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大明皇帝太子回京
在離朱標和朱元璋回京還差五日的時候,京中情況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真的是翻天覆地,感覺這大明的天和地都快翻了。
楊憲坐在茶館里,對同僚侃侃而談:「標兒說,百姓的輿論很好引導。」
「比如女性貞操這事,剛經歷過亂世,就是官宦女子,為了逃命哪有不拋頭露面的?」
「如果這時候突然嚴格要求女子貞操,女子和女子的家人就會惶恐,會瘋了一樣否認自己之前的事,迫害被推出來的人。這就是他們現在想對常將軍,進而想對馬皇后所做的事。」
「但如果這時候有很多人站出來,起領頭作用,告訴她們和她們的家人,這世上大部分人都和她們一樣,她們無需懼怕,讓她們懼怕的才是敵人。那麼她們就會選擇一個能讓她們過得更輕鬆的事支持。」
「當然,這其中最重要的是利益。」
楊憲慢悠悠喝了一口茶。
「在秀英夫人和常元帥、常將軍,以及所有推行井田制的人的努力下,國內大部分女子都已經分得了田地,特別是主公最先控制的地方,女子已經全部分田完畢。」
「標兒曾經講過一個故事。有人問農人,為了給皇上修皇宮,讓每戶豪商都獻出一千兩銀子,這事好不好。農人肯定會回答「好」。但如果你問他,可不可以把他家裡的牛獻出來,他就要揮著鋤頭砸你了。」
「因為他真的有一頭牛。」
楊憲想起朱標那些奇奇怪怪的小故事,嘴角不由上彎。
「大部分男人甚至女人,對一個女將軍是否受到公正對待並不在意。但如果把這個女將軍和他們家中女眷分得的田綁在一起,他們就很在意了。一家人得到的田,都是一家人一起種,糧食是一家人一起吃。他們家裡真的有女眷分得的田啊。」
楊憲放下茶杯,看向茶樓下。
勛貴家的夫人穿上了自己的誥命衣冠,舉著抗議的旗幟,走在隊伍的最前方;
在勛貴家的夫人身後,是身穿女子科學院「校服」的女學生們;
女學生們身後,是普通官宦家的女眷;
之後看衣服,應該是地主士紳、豪商、普通百姓家的女眷……
楊憲腦海里冒出一個詞,「階級分明」。
這是主公和太子都不喜,但現階段只能維持的東西。
但分明的階級,現在走在同一個隊伍中,哪怕有前後之分,她們也成為了一個整體。這是不是就是天書中所說的,牢不可破的階級觀念正在逐步崩塌?
「楊憲,你真可怕。希望你能走在正途上。」李善長目光矍鑠。
楊憲笑道:「我這都是從標兒那裡學的。只要標兒能當太子、當皇帝,我哪敢班門弄斧?」
李善長:「……」言下之意,若標兒不當太子、不當皇帝,你就要翻了天了嗎?
你對主公的忠誠呢!
不過李善長也知道,如果標兒不當太子、不當皇帝,恐怕主公也凶多吉少了。
這天底下還有比主公更護著標兒的人嗎?那可是在標兒一歲多的時候就讓其當「家主」的奇葩(褒義詞)。
「漢時便有太學生上書,現在換成女子上書,將來還會有誰?」匆匆趕回來的宋濂道,「我擔心他們也會來這一手,引起混亂。」
「不會,標兒早就想到這一點了,所以已經提前立法。」楊憲好奇,「宋先生,你沒看到過?」
宋濂愣了一下,然後不好意思道:「我不主修律令……大明立律令太多了!」
劉基想了想從自己手中制定的法令,也不由點頭:「確實太多了。許多法令和現在的大明都沒關係。」
「現在不就有關係了?」「在家養病」的葉錚笑道,「這下他們可不能說什麼不教而誅謂之虐了。」
劉基磨牙:「是啊。」
上次空印案,因為劉基沒有當過有實權的大官,不知道這個「潛規則」,制定律令的時候沒有涉及這一點,結果被人抓住漏洞,說「法無禁止就能做」。
劉基將其視作一生的恥辱。
季仁壽又老了許多,但精神一如既往的好。他怔怔看著樓下,想著朱標曾經說過的「致良知」,人人皆可成聖的話。
無論民族國家,無論男女老少,皆有成為聖人的潛質。聖人不看血脈不看傳承,聖人就在百姓中。
現在這些人只是在爭取自己的利益,其實離聖人很遠很遠。但季仁壽不知為何,就是想起了這一席話。
他想,自己的著作中又可以添一筆了。
所有大儒在老年的時候,就會開始著書立說,將自己的思想記錄下來,留給後人,期盼後人能完善他的觀點,將他的理想實現。
朱升看了表情激動的季仁壽一眼,知道季仁壽滿腦子都是他的書。
當時為標兒記錄言行的人,記載的標兒訓斥孔希友的話中,就有類似「孔聖人看到你們以人不能超過聖人、師長為借口,一代不如一代,他會不會生氣」之意。
朱升想,每一個在晚年著書立說流傳後人的人,都會與這句話共情吧。
他們正聊著,樓下出現一陣騷亂。
幾個老臣探頭,客串過記載起居錄史官的王褘驚訝道:「那個中途衝進隊伍的人,是不是大公主?」
沒探頭的老臣也立刻從窗口探頭。
朱元璋的大公主叫朱鏡靜,是孫貴妃的女兒。朱元璋和李善長透露過,等大公主再大一些,就招李善長的長子李琪為駙馬。
李琪是李善長長子,也是李善長近四十歲才得到的「老來子」,和朱鏡靜歲數只相差五六歲。
現在李善長讓李琪修身養性,等候尚主。
「大公主?我聽聞孫貴妃因為不想讓大公主出宮,特意派人關著她,她怎麼出來的?」李善長對準兒媳非常關心,自然知道大公主的情況。
王褘從懷裡摸出一個望遠鏡。
其他人都十分羨慕地看著他。這是王褘在雲南立了軍功后朱元璋送的,他們都沒有。
「大公主一身戎裝,裙擺還有破損,或許是翻牆逃出來的。」王褘道,「李公啊,你這兒媳婦不簡單。」
李善長一瞬心梗,然後拍著胸口道:「沒事,沒事,我兒子脾氣好,一定沒問題。」
還好他兒子在眾多姐姐的教導下,脾氣很好!
王褘失笑:「她還帶著一個小包袱,當場從小包袱里取出校服外套披上……準備充分啊。放心放心,百姓不知道她是公主,她很低調。」
李善長:「……嗯。老夫先進宮,孫貴妃可能需要請御醫。」
李善長匆匆拱手離去,楊憲笑得前俯後仰。
老成持重的章溢嘆氣道:「你啊,這件事就是你鬧出來的,你不怕孫貴妃記恨你?」
「不怕。」楊憲道。
章溢苦口婆心道:「就算你有太子護著,你也該收斂一些,別給太子惹麻煩。」
「我不會給太子惹麻煩。」楊憲道,「只要皇上還信任我,她不敢得罪我。至於孫家那群外戚,等皇后的兒子回宮,他們不蠢,就會儘可能低調。太子雖仁善,但其他皇子可不是好脾氣。他們被隱瞞了這麼多年,心裡正窩著火。」
朱升想起朱標的四個弟弟,也覺得頭疼:「希望沒人會不長眼來挑釁標兒,標兒四個弟弟的脾氣確實不太好。」
馬皇后的五個兒子,除了長子朱標性格更貼近馬皇后,其他四個人,哪怕是看似最安靜的五皇子朱橚,骨子裡都和皇上一個模子印出來。若惹了他們,這南京城可就不安穩了。
「誰來招惹標兒,被嫡皇子們折騰,是他們活該。」王褘收起望遠鏡,「現在第一步計策已經實現,是不是該做第二步了?」
眾人理了理衣冠,輕聲笑著頷首:「該第二步了。」
……
「你說,楊憲這傢伙先挨個敲勛貴的門,讓誥命們上街抗議;然後李善長和趕回京的徐達率領文武百官,去皇宮門前哭?」朱元璋傻眼,「我都不在京中,他們向誰哭?」
「就是做個樣子給百姓看,順便讓報紙中能多寫些東西,製造一種朝中良心未泯的大臣被壓制,需要清君側的假象。」朱標抖了抖報紙,翻了一面,「楊叔叔真厲害。爹,以後楊叔叔還是交給我管,我怕別人管不住他。」
「哦哦哦,當然。」朱元璋也繼續看報紙,然後傻眼,「大公主翻過宮牆,上街加入游|行,還公開身份,上台演講?!」
朱標手中力氣一大,差點把報紙撕成兩半:「那個大公主是誰?厲害!」
朱元璋雖然知道自己不應該心虛,但他的語氣就是有點心虛:「孫貴妃的女兒,和李善長的兒子定了婚約,很快就嫁出去!」
朱標瞥了朱元璋一眼,道:「嫁早了不好,女子早生孩子傷身體。」
朱元璋點頭如搗蒜:「好好好,你說了算。」
朱標好奇道:「她居然能從宮牆上翻出去?南京的宮牆這麼矮嗎?」
朱元璋道:「可能誇張了些,應該是偷偷溜出去。她就仗著宮裡侍衛發現了她,也不敢抓她。」
朱標按壓了一下太陽穴。雖然他做好了和庶弟庶妹們見面的準備,也沒想到剛到長江口,庶妹就給了他一個大驚喜。
還好是驚喜。這樣的妹妹,他不討厭。
「叔叔們和先生們雖然因為沒料到對方這麼不要臉,被痛擊了一下。現在他們已經反應過來,勝負局面立刻倒轉。」朱標笑道,「其實想想也知道,他們是輔佐爹你當上皇帝的人,只要爹你給予他們足夠的信任,他們怎麼會輸給那群敗家之犬?」
敗家之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只知道拖宋元後腿,現在又來拖大明的後腿。
但敗家之犬就是敗家之犬,如果家中主人足夠清醒,就算「它」們能拆家,給家裡造成很大損失,也不會影響大局。
「可不能讓那群老小子佔盡了威風,標兒,我們怎麼做?」朱元璋摩拳擦掌。
朱標道:「爹,這次你可要儘可能低調了,要高調的是我和常姐姐,你乖乖給我們當背景板吧。」
「哦。」朱元璋表情古怪。
自從朱標抱著常葳安慰了一番后,這傢伙在別人面前也開始稱呼常葳「常姐姐」了。
甭不要臉,不知道學的誰。
「唉,爹你要是不高興,我下次找個機會讓你威風威風。」朱標會錯意,安撫自己幼稚的老爹,「下次你領著我和弟弟們一起去祭天祭祖,我們身穿皇子服飾在你身後,每人給你領一支儀仗隊,我再給你編個軍樂隊敲鑼打鼓吹號角,保准威風!」
朱元璋:「這倒也……」
朱標問道:「不需要?」
朱元璋想了想那個場面,熱血沸騰:「需要!」
朱標笑道:「好,回去就給你準備。」
朱文正在一旁一邊擦刀一邊小聲逼逼:「標兒哄孩子呢?」
李文忠低聲跟著逼逼:「哄爹和哄孩子有什麼區別?」
陳英想抽出刀鞘反手砸向這兩個兄弟。怎麼連李文忠嘴裡也不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