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惹是非
一個全然陌生的年輕男子。金冠玉帶,錦袍錦靴,手持一把摺扇不住輕搖,他身後還有幾個同伴,皆是相同打扮,華貴而花哨。這幾人站在樹下說話,視線卻有意無意朝這邊遞過來,眼神似乎不大友善。泠琅和凌雙雙的笑容還掛在臉上,未來得及收回。她們面面相覷,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這是何人」的意思。為首的那個男子極為白皙,烏眉似被描畫過一般深黑,瞧著有幾分顏色。可惜面上有些胖,那眉眼好似浮在一層薄薄肥油之上,變得模糊不清來。白面男子手裡搖著扇,一邊往山路這邊走,一邊同身邊人說話。「什麼洗劍池,胡編亂造個傳說,還真像那麼一回事了,還不若我家澡池子寬敞。」「劍風笛音,聽著高妙,看著厲害,不過花架子而已,」他輕嗤道,「明凈峰看來是真不行了,這般場合,竟讓個玩雜耍的弟子上台獻藝。我看百年劍宗這名頭也不必要,改稱百年戲班最好!」周圍人皆鬨笑起來,男子微笑搖頭,繼續道:「也就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才把跑雜耍的當成個寶。」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他眼神落在兩個女孩身上,又淡淡滑開。「還說初篩了上千人,只留下部分精良俠士……這一個個劍宗長老,也是老眼昏花了罷。」「青天白日的在外面便談論起男子,不曉得的,還以為哪家青樓楚館的妓子也跑來參加比劍大會了,真不知羞。」一行人裹著香風陣陣,或是暗笑著竊竊私語,或是打量路邊的泠琅二人,眼看著就施施然往山路上走了。泠琅冷眼看著他們背影,心中推測這是哪兒來的公子哥。為首男子手裡持扇,其餘人皆有華美佩劍,這群人穿得都十分金貴花哨,倒是江湖人中很少見的。難道也是來觀會的賓客?聽語氣又不太像。她在山上這幾日穿得十分素凈,環佩一概沒有,更秉持著低調信念幾乎從不出門招搖,山上沒幾個人知曉西京的涇川侯府也千里迢迢派人來了。凌雙雙更不必說,完全是粗衣丫鬟打扮,腰上還有柄瞧不出來路的劍。她們定是被當成了來參賽的俠士,不知天高地厚,也沒見過世面,看見杜凌絕舞劍好看,便嘻嘻哈哈地熱情討論,十分庸俗膚淺。可能正是這樣,就招了這幾位自視甚高的公子哥的眼。他們一個個看上去都是精心捯飭過一番的,難道是被杜凌絕早上的表現搶了風頭,沒有收到期盼之中的效果,便惱羞成怒起來?泠琅覺得十分無聊,她好不容易哄好了懨懨的凌雙雙,彼此都輕鬆快樂了片刻,可不能被這幾位攪了興緻——思及此,她頭皮一緊,心中暗道不好。果然。「你們是又哪兒來的?」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女孩兒抱著手臂,朝梯上青年們脆聲開口。那幾人背影一頓,皆飛快地迴轉頭,見此情態,紛紛向各自交換促狹眼神。只有那個為首的白凈青年還在自顧自往上走。凌雙雙抬了抬下巴,頗不耐煩道:「眼睛都在那眨個什麼勁呢?聽不懂話么?」那幾人露出忍笑表情,互相嬉皮笑臉地推搡了幾下,白凈青年也停下腳步。有人說了句:「小娘子,我們這麼多人,你是想打聽誰?」這打聽二字用的很怪。明眼人都能瞧出凌雙雙是要興師問罪,但用上這二字,便把對方怒氣處理為滿不在乎的調笑。泠琅閉了閉眼,她已知道今日之事不會善了。凌雙雙悠然道:「你們哪個話最多,我就打聽誰。」她抬起手,朝山梯末端的白凈青年一指:「那位說話就頗為中聽,好似是見過大世面的,我心裡好奇,便想問問。」眾人循著方向,目光聚集與那個錦衣身影上。白凈青年刷地展開摺扇:「我從杭州來。」凌雙雙直視他:「我聽聞杭州排的上號的山頭有這麼幾個——」她利落道:「城北逍遙拳,城東太虛劍,城西杜家鐵鞭,城南無雙腿。你是哪一處的?」眾人啞然,白凈青年冷笑一聲:「若一處都不是呢?」凌雙雙微笑:「那之後你家人若想把你護回去,上山怕是有些難度。」白凈青年面色一沉,旁邊有人叫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你可曉得他是誰?」「現在還來得及道歉,晚些可不行了!」凌雙雙哦了一聲,十分期待道:「他是誰?」「城內的八方鏢局,聽過沒?」「行八方護萬里,不做百金以下生意那個八方鏢局?」「正是!我勸你……」凌雙雙拱手道:「原來是跑江湖的鏢師兄弟,是鏢局生意不景氣?怎得有空來比劍大會指手畫腳?」出聲的那人面色大變,怒氣沖沖道:「什麼鏢師!這位可是鏢局主人黃巨俠之子——」黃公子抬手,打斷了同伴的爭辯。凌雙雙趁著間隙,同身邊的泠琅相視一笑:「黃巨俠?什麼巨俠,自封的吧?」黃公子不以為忤,好似只是在聽小兒吵鬧,他踱步上前,仍是高高在上的淡漠態:「你們想如何?」凌雙雙不理會他,反而同泠琅攀談起來:「我倒是見過這個所謂的黃巨俠,生得極瘦,聽說是年輕時練習縮骨功所致。」泠琅點點頭:「聽起來,改稱『黃巨狹』要貼切些。」凌雙雙質疑道:「老子長得這般乾瘦,兒子怎麼瞧著油頭粉面?不是假稱的罷。」泠琅附和:「也不是沒有可能——」話音剛落,一道罡風迎面而來。泠琅當即旋身避過,裙擺一漾,鬢髮微拂,她盈盈站定,裝作十分驚訝地望向出手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