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京中其他人的努力
快過年了,但南京氣氛十分壓抑,完全沒有過年的感覺。
李善長坐在椅子上,愁得皺紋更深了。
別說李善長,連雖然年紀不小了,但仍舊意氣風發的劉基也彷彿老了十歲,連頭髮都全白了。
王褘手撐著臉,打了個哈欠,疲憊道:「皇上和太子應該快到了。」
在座的人都抖了一下。
李善長仰天長嘆:「我會不會被皇上誅九族?」
劉基面無表情道:「標兒會攔住皇上。」
李善長聲音顫抖:「我對不起標兒!」
「也對不起皇上。」劉基繼續面無表情地接嘴。
然後,眾人繼續嘆氣。
這氣氛,連汪海洋都變得肉眼可見的頹廢了。
他沒想到,自己天天躲著麻煩事,居然還是被繞了進來。
「你們確定,朱標就是太子?」汪海洋仍舊不敢置信。
劉基瞥了汪海洋一眼,道:「騙你有什麼好處?」
汪海洋使勁揪著鬍子,用疼痛讓自己冷靜:「常葳、常葳和太子指腹為婚,是和朱標指腹為婚?」
葉錚嘆氣:「就算常葳和太子的婚約不作數,常遇春和藍玉難道是任由家人被侮辱的性格?」
汪海洋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們倆確實兇狠,但、但現在已經不是亂世,他們還能帶兵把誰屠了不成?」
章溢嘆氣:「那群人也是如此想,所以才敢去招惹常葳吧。」
打天下靠武將,等坐天下的時候,武將地位就會急速降低。這些人有恃無恐,大概以為常遇春和藍玉不敢亂來。
他們倆都帶著兵,如果亂來,皇帝肯定會忌憚。
「他們或許也打了這個主意。」楊憲的表情冷得像冰,「常葳被侮辱,常遇春和藍玉定不會善罷甘休。如果皇帝不給常遇春和藍玉一個說法,常遇春和藍玉一定會有怨憤之言,到時候他們就能扳倒整個常家。」
劉基贊同:「同時,如果皇上處置了常家,整個武勛團體都會與皇上離心,皇上就必須依靠文官,近一步壓制武勛。」
李善長不明白:「他們算得挺好,但他們憑什麼會認為皇上不給常將軍一個公道?」
劉基咬牙切齒道:「因為法不責眾!」
李善長身體癱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葉錚嘆氣道:「如果皇上要為常將軍找回公道,恐怕會有很多人入獄。呵,現在皇上正準備處理兩廣大案,或許皇上為常將軍大動干戈,也能符合他們的心意。」
就像是朱標用孔家的事轉移朝廷對安南的注意力一樣,這個陰謀,其他人也會用。
他們向常葳潑污水,無論皇帝是為常葳主持公道,還是讓常葳吃了這個啞巴虧,其中花費的精力,都能讓兩廣大案暫時停滯。
在停滯期間,許多人就能收拾好手腳,從兩廣大案中脫離。
他們不是蠢人,算得很精準,無論皇帝選哪一方,他們都能得利。
「他們真的能得利嗎?」與在場唉聲嘆氣的人不同,楊憲表情雖冰冷,但心頭卻最輕鬆,「標兒歸位后,這朝廷就不是一個皇帝。標兒定能既查清兩廣大案,又替常葳出口氣。」
汪海洋嚇得手都在抖:「楊憲!住嘴!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楊憲挑眉:「好吧,是我失言,我不該直說。」
汪海洋氣得想揍楊憲。
李善長用拐杖捶了捶地面,道:「什麼事都指望標兒,我們這些老骨頭不羞愧嗎?我們就是太要臉面,也以為他們太要臉面,才會陷入被動!陰謀詭計,誰不會?」
李善長越說越氣。
我李善長是光明磊落的好人嗎?!皇上都佔領南京了才迎來謀士,那之前謀士就只有我,當我不會用計謀嗎!
我身為小吏,什麼底層不要臉面的傾軋沒見過?我只是現在不用!
「李公,你有什麼主意?」已經安全沒有主意的劉基滿臉不爽。
李善長冷笑:「他們說常將軍不好,我們就說常將軍好,為常將軍造勢,然後也私底下傳消息,說常將軍就是貪官污吏殺多了,所以朝中大臣要冤殺常將軍,逼死常將軍。他們不了解百姓,對百姓而言,什麼名節,哪有自己那一塊地重要?」
劉基的思路一下子被打開,他一拍桌子,道:「我們可以放出風聲,朝中要廢除井田制,不再給人分田,不保護百姓的田地。常將軍堅決反對,所以才會被潑污水!」
汪海洋猶豫:「我們這樣……這樣放出謠言,抹黑朝堂諸公,皇上回來,真的不會怪罪我們?」
李善長咬牙切齒道:「朝堂諸公?我們這裡坐著的就是朝中最大的諸公,我都不介意,誰介意?」
劉基冷笑:「我不介意。」
葉錚道:「我可以當街哭一場,哭我辛辛苦苦推行的井田制即將被人推翻,然後大病一場。」
事功學派的人,只要能達成目的,什麼手段都能用。
臉面?如果可以換成國家和百姓口袋中的糧食,葉錚有多少賣多少。
章溢想了想,嘆氣道:「都狹路相逢,短兵相接了,還想不撕破臉,不可能。」他也同意了。
楊憲道:「此事可以與勛貴合作。兩廣大案明面上是兩位侯犯案,我可以告訴他們,潑常葳污水和對馬皇后指桑罵槐的事,民間已經有人以為是勛貴所做。全天下勛貴都是一般黑。」
要鬧?就把水徹底攪渾!
劉基冷笑:「說不準將這件事的幕後黑手推到勛貴那裡,也是他們的目的之一。」
楊憲道:「這不是正好嗎?他們應該團結起來了,否則他們的女眷都會被侮辱。當初皇上起家時,哪家勛貴女眷沒有隨軍幫忙?」
眾人倒吸了一口氣。
他們這才意識到,如果要把這件事鬧大,他們可以把全朝武將都卷進來。
李善長猶豫了:「這是不是鬧得太大了?」
楊憲道:「以皇上和標兒的性格,他們會鬧得更大。與其擔憂這件事是不是鬧得太大,不如擔憂,這次又會不會將朝堂清空,沒人當官。」
楊憲臉上冰山消融,露出和煦的笑容:「這才是諸公該頭疼的事。」
幾人面面相覷,然後統統扶額苦笑。
這確實是個大問題。
北京,徐達找到朱樉和朱棡,朱棡滿臉不滿。
「叔,我正準備去草原赴宴呢,你攔著***什麼?」朱棡抱怨,「聽說這次會來許多草原上的大人物,我還想看能不能搶一次。」
徐達無語:「大冬天的,你跑那麼遠幹什麼?別學燕王。不說這個,帶著你們的弟弟,跟我回南京。」
朱樉立刻道:「難道大哥出了什麼事?!」
朱棡也立刻神情緊張。
徐達道:「這……」算出事還是沒出事?
他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包括朱元璋瞞著他們皇帝的身份,以及兩廣大案常葳差點被殺,朱標領兵進入兩廣,朱元璋和馬秀英得知這個消息后立刻帶著常遇春南下的事。
「現在他們把矛頭對準了常葳……和你們娘。」徐達硬著頭皮,又把現在民間對常葳的污言穢語,以及隱隱暗指馬秀英的事說了一遍。
朱樉和朱棡臉上表情一片空白。
徐達道:「喂喂,你們倆不會被嚇傻了吧?」
朱樉:「我爹……我爹在外面偷偷當皇帝?」
徐達:「嗯?嗯。」雖然這話沒錯,但什麼叫「在外偷偷當皇帝」,怎麼覺得不是好話?
朱棡樂道:「好啊,我哥是太子,我們是大王,但我們都沒住在皇宮,幾個庶子正在皇宮裡耀武揚威?」
徐達立刻道:「沒有沒有,他們沒有耀武揚威!」
朱樉訓斥朱棡道:「別胡說八道。現在我們身份不一樣了,不要給大哥惹麻煩。」
朱棡滿臉不屑:「哦。」
徐達疑惑:「你們、你們聽到老大是皇帝之後,就這反應?」
朱樉道:「那能有什麼反應?怪不得我大哥這麼累,我爹是皇帝,可不就讓大哥從小累到大。」
朱棡點頭:「就是啊。他還當什麼皇帝啊,不如讓大哥當。」
朱樉皺眉訓斥:「三弟!我都說了,你要改改你心直口快的壞毛病。大哥已經夠累了,咱們不能給大哥惹麻煩!爹那性子你還不知道嗎!你這話就算不給大哥惹禍,也會給你自己惹禍,到時候還不是大哥來救你!」
朱棡喘著粗氣道:「是是是,反正他騙咱們咱們就受著,誰讓他是皇帝?就是大哥也不好說什麼。叔,我們去南京幹什麼?終於要承認我們皇子的身份了?」
徐達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朱樉和朱棡對皇帝為什麼有那麼大的怨氣,還是照實道:「正月,標兒就該歸位了,你們自然要和標兒一起歸位,去南京接受冊封。再者……」
徐達聲音低沉道:「我剛接到南方加急送來的消息,常葳以後將是你們嫂子,標兒剛決定。。」
「為什麼大哥不給我們寫信?」朱樉皺眉,「好吧,也就是說,這群人的污言穢語不僅針對我娘,還針對我大嫂。行啊,我朱家挖了他們祖墳?」
朱棡道:「現在沒挖,之後我來挖。所以為什麼大哥不給我們寫信?」
徐達無奈:「可能標兒想當面和你們說,讓你們先冷靜一下?」
朱樉:「這和大哥不給我們寫信有什麼關係?」
朱棡:「肯定是爹從中作梗,不讓大哥給我們寫信,用什麼「讓他們冷靜一下」的屁借口。」
朱樉皺眉:「有可能……一定是這樣!」
徐達:「???」
所以這兩個孩子,為什麼對老大怨氣那麼大?老大怎麼了他們嗎?
徐達很想替自家老大辯解,但他思來想去,這可能還真是老大做得出來的事。
以標兒對弟弟們的溺愛,這麼大的事肯定會親自寫信解釋。如果標兒沒寫信,那一定有人說服他。還有誰會在這件事和標兒嘮叨?除了老大,沒誰了。皇后做不出來這種事。
所以……老大究竟和兒子們的感情是好還是不好?怎麼感覺老大在使壞?
「徐叔叔,你稍等一會兒,我回去接弟弟,我們今晚就連夜出發,回南京打掃宅子。」朱樉道,「我想宮裡現在應該還沒有我們的住處,我也不想讓別的人在我們的家為我們收拾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