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
「警報!!雪莉失控逃亡,主任被殺,提取計劃暫時暫停!暫時暫停!」
地下基地電源阻斷,頭頂應急燈已經非常微弱了,滿室昏黑里幾乎只能靠著爆炸的火光視物,渾身是血的研究員發瘋般抓起通訊:
「保護bss!趕緊保護bss!再派一隊人去控制格蘭利威,護衛小隊……」
「……咯!」
話音戛然而止。
一柄短刀猛地刺穿了他的脖子,拔出時唰然帶起一片鮮血飛濺,倒映在一雙冰冷的金瞳里。
「你是……呃!」
旁邊另一名研究員根本還沒反應就被子彈擊穿了眉心,撲通一聲栽倒,手裡對講立刻被一隻黑色高跟皮鞋應聲踩碎!
殺手是一個纖細高挑的青年人,黑髮黑衣襯得他此時的皮膚白得彷彿惡鬼,剔透的淺瞳里已經完全被混沌佔據,感情空白,再也沒有一絲光芒。
他任由剛剛殺的人殷紅的血從自己的皮膚上流下來,沒有任何動作,彷彿只是一個沒有知覺,也沒有感覺的僵硬人偶。
他知道自己將會逝去,格蘭利威將代替他完成最後的旅程,他們已經永遠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告別和遺忘反而是這時最好的祝福。
黑田兵衛的神情異常陰沉,幾乎咬牙切齒:「組織這群蠢蛋,真是被自己的慾望給活生生害死了!」
他們以為自己召回的還是那個隱忍溫柔的雨宮,殊不知那個雨宮早已經灰飛煙滅,回來的只有他們自己親手製造的格蘭利威這個惡魔……
從未有哪一次意識到,其實那個命運坎坷的青年也該是個獨立的「人」。
黑影只彷彿是地獄中走出的死神一般,降臨在了此時的基地里,提著槍和刀向那些曾經殘害過無數無辜實驗體的白大褂走去……一次又一次手起刀落,人間煉獄里彷彿能聽見有罪的靈魂在哭叫。
都居然還要繼續貪圖他的血。
又一具身體無力倒下。
「你們沒給那玩意打麻醉毒素嗎?!到底是誰在負責監管……啊!」
柔軟的薄唇微微開合著,似乎只一直在重複著同一個位元組:
復仇。
無人聽見那個靈魂在熄滅前最後的哭泣,他或許曾經絕望地呼喚過每一個信任的人的名字,但卻從未等到那隻能真正將他帶回人間的手。
他一直克制自己只是為了不讓復仇的傷害波及到太多人,但這並不代表那些傷害就沒有發生,他就能忘記一切真的去過無事發生的生活,甚至他還能制定出這個瞞過公安的復仇計劃!
這些人貪圖格蘭利威的體質,貪圖他的戰鬥力……
越大的希望背後就是越大的絕望。
詹姆斯的臉色猛地變了,椅子腿在地上划拉出此而的尖音,凝視著面前人的眼瞳里滲出難以置信:
「黑田你的意思是,雨宮薰的『良善』的一部分已經在時鐘塔時間以後被組織徹底磨滅了,剩下的很有可能是被他一直強制壓制的『暴戾』的格蘭利威,只是偽裝出以前雨宮那副乖順的樣子而已。所以,如果bss繼續像以前那樣虐待格蘭利威的話……」
在這時機械地抬起了手臂——
與此同時,山梨縣警本部。
然而對方卻根本聽不見他的話。
思考到這裡的時候,黑田和詹姆斯忽然都有些分辨不清了,當時那個在戰前會議上和他們見面的青年到底是處於一種什麼樣的狀態?他又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向他們保證「一定會完成任務」?
還有,那封留給同期的信……
甚至在他將死之際。
這是天譴的刑罰。
都是為了在此時,徹底解放格蘭利威!
他的刀下滴落著鮮紅的血,落在彷彿叩拜般死去的人身邊。
「格蘭利威失控了!!格蘭利威失控了啊——」
復仇。
四周鮮血順著龜裂的地縫蔓延開來,逐漸彙集,殷紅的血泊幾乎倒映出了他漆黑冰冷的身影,內里的白襯衫也被染紅,鞋跟冷漠踏過血泊……這台組織自己培養出來的人形兵器,在這時只沉默地向前走,對走道里一切的慘叫和攻擊全都置若罔聞。
他最後寫下那封信,留下了那句對那幾個一直被他保護著,不知道是否有曾互相產生過愛意的青年人說的最後的話的時候,又是怎麼想的?
又是一具屍體倒下,鮮血霍然潑了保安一身!
那男人幾乎崩潰了:「別過來!別過來!格蘭利威你怎麼會在這裡別過來啊啊啊——」
那個孩子的天性本該溫柔善良,也是這份善良導致了他一直以來的忍讓,寧願殘害自己也不願意去主動傷害別人,可是這反而徹底成為了組織和bss從他身上持續索取的理由……從殺害他的父母,到控制他的精神和軀體,再為了情報和利益將他送回陽光下成為警察逼他自盡,再到現在的再一次控制和抽血殘害。
——砰!
在一次又一次希望破滅以後,沒人知道「薰」的靈魂到底發生了如何的扭曲……
死亡像是審判。
「什麼?你說綾里薰可能終於被組織徹底逼瘋了?!」
此時,他眼前這個機器般的格蘭利威像是已經被什麼催眠了,空洞而茫然的金眸望著他。
復仇,復仇,復仇,復仇,復仇,復仇……
「……他就會直接失控爆發!」
槍聲響起。
「那種東西怎麼會失控的??!」
那個曾經溫柔,善良,明亮的「薰」……已經實在太累太累了。
而這一切很有可能……
能從地獄中逃脫。
沒有人……
承載著一切,對他來說可望而不可即的祝福。
祝你們餘生幸福。
祝你們能愛上比我更值得愛的人,能夠有一段美好的愛情。
能夠去好好地,享受一切我不可能觸碰到的幸福,過完一切我已經再也沒有機會經歷的人生……
謝謝你們給了我短暫的光明。
也謝謝你們給了我靈魂,給予了我『活著』的時光。
但是,我現在該走了。
綾里薰的人生在被組織改造的那一刻就脫軌了。
他註定只是所有人生命的過客,不會停留太久,就要奔赴他最後毀滅的宿命。
只是他在遍體鱗傷的自己已經徹底承載不了的時候,再加上組織的外力壓迫下,成功催生出了格蘭利威。至少,在自己死前,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
來代替他執行這最後的「正義」裁決!
「不行,那小子絕對會殺了bss!」黑田咬牙道,「格蘭利威是失控的,他甚至會恨上所有殘害過他的人,那就是純粹的復仇!他醒過來的時候會受不了自殺的!」
「——快點趕緊把他給我抓出來!!」
詹姆斯迅速抬頭:「現在哪個小隊在間岳附近?!」
「報,報告!」旁邊的偵察警員被嚇得都懵了,哆哆嗦嗦地,「a,a13和f07在附近但是聯繫不上!估計還在交火!只有……」
「只有什麼?!」
警員連忙翻記錄:
「只有,只有一支之前彙報說是去探查土質成分的小隊!帶隊的是——松田陣平警官!」
不遠處似乎傳來了雷鳴般的低吼,大地震動搖晃,在好一會兒后才終於停歇了下來,但依然引起了小範圍的山體滑坡。松田陣平在他們即將跌下去的那一刻抓住了旁邊一個小警員,拚命將人往上拽,扯著幾株草從山坡下爬回了原位——
「呼……」
他單膝跪在石地上喘氣,一抬眸看見卡邁爾一群人正急吼吼衝過來:
「你們沒事吧松田警官!剛剛怎麼突然地震了?」
「不是地震,那應該是爆炸。」松田大口呼著氣,「這附近的地下一定有什麼東西,說不定就是組織的基地!」
——但是,這裡到底為什麼會突然爆炸?
松田身上的背包里還背著採集用的儀器,這次出來的目的主要是為了確認這片區域的有毒物質是否真的高於其他樣本區域,大致的範圍又在哪裡。
但此時的爆炸聲幾乎是直接坐實了他對於「間岳地區埋藏著組織基地」的猜測,剛剛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難道是組織基地其實已經離他們很近了?
松田在這時抬起頭。
頭頂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樹影在黑暗和月光中搖曳,一陣勝過一陣的大風呼嘯到來,氣溫似乎已經發生了明顯的驟降。遠處隱隱有火光亮起,不知道是營地還是發生了火併,但指揮部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給他們增援的指令,山中的情況似乎有點弔詭。
空氣里彷彿隱隱有槍聲。
「不對勁。」
松田陣平忽然站起身來:「趕緊聯繫指揮部,那邊是在交火嗎?」
在他說話的剎那間,卡邁爾已經探手摸向了自己肩膀上的對講,但就在觸碰到的前一瞬,那東西突然先他們一步發出了鳴響:
「指揮部呼叫f08!指揮部呼叫f08,你們現在在哪?」
所有人的目光倏然一凝——
「這裡是f08!我們現在在間岳附近沒有移動!」卡邁爾連忙回道,「是詹姆斯先生在說話嗎?」
「聽好了,現在有一個很危險的任務要交給你們。」
詹姆斯低沉的嗓音從對講機里響起:
「格蘭利威的神智大概率已經徹底崩潰了,他現在的狀態非常危險,正在組織基地里失控傷人的可能性非常高。我們必須立刻阻止他……」
嘈雜的電波音里忽然響起了什麼「哐哐」的動靜。
卡邁爾根本沒來得及回頭,只瞥見有個影子從草叢中劃過——
哐當——!
然而一剎那間,松田陣平的身形幾乎是閃電般沖了出去,轟然一腿將那人踹翻在了地上!
「呃啊——」
那個傢伙明顯沒什麼力氣,一頭栽進土裡吃了滿嘴的泥,沒來得及掙扎就被好幾個警員集體衝上來壓制住了!他脖子還被松田陣平死死鉗在手裡,渾身白大褂都在此時被染上泥灰,幾乎是在顫唞著往前拚命竄: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那居然是一個渾身是血的研究員!
什麼情況?!
所有人全都齊刷刷愣住了。
霎時間,只見松田陣平的眼神愕然劇變,猛地一把揪住對方的衣領:
「什麼不要殺你?格蘭利威現在在哪裡?!」
「魔鬼……那個傢伙根本就是魔鬼……」
研究員劇烈顫唞起來,渾身抖如篩糠。
但是他的精神似乎也不太正常了,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眸怔怔地盯了松田一會兒,似乎隱約地,從這個警察的臉上看見了另一個人的輪廓,嘴角向旁邊詭異地咧開,忽然著魔似地笑起來:
「格蘭利威……格蘭利威你這個瘋子,居然膽敢反抗我們……不過反正也快了,我馬上就要你付出代價死無全屍……」
他又在說什麼胡話??!
這次連卡邁爾都呆住了。
他手裡拿著對講,一時間不知道到底應該作何反應,就這麼直接愣在了原地。
然而。
松田眼底里猙獰的血絲卻在此時猛然翻湧起來,他牙咬得非常緊,拳頭已經被捏緊到極限迸發出根根青筋……
忽然猛地一拳打得對方當場鼻血狂噴!慘叫轟然爆發!
「松田警官!!」
「快冷靜點松田警官!!冷靜點!」
旁邊頃刻間衝上來幾個警員,拚命地死死把他抱住!
然而松田只一胳膊就把他們全都甩開,抬手又把那個不停慘叫的研究員狠狠摜在了地上,怒吼:
「說清楚!什麼死無全屍?!格蘭利威他人呢!」
這一拳好像終於有點把研究員打清醒了!他從巨大的刺激和混亂中慢慢回過神,眼眶倏然睜大了,忽然後知后覺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警官:
「條子……啊啊啊啊——」
「我問你話!!!」
松田陣平已經暴怒到了極點,被旁邊撲上來的人死死拽著才沒打下第二拳,好在那股堪稱恐怖的氣息終於嚇得對方尖叫著開口了:
「我說!我說!!格蘭利威瘋了,現在正在基地里殺人……」
他的拳頭猛地頓住了!
「而且bss之前為了預防有變故而在基地裡面放了大量炸彈,設定了在規定的時間爆炸,如果自己沒能在此前撤出就乾脆把所有資料和人都一起毀滅,幸好我知道有個暗門可以出來……」
空氣彷彿凝固了。
所有人的視線,都在此時下意識地投向了他跑來的方向——
那是一片位於植被深處的密林。
但也正是因為那些灌木和樹太過茂密了,有搜查的隊伍其實曾經來過這一片,但是由於紅外線探測太麻煩,只大概看了看又走了。
所以,在此前根本沒有人察覺到,其實有一棟外殼顏色和樹林幾乎融為一體的深綠小樓,正佇立在這一片偽裝之後!
那就是關押阿薰的基地!!
「呼……呼……」
松田能感覺自己的手在顫唞,強行綳著自己最後的理智:
「你們有多少炸彈?什麼時候炸,這些你知道嗎?!」
「有有有有很多批……」
研究員都快被他掐死了,嚇得聲音幾乎不成調:
「組織的地下通道在這片山區,但是只要一個炸了剩下的就全部會在二十分鐘內爆炸……」
「總的來說的話,其其中最早的一批時時時間可能已經還剩……」
他忽然微妙地屏住了呼吸。
有一條無形的絲線在逐漸繃緊。
虛空中,似乎隱隱約約傳來什麼倒計時的滴答聲——
一……
零。
轟隆!!!
霎時間,根本沒有任何人來得及反應——
爆炸忽然分裂了他們腳下原本就鬆散的泥土,整個瀕臨塌方的山坡終於徹底碎了!卡邁爾緊緊扒住了一塊岩石,然而對講依然脫手飛出,瞬間就被淹沒在了泥里,頭頂亂七八糟的灌木和草根迎頭砸下,猝不及防間被沖得一頭撞上了樹!
但他在掙扎之中。
似乎隱約瞥見了有什麼熟悉的直升機正從上空劃過,也發現了這邊的異常……
卡邁爾用盡最後的力氣嘶吼:
「朱蒂——!!!」
一條繩索忽然從上空拋了下來,直升機帶著狂風迫降!
東京,中央線車站。
「非常抱歉,受大雪氣候影響,為了保障旅客的安全,本站將提前取消今天去往山梨縣的所有車次,造成的一切不便都還請多加諒解……」
夜晚的站台上飄過悅耳清脆的女聲。
柔和的聲線頂著十一月末的低溫與大風,忽然一陣清晰,一陣模糊地在寒風瑟瑟的站台上響起。
無數背著旅行包的旅客在此時向上抬起頭,有些疑惑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傳來,但最後都還是沒有對這個「提前關停車次」的行為產生太大異議。
人群紛紛緊了緊衣服,提著自己的小包就準備向站內走,熙熙攘攘地湧向通道。
「爸爸——爸爸!」
四歲的小女孩被父親抱在懷裡,蹭著他滿是胡茬的臉:「為什麼突然就沒有車了呀?」
「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在爸爸休假的這幾天,一起去山梨縣玩的嗎?」
「……因為下雪啦。」
伊達航單手托著她的腿。
旁邊的娜塔莉柔和地笑了笑,主動接過了丈夫肩膀上的那一個最大背包,讓他在此時可以順暢地將胳膊抬起來。
「來,看這邊。」
伊達緊緊抱著女兒幼小的身軀,在此時忽然轉了個方向,聲音柔和而寧靜,微笑著說。
伸直的手臂指向了茫茫夜色中的某處——
「……是真的,連爸爸都很少見過的雪哦。」
如果在此時闔上眼睛。
就能夠感受到有什麼冰冷的東西,正在迎著夜風向他們吹來。
磅礴大雪即將來臨,前方的夜幕中似乎隱約出現了點點白花,輕輕淺淺地漫舞著,掠過女孩纖細的眼睫,又被呼地吹起,在家人柔軟殷切的注視中,遙遙飄向一望無際的墨黑長空。
凜凜寒風席捲蒼茫大地。
遠處山脈依舊重巒疊嶂,初雪裹挾著寒風襲來,瀰漫散落於整片平原至山林。
直升機的螺旋槳迎著如絮白雪起飛,於低處降落後又驟然拉入高空,自上而下俯視著封鎖區火光連天的夜色。
四周雪霧紛紛揚揚,混雜著對講的嘈雜,反而襯得機艙內死寂一片,那是渾身狼狽的警員在艙位做治療。
空氣里一時間除了陣痛的喘熄幾乎什麼也沒有,滿地沙石落在地上,一個白大褂被銬死在了柱子上,彷彿已經昏死了過去。
朱蒂·斯泰林在山體滑坡的千鈞一髮之際趕到了。
她用繩索將被淹沒在碎石和泥土裡的警員們全部拽了上來。
這群人中有些運氣好沒被沖多遠,但也有些運氣不好,在爆炸的一瞬間里直接被掀飛了,比如卡邁爾,而他們抓到的那個研究員也被緊急銬在了直升機上。
雖然所幸都沒有大礙。
然而,依然無法掩蓋一個恐慌的消息正在從山區傳向外界——
【組織在山區內安設了炸彈,二十分鐘內將會全部起爆!】
指揮部頃刻間一片混亂,所有人都在匆忙行動,無數山體文件被送來又挪走,跟他們的搜查報告混在一起,但在這無比緊急的情況里已經全部成了廢紙一張。
萩原研二正坐在無數混亂的吼叫之中。
他一雙紫瞳從未有過地睜大了,兩手死死攥著扶手,在這急轉直下的突發噩夢中,忽然之間彷彿感受不到一切的存在了,好像渾身的血液都被凍結,無法移動,更無法思考。
只有那些老警察震耳欲聾的咆哮,不停轟著他的耳膜:
「怎麼會突然有那麼多炸彈?真的是松田小組傳來的一手情報嗎?專家不是說頂多10公斤……」
「專你個頭!二十分鐘拆不完!拆不完的!」
「bss手裡至少有100公斤tnt炸藥!剛剛已經炸了一部分了——」
「直接把人撤出來吧,萬一炸准了多少人要折在裡面,不能拿孩子的生命開玩笑!而且我們還根本不知道bss到底在哪些地方安了炸藥……」
「可是我們已經快要壓制住組織了……」
「別管了,組織那些人是成心拖警察一起死,他們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動作快,全撤,所有小組現在立刻馬上全撤——」
「那格蘭利威呢?那孩子現在根本不可能接我們的通訊,這個情況真的是亂套了……」
「沒辦法,實在管不了那麼多了……」
一切的安排又被徹底打亂了。
他們原本計劃派松田小組去營救格蘭利威的計劃剛制定出來沒多久,就只能暫時擱置。還有其他小組的圍剿計劃剛剛完成初步火力壓制,就也只能被迫暫停。
組織狡猾得出奇,一切在最初的疑點,都變成了此時架在脖頸上的刀刃,而且帶著一種拖著所有人一起死的決心,簡直防不勝防。
低溫大雪和炸彈一起逼近了指揮部。
他們中大部分人幾乎都從沒見過這麼混亂的現場,腦子裡一片空白,在此時也只能聽著老警官的經驗決策行事,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一秒也不敢耽誤。
整個指揮部立刻調整為以保全最大存活人數為目標,緊急將所有計劃都再次進行修改,隨後各自去聯繫各自的隊伍撤出。
窗外風雪呼嘯。
冰棱密集扑打在臉上引起一陣陣刺痛。
「好,我知道了。」
很快。
直升機里,朱蒂收了指揮通訊,向後回頭:
「指揮部讓我們所有人現在立刻撤出,bss手裡有超過100公斤tnt,除了基地以外都不知道具體安在了哪裡。」「……那格蘭利威怎麼辦?」
後排座椅上。
松田陣平臉上貼著創可貼,他是在剛才的山體滑坡中受傷最輕的幾個。
此時一雙藍瞳閃爍著敏銳而低沉的光:
「格蘭利威就在基地里,你們安排了誰來救他走?」
「……」
朱蒂沒說話。
而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格蘭利威成為錨點回到組織,本身就是有風險的。
如果公安和國際其他機構遇到了任何問題,無法營救,那他必然就是被第一顆放棄的棋子……
這,就是卧底的宿命。
但她此時卻忽然沒有辦法,親口對他說出那最殘忍的——
「放棄」。
可是,只從她無聲的沉默里。
松田卻也已經得到了那個被掩藏的答案。
「沒事,我可以理解。」
「……或者說,不能理解也要理解,反正在這段時間裡,我其實也已經都想到了。」
松田陣平忽然在搖晃的直升機里站起身。
他們此時正懸浮在基地上空不遠處,從上而下可以看見那些翠綠茂密的樹木,在夜色下都泛著寧靜的昏黑。
遠處有槍炮的烈火衝天而起,隆隆聲如同遙遠的雷鳴,混雜著細密的初雪,連綿拍打在他的臉上。
可他在這時感覺不到冷。
也感覺不到痛。
朱蒂忽然產生了一種異常不詳的預感:「等等,松田警官!現在那裡面的已經不是格蘭利威了,那完全就是惡魔……」
「那不是惡魔。」
「……更不是他原本的樣子,這只是因為我在某一次里,鬆開了一直握著他的手。」
而那一次失誤,那一次退縮,才導致了此時的一切。
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放手。
【爆炸倒計時:15:02】
松田忽然一抬手,「轟」地拉開了艙門!
外面的雪風倏然灌進來,吹得所有人幾乎都睜不開眼睛……
細密冰凌拍打之中只能看見那個警察從腰間取下了槍,已經踩在了直升機邊緣,一手撐在頭頂的金屬上回眸——
沙石和殘血有些蓋住了那張臉。
但是依然能看見瀅藍眼瞳里光芒閃爍如星辰,只露出了一個非常平靜的笑。
朱蒂伸手大喊:「不!已經不到十五分鐘——」
「……但是,那是『他』。」
松田的髮絲和衣擺在狂風中被吹起,下方的燈光和火光映著那道已經全然成熟的輪廓:
「我要把他從地獄帶回人間,帶回到我們的身邊,無論發生什麼——」
無論發生什麼……
無論發生什麼……
就像你曾經,那樣一次又一次地,不顧一切……
從黑暗和絕望中,拯救我們一樣。
握著邊緣的手鬆開了。
在朱蒂和隊員們破音的慘叫聲里,他迎著風雪從高空下墜,手槍扳機扣下,頃刻間噴吐出火花爆烈!
——砰!砰!砰!
三發槍響轟然擊碎了天窗玻璃!
無數碎片混著雪花飛散,月色明光一反而起——
我來帶你……
從地獄中,回到這個鮮花盛開的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