他示意了一下牆壁上掛著的忍界特產——以查克拉作為電力驅動的視頻電視。
「阿飛?」一直跟在瑛二身後的旗木卡卡西低聲念出這個陌生的名字。
「就是帶土的新名字哦~」白色生物語氣跳脫的說著,目光仍然停留在瑛二身上,嬉皮笑臉的樣子讓人忍不住心生反感。
「阿飛超級過分的,明明是自己有話對你說,卻硬要我帶著東西來這麼危險的地方……嘻嘻嘻,總之你們好好談談吧!」
說完這句話,他便像液體一樣遁入了地面中,很快不見了蹤影。
「這個白色怪人擅長土遁,並且精於藏匿,是直接從地下躲過結界進入村內的。」波風水門皺著眉向瑛二分享情報。
——我知道的。
千手瑛二面無表情的點頭,終於將目光投向前方的大屏幕。
他和那個戴著純白面具的人默然對視著,良久,才扯出一抹冷淡的笑:「帶土?」
「終於出現了啊,瑛二。」宇智波帶土冷笑一聲,面龐隱藏在面具后的他,看起來遠比以前要神秘和危險,「怎麼,裝病的借口已經用不下去了嗎?」
「裝病?呵,你覺得我面對你這樣的小垃圾還需要裝病?」藍發青年輕輕的笑了,他的笑聲乍聽起來與平時並無不同,但卻無端給人一種冷意,「別忘了,你的中忍和上忍考核都是我幫你特訓的。」
旗木卡卡西將視線從大屏幕轉移到他身上,內心深處不自覺的升起一抹隱憂。
他知道自己的發小兼心上人正處於一種盛怒的狀態,對帶土使用了從未有過的譏諷語氣就是最好的證明。
只是,當靜下心去仔細感知他的情緒后,卡卡西卻敏銳地在那些外露的情緒內部,察覺出了一種……像是被辜負了一樣的失望。
聯想到過去的十數年間瑛二在帶土身上傾注的關心與愛護,卡卡西覺得自己彷彿已經摸到了什麼,但現階段還無法確定。
更何況,比起這些事,現在的當務之急自然是——
「感到慶幸吧,帶土。要不是兩天前我還處在昏迷中,你現在恐怕已經進了木葉的地牢。」
千手瑛二以闡述事實一般的語氣冷淡的說著,嘴角的笑連一絲暖意也無,「然後祈禱吧,帶土。祈禱你永遠不要被我抓到。」
「——等等,瑛二。」波風水門突然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則對帶土說:
「帶土,抱歉,我不知道幾天前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作為老師這無疑是我的失職,我向你道歉。但如果你願意的話,現在可以對我說一說嗎?」
呵。
卡卡西留意到瑛二勾起了唇角,像是在無聲的冷笑。
不過很顯然,他冷笑的對象並不是波風水門。
「水門老師,我剛才已經說過很多次了,這件事和你沒關係。」宇智波帶土的聲音里增添了幾分不耐。
「怎麼可能沒關係——」
「好了,水門大人,這種傢伙還不值得您親自出手,交給我就行了。」千手瑛二將波風水門的手從肩膀上拽下來,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而後在他欲言又止的注視中抬頭與帶土對視。
「——是因為琳嗎?」
他冷不丁這樣問著,話題轉換的相當突兀,但波風水門卻當即暗了眸光,旗木卡卡西更是渾身猛地一震,如觸電般用驟縮的瞳孔看向屏幕。
宇智波帶土看著他們三個,像是感到了報復的快意一樣笑了一聲。
「不是。」但他隨即收斂了笑意,語氣十足冷漠的說,「琳那件事的前因後果我已經知道了,雖然我真的很傷心,但我不會怪你們。」
「——讓我對木葉,以及對你徹底失望的,恰恰就是你自己本身啊,瑛二。」
「我本身?」千手瑛二眯了眯眼睛,「什麼意思?」
宇智波帶土不說話了。
他猩紅的單眸直勾勾地盯著那個幾天前還與自己親密無間的人,表情盡數隱藏在面具后,令人無從分析他的想法。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從回憶中掙脫出來一樣,刻意語氣冷漠的開口道:「黑絕對我說,你似乎知道許多有關他的計劃的事,那麼,你聽說過『月之眼』嗎?」
千手瑛二沒有回答。
宇智波帶土和他對視著,很快低低的笑了起來:「看來是知道的。」
「月之眼?黑絕?」波風水門皺緊了眉頭,看看帶土又看看瑛二,「瑛二,你們在說什麼?」
瑛二似安撫又似敷衍似的沖他笑了笑,沒有忙著回答他,只是用一種蘊含濃稠黑暗的眼神,雙眼一瞬不瞬的盯著帶土。
「帶土。」他輕聲喚道,「如果我沒理解錯的話,你是想實現『月之眼』,與木葉為敵嗎?」
——與木葉……為敵?
在那一瞬,旗木卡卡西忽然生出了一種極為不祥的預感。
他凝視著瑛二的背影,一種無言的直覺讓他感到這個人的身體里正蟄伏著什麼極為危險的東西,那東西讓他變成了一座已經達到臨界點的火山,一旦帶土的回答點燃引線,這座蘊藏著致命岩漿的火山就會徹底爆發。
「——住手吧,帶土!!」
那種頭皮發麻的恐怖預感讓他猛然大喊出聲,同時一把抓住了瑛二的手,像是祈求著什麼一樣將它緊緊握住。
「不要再一個人鑽牛角尖了,把問題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吧!如果你真的叛逃了,我們以後就是敵人了!你和瑛二也是敵人了!」
他沒有察覺到宇智波帶土定定地落在他手上的眼神,有些著急地上前一步:「現在回頭的話還來得及!回來向大家道歉,然後接受打傷斷大人的懲罰吧,這才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波風水門在一邊暗暗點頭,忍不住看著帶土露出殷切的眼神。
然而,被這樣的眼神所注視的宇智波帶土,卻發出了一聲刺耳至極的冷笑:「回去啊……真虧你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卡卡西。」
旗木卡卡西一愣:「什麼意思?」
「意思是說……呵。」
宇智波帶土意義不明的看著他,身上散發出無聲的厭惡,像是在看一個泡在蜜罐中卻不識好歹,還企圖向蜜罐外快要餓死的老鼠揮霍善意的假聖母。
他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聲音里緩緩滲入了以前從未有過的惡意,和絲絲不易察覺的絕望與瘋狂——
「如果我說,只要瑛二永遠和我在一起,我就願意重新回到木葉村呢?」
旗木卡卡西的心尖驀地一顫。
在那一刻,他分明察覺到千手瑛二自身側投來的眸光,但他卻沒能像以前那樣直接坦然的回望,而是迴避的,甚至隱隱恐懼的偏移視線,生怕被那個一向以木葉、大局為重的人,發現自己臉上第一時間呈現出的表情。
……那肯定是「死都不讓給你」的,糟得不能再糟的表情吧。
「帶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一旁的波風水門先是驚愕,隨後不能自已的露出了嚴厲的怒容。
「僅僅是因為和瑛二的感情糾紛,你就將斷先生打成重傷,甚至不惜背叛村子嗎?!更重要的是,就算你真的用這種沒長大的小孩一樣無理取鬧的辦法得到了瑛二,你覺得自己就會幸福了嗎?!」
「——我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做出這些事的,像老師你這樣被愛的人所愛的傢伙怎麼會懂?!」
像是被猛地戳中了痛處一般,宇智波帶土肉眼可見的激動起來,嚯地從凳子上站起。
「你們知道嗎?讓我真正絕望的不是琳是被你們殺死的這種狗屎一樣的真相,而是這麼多年,瑛二對我全是假的!他從來沒有愛過我——!!」
男人嘶吼著狠狠一甩袖子,唯一露出的眼睛紅得像乾涸的血,裡面倒映著藍發青年直到現在依舊無動於衷的冷漠面龐。
十二年。
十二年啊。
從八歲到現在,那些看重,偏愛,熱戀時的甜言蜜語,除他以外不在意任何人的專情與珍惜……
這些他一直視若生命般珍惜著的東西,居然全都是假的。
宇智波帶土和瑛二隻有一片死水的目光對視著,心中再次升起了黑絕剛剛告訴他「真相」時,那種整個胸腔都在撕裂般的疼痛。
不,現在遠比那時更痛,因為那時的他只信了三分,現在,卻是不得不信了十成十。
「瑛二,你從一開始就沒有看見過我,你看見的只是【宇智波帶土】——是那個會變成【阿飛】、需要你一直警惕和戒備的【宇智波帶土】而已,是不是?」
隔著一個遙遠的屏幕,黑髮青年的聲音像生鏽的弦,滿滿的都是苦冷和艱澀。
「如果我不是宇智波帶土,你根本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是不是?!」
「……」
千手瑛二受到了身邊的兩人驚疑不定的注視。
他在心裡砸了咂舌,面上也多少帶出了幾分厭色。
「沒用的話就不要多說了。」
在幾人的注視下,他絲毫沒有回答帶土的意思,只是撇開一切無用的感情,再次直指問題的核心:「帶土,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要完成『月之眼』,成為木葉的敵人,是還是不是?」
「……」宇智波帶土在面具下麻木的垂眸,好半晌,才自嘲的勾起了唇角。
「我也再說最後一次。」他發出冰冷生硬的聲音,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眼眶已經變得通紅,有淚珠在眼眶裡懸而未落。
在那一刻,他在老師、朋友和心上人的注視下,一字一頓的說出了導致日後的自己被狂毆無數遍的腦殘台詞——
「不愛我的你是虛假的,瑛二。除非你答應一輩子跟我在一起,否則我一定會利用『月之眼』,再次創造一個有你愛我的世界。」
「……」
一片死寂。
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月之眼」究竟是什麼的卡卡西和水門,已經陷入了徹底的震撼和懵逼。
他們匪夷所思的盯著帶土,看起來很想撬開他的腦殼看看是哪裡出了問題。
而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努力了十二年,最終努力出這麼個結果的千手瑛二,則是腦門上「啪」的爆出了青筋,在重複了吸氣吐氣、吸氣吐氣、吸氣再吐氣的過程后,擠出了一個連眼珠都看不見的扭曲微笑。
「你這小蠢貨,到底在做什麼白日夢呀。」
他這樣無比溫柔的說著,從影子里緩緩掏出了自己寒亮的大刀,「——區區一個只有胸和屁股能看的叛忍,還真是敢大放厥詞呀。」
宇智波·只有胸和屁股能看·帶土:「……」
「卡卡西,借我你的眼睛用一用哦。」
眯著眼笑得瘮人的青年這樣說著,抬手用驚人的手勁扣住了旗木卡卡西的肩膀,惹來後者心驚膽戰的一個哆嗦。
「給你五分鐘,現在就學會神威帶我去他的空間揍他。」
他的心上人這樣說著,對屏幕里瑟瑟發抖的腦殘患者露出了一個無比猙獰的微笑。
「說起來,那個到處散播傳銷思想的黑漆漆,是不是也在你那邊啊?」
*
事實證明,想逮住一個有黑漆漆指導的跑路堍子,並沒有瑛二想象中那麼簡單。
當然,英明神武的瑛二大人拒不承認這是自己的鍋,逮不住呆堍絕對是因為某缺藍隊友太不給力了。
旗木·缺藍隊友·卡卡西:「……」
「唉,不過這對我來說也是一次慘痛的教訓,讓我知道了不識好歹的狗子果然是不能一直寵的。」
開完如何逮捕叛忍宇智波帶土的作戰會議后,千手瑛二伸著懶腰走出火影宅邸,而後雙手枕在腦後對身邊的發小說道。
原本心情沉重的旗木卡卡西翻了個白眼,敷衍意味十足的點頭:「是是是,這世上哪有人能比你瑛二大人更懂馴狗啊,連人都能馴成你的狗,還有什麼是你不能的?」
「嘿?卡卡西你這話說的好奇怪耶,好像我是什麼變態控制狂一樣!」千手瑛二立刻不樂意了,按著他的胳膊硬是湊過去盯著他。
本來還在想「你還不夠變態控制狂」的旗木卡卡西:「……幹嘛?」
銀髮青年不著痕迹的後退一步,死魚眼悄悄從猛盯著自己的高個頭身上移開。
瑛二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彎眼笑了起來,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我對他想做什麼、會怎麼做都心裡門兒清,那傢伙蹦躂不了太久的。」
旗木卡卡西皺了皺眉:「可是……」
「不相信我?」藍發青年安靜的歪頭看著他。
「……」旗木卡卡西忍不住嘆氣,上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發頂,「相信。」
他抬眸望進瑛二的眼底,目光逐漸溫潤如水:「無論你說什麼,我都相信。」
千手瑛二眼眸微亮,勾唇對他露出明媚的笑容。
「卡卡西……」他笑嘻嘻的又湊近了些,幾乎和卡卡西鼻尖對著鼻尖,以目對目,「之前,帶土說只要我答應他一輩子在一起,他就回村子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同意呀?」
「……你看錯了吧,我跟你又沒什麼關係,怎麼也輪不到我說不同意。」
某個悶騷青年眨了眨眼,死魚眼從一邊飄到了另一邊,就是不對上正對面那雙近在咫尺的藍眼睛。
「哼……?」千手瑛二意味深長的挑眉,在旗木卡卡西受不了要推開他的時候,忽然一個彎腰枕在他肩膀上,耳側和他的脖頸相貼。
旗木卡卡西被嚇了一跳,差點沒條件反射的把他扔出去:「你干、乾乾什麼?!」
「可是那個時候,你臉上的表情明明是這個意思吧?」
千手瑛二無視了他結結巴巴的質問,扭頭自下而上的對上他的眼睛,驀地勾唇而笑。
「——【『死都不讓給你』】。」
「……」
「卡卡西,你心跳得好快哦。」
「……閉嘴。」
千手瑛二肩膀聳動著悶笑,而後直起身子遠離了他,裝作沒有看見某人面罩都遮不住紅暈的臉。
「也罷,現在沒關係也沒關係,反正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嘛!」
他開開心心的說著繞口的話,在路過一道拱橋時靈巧的跳上扶手,單腳在上面轉了一圈,回身時正好在卡卡西面前變出一朵小藍花。
「喏,送給你!」
千手家公子笑容燦爛的說著,眉眼彎彎的樣子彷彿能驅散一切陰霾,「全世界第一個送給你哦!」
旗木卡卡西眯著眼睛望著逆光的他,良久,忽然啞然失笑,抬手輕盈卻鄭重的接過了那朵花。
「笨蛋。」
他垂眸看著花朵的花蕊,眉眼不自覺的柔和起來。
「這個禮物……我等了太久太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