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等美食（下）
「你看看！」王露露說著把衣服都遞到舒雅麗眼皮底下去了，氣急敗壞的道：「前面的扣子都沒有對號就給我套上了，還有，你看這鞋！」
大傢伙低頭一看，不禁啞然失笑，只見王露露的腳下赫然穿著一雙比她的腳長出一截的大號鞋，後跟露出一大段——難怪她會踩到自己裙裾下擺。
舒雅麗低頭看了看，面無表情的抬起頭來，冷冷的道：「哪又怎麼樣？助理出了錯，你是幹什麼吃的？」
「我…」王露露楞了一下，滿臉漲得通紅。
「你什麼？」舒雅麗厲聲吼道：「你吃這行飯三年了，這個助理才來了一天！衣服鞋子穿在身上合適不合適都不知道，你好意思走上台來？我看你那點精氣神，全糟踐在你那個有錢小白臉身上去了！這一組全給我回去反省！去！」
王露露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被罵得一點脾氣都不敢有——她最近新交了個有錢的公子哥兒，打得火熱，這事團裡頭的學員都知道；為了跟他拍拖，她已經兩次排練請假沒來了，本來就躲著舒雅麗，怕挨罵，沒想到今天居然出了這麼大洋相。
王露露和另外兩男兩女五位模特嘆了口氣，皺著眉頭狠狠的瞪了郝佳一眼，悻悻的甩手走了。
舒雅麗回過頭來看著郝佳，深深的吸了口氣，雙手抱在胸前，冷冷的看著她道：「你怎麼樣？這活能幹不能幹？不能幹咱換工作行不行？別在這兒丟人現眼行不行？要不正好方展宏也在這兒，你就直接跟他走得了，我給你算一周的工錢，行不行？」
郝佳臉色雪一樣煞白，眼淚只在眼眶裡打著轉。
原來以為就是幫模特穿這個衣服，真沒想到，這個工作還真不好乾。
時裝秀的轉場換裝。時間上的要求，就是一個快字！後台的氣氛往往非常的緊張，助理們不但要超級熟悉衣服的構造和換裝的步驟。更要思路清晰手腳麻利。
一整場地秀，所有的衣服都要準備好了，哪件先哪件后，一點都不能出錯；幾個模特的衣服尺碼、鞋子號碼。都得對好了；有拉鏈地，事先要拉好，有扣子的也要先對好，左折領的不能折到右邊，前襟后擺更是千萬不能弄顛倒了…
看似很簡單的事情，弄起來千頭萬緒，要記地東西實在太多了，一不小心就弄亂了；而且每次轉場換衣服就那麼十幾秒鐘，基本上每個模特走到自己面前。只能允許做三四個動作，就得把一整套複雜繁瑣的衣服準確的「組裝」到她們身上去。
好比說剛才這件「女法師袍」，後背有條拉鏈，前胸左側靠近肩部有一排斜得三個扣子，正確的方法是：先把拉鏈拉好，前面的扣子繫上一個，剩下兩個對整齊了。然後舉著兩條袖子等著——模特一走過來，手拉著那兩個扣子的地方撐開。兜頭給模特套上去，從頭到腳一罩，舉著得兩條袖子往上一提，模特雙手一伸，就穿好了。然後馬上扣上兩個扣子。配上鞋子、魔杖…前後最多三四秒，就可以出場了。
竅門在於。如果先把拉鏈拉上了，前面的扣子就不能全扣上，否則的話，再苗條的模特也套不進去，由於領口地位置太窄了。
剛才郝佳就是這樣，由於前一天舒雅麗突擊給她訓練了兩下，告訴了她一些基本的方法，她以為所有的扣子拉鏈事先弄好就能節省時間，卻不知道細節之處要根據實際情況和模特的身材特點來調整…剛才把那件衣服當頭給王露露套了下去，結果就把領口給卡住了，下不去，還把人家的頭髮絞在了一起，疼得王露露嗷嗷叫；好不容易解開扣子套進去再重新扣好，弄好了頭髮，已經過了時間了，後面的模特使勁的催促，結果一時情急，順手抓了雙鞋子就給王露露穿上了…
也是該她倒霉，第一場秀就遇上產品代言，模特們穿得這些，都不是正經人類衣服！
什麼盔甲啊、法袍啊、武服啊地，就是一堆拆開了的布片和零件，不象日常地時裝那樣，有規律；特別是武士的那些盔甲，根本就是一些碎片，要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拼到模特身上去——光是想想郝佳都覺得沮喪！
可是她知道，面對舒雅麗這種主管上司，一切理由都不是理由，一切困難都不是困難，要是自己分辯兩句，只會被罵得更慘。
她真的很在意這份新工作，由於可以遠離那些危機重重、混亂複雜的娛樂場所，在大白天工作，做得還是這種天天跟漂亮衣服打交道地事——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地！
所以聽了舒雅麗那樣說，郝佳心裡就打了一個突，她是真害怕人家趕她走，連忙一疊聲的道：「請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用心學地，我一定小心，不會再出錯了！」
舒雅麗一點也不顧著方展宏就在旁邊，一點面子都不給留，立刻喝道：「哪來的時間讓你慢慢學？明天就演出了！這樣的情況明天要是出現一次，整場秀就砸了！在首都這個***了，失敗了一次，以後還有那個一流的秀會找我們去演出？難道讓我們接那些不入流的返季服裝展銷會來做嗎？」
說著，她指著郝佳道：「你，一會兒大家走了你單獨留下，今天晚上就留在服裝間練習，我專門找個模特給你練，把每一件衣服練到閉著眼睛也能穿到模特身上為止！」
郝佳條件反射似的用力點了點頭，隨即楞住了。
她晚上留在這裡，那小小怎麼辦？
方展宏也想到了這一點，心裡一酸，心想這對兒姐妹真可憐，一沒電話二沒手機的，郝佳要是有個什麼事不能回去或者晚回去了；小小就只能在一片黑暗中餓著肚子提心弔膽的等著姐姐。
腦海中浮現起小小孤獨的羸弱的身影，方展宏不禁心下惻然：這孩子這些年都是怎麼過的啊，姐姐不在的時候，她都不會害怕的嗎？
於是沒等郝佳開口，方展宏立刻沖著她點了點頭，道：「我去你家照顧小小，放心，餓不到她。你專心練習吧，一來就遇到大演出，你要抓住機會好好表現！別讓這個母夜叉看扁了。」
說著方展宏偷偷在舒雅麗背後做了個鄙視她的動作，沒想到舒雅麗背對著他尖叫道：「姓方的你想死是吧？我這裡到處都鑲著鏡子，你居然以為在我背後搞小動作我會看不見？你個豬，笨死你算了！」
方展宏一想是啊，扭頭一看右前方有面鏡子正好把他的動作照映得一清二楚。
方展宏哈哈一笑，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方展宏今天過來，就是為了看一看郝佳能不能適應這份工作，不過看了舒雅麗的態度，他反而放心了。
舒雅麗的為人方展宏心裡非常清楚，刀子嘴豆腐心，別看她十分嚴厲，但是只要她接納了郝佳成為「自己人」，就算罵得再狠再難聽，她也決不會放棄郝佳不管她。
出了北服，方展宏打了輛車，來到郝佳姐妹倆租得那所平房院外。
剛敲了下門，就聽見小小充滿警惕的聲音：「誰？家裡沒有大人，晚上再來吧！」
方展宏笑著道：「沒有大人，有小人也行啊！」
「老師哥哥！」小小人還沒出來，聲音已經在屋裡快樂的笑了起來。
門呼得一下豁然打開，小小銀鈴般笑著，一頭扎進方展宏的懷裡，撒嬌似的雙手緊緊的抱著他的腰。
看見這孩子如此的依戀自己，方展宏心裡一陣柔軟的感動，他彎下腰去抱起小小，笑道：「小小，告訴哥哥，你最想吃什麼？」
「豆漿！油條」
「啊？」方展宏樂了，他以為小小會說「麥當勞」、「肯德基」、「披薩」什麼的，最不濟也應該是薯條可樂之類的——現在的小孩不都愛吃這些嗎？
這個可憐的孩子，吃了一次豆漿油條，大概以為天下最好吃的東西不過如此了，她哪裡知道，許多跟她一般大小的同齡的孩子，早已經吃遍了人間珍奇百味了。
「豆漿油條有什麼好吃的？豆汁、焦圈、驢打滾；炒肝、爆肚、麻豆腐；炸糕、灌腸、艾窩窩；燒麥、排叉、豌豆黃；鹵煮火燒糖耳朵，八寶麵茶酸梅湯…吃過嗎？想不想吃？」
小小一直側著耳朵，獃獃的聽著，小臉上寫滿了神往，她一定想象不出來，世上竟會有這麼多希奇古怪的小吃，如果天天可以吃到這麼多好吃的東西，那是一種怎樣的生活啊？
「走！」方展宏興緻勃勃的道：「小小，今天我們逛王府井，吃遍京城一等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