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墨家弟子
這次,就連王賁老將軍也有點沉不住氣了,滿臉擔心,言辭懇切:
「公子,二世和趙高,如果知道公子還活著,會動用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對付公子的,這太冒險了。」
贏高見時機差不多了,沒再說話,而是慢慢起身,在四人的注視下,緩緩解下腰間的寶劍,雙手捧到王賁面前。
王賁見贏高莊重的神情,心知此物,定不簡單,趕忙起身,整理衣袍,逾加恭敬地接過寶劍。
王賁仔細端詳那劍。
三尺有餘,珠玉裝飾的綠鯊皮劍鞘飾滿雲紋,整玉做成井轆轤狀劍柄,護手處刻木作山形,絲絛纏繞。
劍,尚未出鞘,已隱隱泛出酷冷的劍意,透著難以名狀的威道。
王賁心裡一動,抬眼看向贏高。
贏高示意他繼續。
王賁小心翼翼地抽劍出鞘。
如霜的劍刃,剛一離鞘,逼人的劍氣撲面而出,隨即一道劍光,映射在老將軍的臉上,皺紋和汗毛孔畢現。
「嘶!」
王賁猛地倒吸了一口氣,脫口而出:
「鹿盧,始皇帝的貼身佩劍!」
伴隨著劍氣和寒光,話音一落,屋內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
王賁追隨始皇帝多年,當然識得此劍。
這是歷代秦王佩劍,象徵著秦國的掌控者,是權力之劍、威道之劍。
當年秦昭襄王賜死武安君白起,正是此劍;荊軻謀刺始皇,也死於此劍下。
朝廷上下,無人不知曉鹿盧劍的威道,王賁不由自主念起流傳的劍謠:
「腰間鹿盧劍,佐秦千萬年;見劍如見君,專斬奸佞人。」
「這是秦王祖傳之物啊!任何人見此劍,都像見到君王一樣,要行跪拜之禮,聽從持劍人的命令。」
當下,王賁小心翼翼地還劍入鞘,雙手捧著,供在中堂几案的正中,再次整理衣袍,雙膝跪下。
三位小將,也齊齊跟著,規規矩矩地沖著鹿盧劍,行君臣大禮。
贏高留意到,飛燕起身時,神色里似有一絲異樣的光掠過。
禮畢,王賁起身,恭恭敬敬地將鹿盧劍交還到贏高手上,方似鬆了一口氣般說道:
「公子既有始皇帝陛下親授的權物,接下來就好辦了。」
贏高默默地等著王賁說下去,他知道,現在不開口,比開口的效果更好。
果然,王賁神色輕鬆,對贏高說道:
「剛才,公子不是問我如何能找到『黑冰台』和蓋聶嗎?」
贏高心內雖喜,仍不動聲色地頷首。
王賁:「老夫知道蓋聶的下落。」
「剛才老夫之所以沒馬上說出來,是擔心即使找到蓋聶,沒有始皇帝的信物,也很難說服和調動他。」
「現在,既然公子有鹿盧劍在手,說明始皇帝臨終前,對公子是有所交待的。憑此劍,加上公子的身份,就可以掌握『黑冰台』和『秘法營』。」
王賁說到這兒,貌似徵詢似地看了一眼飛燕,才道:
「而且,帶公子找到蓋聶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噢?」贏高似乎預感到了什麼。
王賁下頜微揚,微笑著示意道:
「飛燕即是蓋聶的弟子。」
雖然有所預感,王賁的話仍然讓贏高吃驚不小。
他轉過頭,看著飛燕,彷彿發現了新大陸。
「原來飛燕是蓋聶的弟子,怪不得林中對付黑衣人時,劍法精熟,
在『坤絕劍』中,更有靈動凌厲之氣。」
飛燕如一汪清水的秀目,與贏高回望。
贏高察覺,那雙善睞的明眸,似乎增加了一些雜質,與他產生電花的因子,也黯淡了許多。
飛燕見眾人都看向她,遂起身,沖贏高施禮道:
「蒙公子垂問,飛燕確實是蓋聶的弟子。」
隨即,贏高從王賁的口中,了解到了相關情況。
蓋聶,當今天下第一劍客,江湖上有「劍聖」之名,劍法高超,出神入化,殺敵於無形。
很早就成為墨者,因天資極高,深得墨家真傳,加上俠肝義膽,意志堅定,逐漸成長為繼墨子之後的第六代墨家鉅子。
蓋聶在傳播墨家之道、行走江湖的過程中,逐漸認識和領悟到,天下混亂的根源在於諸侯並立。
雖然經過五代鉅子的努力,墨家「兼愛、非攻」的政治理想,在諸侯混戰的春秋戰國時代,不斷被打臉,反覆遭受挫折。
這些貴族諸侯們,往往為了一塊玉璧、一個女人,甚至一句話,就會大打出手。
連年的你征我伐,平民百姓犧牲眾多,滿世界里難尋完好之家,舉目之處田園荒蕪。
諸侯泛濫之日,「非攻」的主張必定被功利的需求排斥,「兼愛」的理想更無法實現。
在痛定思痛后,蓋聶得出一個結論:要想「非攻」,就要消滅諸侯,結束戰亂;如果施行「兼愛」,必須藉助「大一統」。
環顧普天之下,唯一能幫助其實現理想的,只有胸懷統一大志的始皇帝。
所以,蓋聶入關,拜見始皇,並願意追隨始皇,一統天下,實現墨家的抱負。
在與蓋聶幾番論談后,始皇對墨家的主張和蓋聶濃厚的家國情懷深表讚賞。
對於目標一致的兩人來說,成為君臣,就成了默契的不二選擇。
墨家自創立以來,向以嚴密的組織,嚴格的紀律著稱。在墨家思想的倡導下,墨者往往可以「赴湯蹈刃,死不旋踵」。
正是基於這一點,始皇讓蓋聶出任自己的第一侍衛。
經過近十年的考察,終於在幾年前,始皇將「黑冰台」的指揮權,交給了極為信任的蓋聶,同時讓其出任「秘法營」掌門。
而飛燕,自從成為蓋聶的弟子后,自然加入到了「黑冰台」,成為「秘法營」的一員。
贏高聽完王賁的介紹,唏噓不已,為始皇的慧眼獨具,深深嘆服。
旋即,問道:「王老將軍,不知蓋聶現在何處?」
王賁剛要回答,只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匆匆走了進來,與贏高見過禮后,附在王賁的耳前,悄悄說了幾句。
王賁神色一凜,看了管家一眼,示意他退下。
隨後,對贏高說道:
「公子的行蹤可能暴露了。」
「什麼?這麼快?」王威粗門大嗓。
王賁轉身問飛燕:
「早上襲擊你的人,據你和他們交手的情況判斷,來自哪裡?」
飛燕回憶道:
「短衣打扮,-蒙面,使闊刃短劍,結的鴛鴦蝴蝶陣,從著法上看,像是軍中劍法,明顯受過統一訓練,但都是硬力氣,內力上乏善可陳。」
「短打扮、闊刃劍、軍中著法……」王賁判斷著。
飛燕補充道:「領頭的,被贏公子一劍斬殺,其餘的四散逃走了。」
王賁又問飛燕:「他們在哪開始盯上你的?」
飛燕:「大概是進了內史地區,過了渭水不遠。」
王賁站了起來,來回踱了幾步,又問道:
「進關之前,你身後有什麼動靜?」
「沒有,我從邯鄲出來,先去了井陘,到軍中拜見了叔父王離將軍,取了書信,一路回來,在進函谷關前,一切都正常。」
「但自從過了關卡,總覺得身後有影子,過了渭河不遠,他們就跟上了。從他們出手的意圖上看,他們是想捉住我。」
王賁聽罷,轉向贏高道:
「公子,從這些跡象表明,這些人,明顯是軍中的。考慮到內史地區,六國的人不可能混進來,最大的可能,就是咸陽的禁衛軍,應該是閻樂的手下。」
贏高贊同道:「老將軍的判斷,應該沒錯。從結陣的情形上,為首的明顯是個行伍多年的老手,簡單利落,很是實用。」
飛燕恍然道:
「當時,我們雙方都面部蒙紗,公子在出手救我的時候,是光著臉的,如果是閻樂的手下,萬一有人見過公子,那……」
說著,飛燕的臉上,布滿了擔心,關切地看向贏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