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③⑤
下面有不少人舉著手電筒,越來越多的光源匯聚點亮黑暗。
時明時暗的光影籠罩在兩人身側,視線也便愈發清晰。
彼此對視。
她沒有錯過他臉上絲毫的表情變化。
但他卻不像從前那樣躲避她的目光。
那張總是鮮見表情的英俊臉龐上此刻帶著微微笑意,她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見了自己,很意外,她沒有笑出來。
從開始到現在,對方的舉動無疑向她透露出一個信息,但這個轉變來的太快了,以至於它發生的時候,還讓人覺得很不可置信。
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嗎?
妹妹掙了掙。
他仍然牢牢抓著她的手,沒有打算鬆開的意思。
比這要更近的距離兩人從前也有過,唯獨這次不同,因為先伸出手的人不再是她。
妹妹有點糊塗了,看著他的臉,認認真真地問,「松田君,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搞不好是淋壞腦子了吧。
「……我知道。」
就算得到了松田的答案,妹妹也還是沉默不語。洶湧的血液回潮后,心裡還留下了一絲隱隱約約的不安。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她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靜,沒有細緻思考的情況下就脫口而出,「明明松田君只想把我當妹妹……對吧?」
松田陣平怔住。
他似乎也沒有想到會聽見這樣的答覆,眉頭緊鎖著。
說完后她自己也愣了。
——原來我心裡是這麼想的啊。
但他現在也沒有否認不是嗎,妹妹想。
肩膀上好像出現了一左一右兩個小人。
左邊的在高興,說松田陣平吻了你耶,右邊那個卻忍不住在質疑他的做法,說對方肯定是吃錯藥了。
原本以為忘掉的事情,現在很突兀地浮現在腦海里——其實剛住進松田家那個時候,他主動找到她說會對她好,其實是對她沒有興趣的意思吧?
只是擔心對她造成傷害才採用委婉的說法,而她卻沒有弄懂他的言下之意。
但後來誤會越陷越深,他也不再耐煩繼續糾纏於是乾脆主動遠離。
……
原來想不通的事情,現在突然串連成線。
根本不是他喜歡什麼兄妹的角色扮演,從一開始就是她誤解了對方意思而已,也許就是在東京塔上那次約會,讓他真正看清了心意,所以在那一回就徹底地劃清了界限。只是這幾天被迫和她一起被留在這個地方,他不得不選擇面對她。
剛才的事多半也只是因為擔心引起的衝動之舉。
妹妹越想越低落,那點因為他的舉動而生出來的開心也很快散了個一乾二淨,她做了個深呼吸,仰起頭看他。
溫熱的氣息拂在他的喉頭,他無意識吞咽了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小巧的菱唇,被寒風凍過顯得格外鮮艷。
但吻上去很暖,很軟,有水果的清甜。
他忍不住走了走神。
大概是被風吹了吹,妹妹覺得現在的頭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好使,思考得很有條理,「人的感情在晚上是最充沛的,你以為我失蹤了,出事了,所以一時衝動。」
她還貼心地建議。
「等待會冷靜下來就好了,剛才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松田陣平把她的話在嘴裡嚼了嚼,重複了一聲,「什麼都沒發生過?」
妹妹點點頭:「對。」
海藍色的雙眸里倒映出對方有些慍怒的臉,但她完全不能理解他為什麼要生氣。
他氣笑了,「你替人考慮的還真是很周到啊,被人佔了便宜也不計較?」
「那怎麼好意思計較呢。」她靦腆一笑,「畢竟是誰佔了便宜也不好說吧。」
松田陣平:「……」
那點煩躁忽然就散了。
「真的。」妹妹認真地說:「你看你長得這麼好看,又這麼……好看,還特別好看……」她說著說著卡殼了。
[糟糕,一下子想不起來那麼多。]
松田陣平表情漸漸凝固。
合著他就只有這一個優點?
「……其實吻技也挺好的。」她有點臉紅地湊近小聲說了一句,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怎麼想我都不算吃虧嘛。」
松田陣平哦了一聲,意味深長地反問,「那要不要再試一次?」
妹妹啊了一聲,緊張地咽咽口水:「試,試什麼?」
他不動聲色地笑了笑:「你說呢?」
更糟糕的想法他當然也有過,但他不是那些情竇初開的中學生,會做那些主角朦朧而模糊的夢,單純因為躁動的慾望而意亂情迷。
他曾經也嘗試過阻止自己,可在聽見她說想要放棄他的那一刻,就只剩下讓她沒辦法再開口這個念頭,無懼炸-彈和恐怖威脅的人也有了想要逃避的事,原來他早就已經無法再欺騙自己。
[我很清醒。]
妹妹語無倫次:「那,我也說不清楚就。」
「那你告訴我,」他俯下身,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質問,「……有哪個哥哥,會這樣親自己的妹妹?」
他甚至還輕笑了聲,為在她臉上看見的驚慌失措的滿意。
兩人距離很近,氣息交融,低沉的聲音悄無聲息地融化在耳朵里,癢得她伸手捂住。
在亂晃的手電筒光照來的前一秒,他抓住時機低下頭。
一觸即分。
手電筒光照了過來。
她被風吹的有些發白的臉上,慢慢滾起淡色的紅暈。
人群熱烘烘地圍了上來。
松田陣平面色如常地走過去,終於逃脫的小捲毛哀怨地嘆了口氣,「我感覺我的脖子都快要斷掉了。」
儘管在說一些話的時候都盡量壓低了聲音避開他,但妹妹還是忍不住羞恥。
[這個捲毛大猩猩在小孩子面前都做了一些什麼奇怪的事啊?]
為了烘乾衣服,十二月才用的被爐也拿出來了。
妹妹抱著熱氣騰騰的罐子喝了一大口熱茶,頓時感六腑都暖了起來。
「終於感覺活過來了。」她忍不住摸了摸胳膊,「待在那個坑裡真的好冷哦,而且又好黑。」
松田陣平摸了摸她的額頭。「張嘴。」
把體溫計塞進嘴裡就不能說話了,她在桌上趴了幾分鐘,等他把它收走。
體溫有點高。
妹妹心中警鈴大響:「多喝點熱水就沒關係了。」
他沒有搭話。
山上的秋夜不比一般,尤其是今夜還下了雨,如果他再晚到一點,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他心裡生出一陣后怕。
妹妹又是撒嬌又是逃最後還是被捉回來喝了一堆苦苦的葯,整都皺到了一起。
還被松田爺爺嘲笑:「家裡最小的孩子喝葯都不像你這樣。」
對不起哦,她就是怕苦。
妹妹有囤糖的習慣,於是伸進口袋裡去摸,然後才想起糖已經發給小孩了,但伸出手的時候,掌心裡躺了一朵粉色的櫻花。
她想起來。
似乎是那個時候……
松田爺爺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手裡的櫻花,「這朵花你哪裡來的?」
松田陣平也有些奇怪。
這個季節,櫻花都已經凋謝了吧。
妹妹把花放到桌上。
「應該是一個老奶奶。」她大概描述了一下對方的樣子。
「……不可能。」有人說了一句。
「不,」老人神情振奮起來,「是她,肯定是她。」
除了他在激動以外,其他人都沒說話。
妹妹感覺情況不對勁,又說不出來,「她是誰?」
松田陣平開口:「是奶奶。」
頓了會兒,補充:「已經過世很多年了。」
妹妹頭皮發麻。
[這個世界……應該是科學的吧?]
她懷疑地想。
室內安靜一片,沒人出聲。
松田爺爺:「你們見過面了嗎?她都對你說了些什麼?」
說倒是說了很多事,只不過四完之後基本就沒有幾句能見光的。
少女的心事絕對不可以再見天日。
但她還是努力想起了一些聊天對白,年邁的老人拿出本子一個字一個字記了下來。沒有人阻止他。
應該要覺得害怕的。
但那時,對身處在黑暗中惶恐不安的她來說,那個聲音的出現有如聖音,溫柔地安撫了她。
「她就是這樣一個溫柔的人。」提到逝去的妻子,他臉上的嚴肅也緩和了,「她一定很喜歡你。」
妹妹也很高興。
但隨後他話鋒一轉,「既然這樣,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嫁給陣平?」
「欸??」
這下連松田陣平都看了過來。
他不滿地說:「有什麼好奇怪的?你們一個已經二十多,一個也早過了十六歲了吧?結婚有什麼不對嗎?」
妹妹完全跟不上對方驟然急轉的思路:「可是……」
這也太快了吧?
[而且結婚之後我就直接成功登出遊戲了嗎?那麼就要和景光,研二他們幾個說再見了。……這麼想的話,突然感覺有些捨不得了。]
他眉頭一皺,朝孫子看過去:「該不會你根本就沒有結婚的想法吧?」
妹妹想,松田陣平當然不會有了,他天生放蕩不羈愛自由,怎麼可能這麼早主動跳進婚姻的墳墓。
但他好像專愛和她唱反調。
「計劃好了。」他輕描淡寫地說,「等她高中畢業就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