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青鸞被鳳王隔空斥責到差點掉毛的事情,風鸞暫且不知,此時她正帶著自家系統蛋奔赴東海。
還沒到海邊,她就已經取出宗門腰牌聯繫碧瞳。
但對面明顯是受到了不明靈氣的干擾,導致聯絡不通。
風鸞可以強行縮地成寸,但感情之事終究私密,加上碧瞳並未有過求救信號,想來現在也不至於情況緊急,鑒於此,風鸞做為師尊總不好貿貿然就去尋她。
若是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就不好了。
於是鳳鸞轉而聯絡了陸離。
此時的陸郎君正在判卷子,眉頭緊皺,目光深沉,引得在一旁幫忙的嫵娘和七川噤若寒蟬。
唯獨秋忱完全無視了陸離的冷眼,好奇的湊過去問道:「怎麼了呀,何事惹得師兄生氣?」
陸離合上了預計要零分的卷子,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看向秋忱。
對這個身世坎坷的師弟頗為照拂,又當弟弟又當妹妹,此番見他上前,便舒緩了眉眼,正準備說話,結果就看到了這人頭上的步搖。
他是男兒身,可早已將著裙裳當成了習慣,鬢間也少不得珠釵步搖,陽光之下微微搖晃很是漂亮。
似玉非玉,一時間分辨不出是何種材質。
於是陸離便問:「你頭上簪著的物件是從何處來?」
秋忱眨眨眼,伸出纖細指尖輕輕撫了撫,臉上露出了明媚笑意:「我自己做的。」
陸離誇讚:「秋兒手很巧。」
秋忱笑容更加燦爛:「是呀,那些魔修狡猾得很,動不動就自燃其身,我好不容易才找出些漂亮骨頭穿成串兒呢。」
陸離:……
或許是因為見識過秋忱空手拔骨頭的「壯舉」,故而陸離很快回神。
但是一旁的嫵娘卻是表情愣愣的,引著七川關切問道:「師叔怎麼了,可是驚到了?」
嫵娘先是點頭,又搖頭,眼睛定定地瞧著秋忱的發間,有些欲言又止。
雖說小秋兒性子單純,但管是會察言觀色,此番見了嫵娘的模樣,臉上笑意漸緩,指尖微微蜷起,輕聲道:「怎麼,你害怕我?」
陸離一驚,正準備說話。
結果就聽嫵娘輕聲道:「我不怕,我只是有件事情想求你。」
「什麼呀?」
「也跟我做一根吧,我好喜歡。」
七川:……
陸離:……
怎麼忘記了,眼前這位是鬼修,到現在還不算嚴格意義上的人。
七川無言,只在心裡長嘆一聲:
師叔祖收的徒弟,就是這般……豐富多彩呢。
也就是在此時,陸離感覺到了腰牌一震。
待他握緊,風鸞的聲音便傳出:「碧瞳可曾聯繫過你?」
聽到她的聲音,剛剛還湊在一起研究白骨步搖的幾人立刻圍了上來,全都忘了對陸大師兄的敬畏,直接圍攏在了陸離身邊,七川直接用手搭住陸離胳膊,恨不得把腦袋貼到玉牌之上。
陸離倒也不惱,還側了側身,方便幾人聽得更真切,隨後才道:「東海有秘境開,碧瞳與黑虎前去,一直未曾返回,也沒有傳回消息。」
「可看過他們的魂燈?」
「弟子每日都回去魂燈殿清點,並無異樣。」
風鸞「嗯」了一聲,沒再說話,只能聽到呼呼的風聲,似乎是在趕路。
陸離猶豫片刻,到底還是開口:「師尊問起碧瞳師妹所為何事?莫非師妹遇到了什麼麻煩?」
風鸞思索片刻:「算不上麻煩,不過大抵是要耽擱些時候。」
秋忱湊過來:「有沒有秋兒能幫忙的呀?」
風鸞反問:「你可能來東海?」
秋忱聲音微頓,隨後耳尖微紅,輕聲道:「去……倒是去過,但是現在怕是去不得。」
一旁的嫵娘不解:「這有什麼不能去的?」
秋忱低著頭,纖長的指尖攪在一起,聲音越來越小:「我在那裡遇到了一個成了精的牡蠣。」
此話一出,幾人均不言。
風鸞隱約猜到接下去要發生什麼。
果然,秋忱小聲道:「那牡蠣一見我就說中意,想留下我作伴,我不從,就強行拽我入海,我花費了好一番力氣才跑出來,實在不敢再回去。」
聽了這話,幾人面面相覷。
只有陸離問了句:「莫非這又是個眼瞎了的男子?」
秋忱回道:「是個漂亮姐姐。」
「那她認出了你是男兒身?」
「這倒沒有,她說我的靈魂很好聞,性別無所謂,反正她能變,配合著我來。」
眾人:……
大自然果然是多彩繽紛。
而嫵娘還記掛著碧瞳,便伸出指尖,輕碰了一下玉牌,感覺到聯繫未斷後趕忙問道:「師尊此番說起東海,可是貓兒師妹在那邊?」
風鸞應了一聲,隨後便頓住了身形。
因為此時她已經來到了東海之上。
放眼望去,儘是波光粼粼,相較於其他海域的蔚藍,此處的海水透著碧色,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海下的游魚。
美輪美奐,但終究和記憶中的不同了。
風鸞緩釋片刻,輕輕開口:「我曾聽說過此處,那時候這片海上曾有過數個島嶼,分別有仙道宗門,還有秘境福地,師兄師姐每每來到這裡總會給我帶回去些小物件,如今瞧著竟是不見島嶼,想來那些宗門也不復存在。」
他的言語並不悲涼,但聽了這話的幾名弟子都有些難過。
特別是這十年間他們作為雲清宗的一員,常常要在修真界中行走,降妖除魔,鏟奸除惡,也就聽說過不少有關於修真界過去的輝煌事迹。
即使現在一切安寧,可有些守護這份安寧的修士們的魂燈卻是再也無法亮起。
陸離生怕自家師尊觸景傷情,便岔開了話題:「師尊說的小物件是什麼?」
風鸞回想片刻:「貝殼或者是海星之類的。」
陸離點頭,覺得這些倒也尋常。
然後就聽風鸞道:「對了,父親覺得此處有個秘境漂亮,便整個移了回去送我,就在後山,等以後有時間我帶你們去瞧瞧。」
……
啊,這個物件,可真「小」。
而確定碧瞳並未聯絡宗門,風鸞也就沒再過多詢問,讓幾人繼續專心判卷,她則是鬆開了腰牌,從儲物袋中取出了金羽十六旗。
很快旗幟便指引了方向。
風鸞心思微動,下一秒就出現在了旗幟所指之處。
四周圍多是密林,並無人跡,從這裡能眺望到海面上的情形。
只見孔雀與白龍纏鬥在了一處。
風鸞能看出那白龍年紀不大,頭上的龍角都未成形,但仗著作為龍的先天優勢,加上又是主場作戰,僅靠著蠻力都能掀起巨浪。
孔雀則不同,它顯然修鍊時間更長,身子也更矯健,哪怕瞧著比白龍個頭小了不少,可依然能和白龍斗個平手,甚至間或還能啄下幾片龍鱗。
不過在風鸞看來,這就像是小孩子的打鬧,根本傷不到彼此,若是想要阻止也很簡單,一道劍氣也就分開了。
但現在事情未分,加上素不相識,總不好去插手別人的事情。
於是風鸞便移開了目光,很快瞧見了金色沙灘上的身影。
黑虎墨寅維持著尋常老虎的大小,正懶懶的趴著,嘴裡則是叼著一片不知道從那裡尋來的巨大葉片撐出了一片陰涼。
在葉子下面,正是捧著臉美滋滋看戲的九尾貓妖。
大抵是因為附近並無人類,碧瞳也就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身份,很自在的將蓬鬆的尾巴和毛茸茸的耳朵露了出來。
她天生一雙漂亮瞳孔,顏色像極了這片碧色深海,現在正緊緊盯著打鬥中的一鳥一龍,尾巴尖晃啊晃的,看起來很是自在。
若不是風鸞早就知道那倆是為了她爭風吃醋,還真以為碧瞳是個看熱鬧的路人。
甚至當紅衣女修站到了碧瞳面前,小貓兒也只是一臉驚喜的撲上來抱她,半點不提自己惹下的桃花債。
風鸞有心要問,可徒兒臉上的歡喜太過燦爛,讓她把話又咽了回去。
而碧瞳根本不管旁的事情,手腳並用掛在了風鸞身上,尾巴緊緊纏住了風鸞的小腿,臉蛋一邊蹭風鸞的頸窩一邊道:「好想你喵師尊,好久好久沒看到你,你還是這麼好聞。」
風鸞穩了穩提著裝蛋木盒的手,隨後用另一隻手托住了她,溫聲開口:「什麼好聞?」
碧瞳昂頭,笑著露出了尖尖的虎牙:「每個靈物身上都有味道,大師兄說,師尊成了仙,不算是尋常人了,可我聞著師尊身上的味道和之前一樣香香的,」說著又嗅了嗅,「還多了另一種味道。」
風鸞對此並不意外,終究復甦了凰女的靈魄,難免染上別的氣味。
卻聽碧瞳接著道:「像是花香,還像是書的味道……師尊這些年總是看書喵?」
風鸞微微一愣。
其實她這些年在丹穴山中的生活一眼就能望到頭,絕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引著靈力孵蛋,其他時候就拿來修鍊,連休息都不曾,更不要說讀書了。
她無論如何都和書卷氣扯不上關係。
還沒等細想,便聽到了龍吟!
這一聲震耳欲聾,還格外高亢,直接引得海面上魔浪翻滾,原本清澈的碧波瞬間渾濁一片。
碧瞳也嚇了一跳,但她的第一反應並不是抱緊自家師尊,而是扭頭沖向了墨寅。
黑虎對此絲毫不覺得意外,直接張開虎爪,將小貓兒攏在懷裡,輕柔的用掌心軟墊捂住了貓兒的耳朵,免得他受驚嚇。
隨後,便抬起頭,張開虎口一聲長嘯——
「嗷!」
世人皆說龍吟虎嘯,卻鮮少有人見到。
如今風鸞聽著這兩聲,到不覺得多威風,只覺得,確實吵了點。
但也就在黑虎長嘯之後,白龍就閉上了嘴巴。
雖然依舊和孔雀打個沒完,可好歹不隨便嚷嚷嚇唬人了。
碧瞳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柔軟白皙的手掌緊緊抓著黑虎的皮毛,一雙眼睛水汪汪的,聲音又軟又糯:「害怕……」
風鸞臉上閃過一絲迷惑。
縱然數年未見,但她記性一向很好,自然記得剛剛見到貓兒時候的模樣。
古靈精怪,靈巧聰慧,而且對於他人的生死很無所謂。
很有妖氣,同時也很有靈氣,與膽小兩個字根本不沾邊。
唯一的異樣便是碧瞳曾經因為男修的欺騙險些跳樓,當時看著貓妖格外瘋狂且痴情,但從她後面的行為上來看,百分之一的真,百分之九十九的假。
如今的模樣與其說是膽量變低了,倒不如果是裝的更像了……
至於能讓貓兒費心假裝的理由,似乎近在咫尺。
風鸞的目光看向了墨寅,眉尖微挑。
而墨寅顯然也知道碧瞳並不害怕,自始至終那雙碧綠的眸子都沒有任何驚懼之情,清澈透亮的能直接望到裡面含著的調皮。
可墨寅只當看不出,認認真真護住了懷中貓兒,輕聲道:「別怕,我在。」
碧瞳點點頭,尾巴尖正準備往黑虎身上勾,突然就對上了風鸞帶著幾分審視的目光。
她的動作猛地頓住,隨後便是兩頰緋紅,急忙忙從墨寅身上下來,卻不敢往風鸞眼前湊,只低著頭勾著手不講話。
本以為風鸞會訓斥,但見識過太多類似場面的風鸞只問了一句:「你可是認定了這個?」
這話是傳音過來的,墨寅聽不到。
但它卻眼睜睜瞧著碧瞳從臉頰緋紅變成滿面紅霞。
雖有疑惑,可黑虎十分識趣的閉口不言,微微俯下身子趴在了碧瞳旁邊,有些關切的盯著她看。
而貓妖也沒有拒絕它的靠近,大多數尾巴都蜷縮著,獨獨有一根像是不聽她控制似的,直勾勾奔著黑虎去,緊緊纏著人家的虎爪不放。
碧瞳卻像是完全沒有發現這點似的,低頭沉默了好一陣,才輕輕點頭。
風鸞又傳音:「是想要結契的那種心悅?」
碧瞳抬頭,碧色的眼睛眨了眨:「有什麼區別嗎?」
風鸞平靜道:「我從不拘束門下弟子的交友,這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是福是禍自己承擔也就是了,但墨寅不同,它為宗門守護了靈脈本元千年時光,對宗門有益,亦有恩,加上它是我父親的靈寵,更是牽連頗多。」
碧瞳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師尊的意思是,怕我對它不認真,讓宗門蒙羞喵?」
風鸞淡淡回道:「不,我是怕它也會像是白龍孔雀那般打鬥起來,你們自己怎麼樣我不干涉,但要是傷到了宗門內的靈花靈草就不好了。」
碧瞳:……哦。
雖然風鸞說的平靜,可碧瞳也聽出了裡面的鄭重。
所以她想了好一陣,才對著風鸞傳音回道:「我其實不是很懂什麼叫心悅喵,不過我知道它對我好,我想讓它只對我好,不知道這算不算心悅,但我想同它結契。」
這話聽著有些繞,風鸞一時間也分辨不出徒兒的心思。
不過她既然下定決心,風鸞也就不再干涉,不再傳音,而是直接開口道:「既如此,便料理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回宗門以後自然會有安排。」
碧瞳小聲問:「怎麼料理喵?」
風鸞回道:「斷了旁的關係,無論是白龍還是孔雀都不是能輕易招惹的,於情於理都該和他們講清楚。」
講清楚……喵?
這可是讓貓兒犯了難。
她雖然伶牙俐齒,這些年也在陸離的教導下讀了不少書,但終究是貓,比拼口才這種事對她來說實在有些難。
於是碧瞳說道:「我之前已經和他們說過,我不喜歡他們,讓他們不要跟著我啦。」
「那他們怎麼不聽?」
「不知道……他們非說是對方逼得太緊才讓我為難,然後就打起來了,」似乎為了加深自己的說法,碧瞳還強調,「我拒絕一次,他們就打一次,師尊,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呀。」
風鸞看向墨寅,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若是旁的事情,風鸞多少能給些建議,但男女之事著實超出了她的知識範疇。
碧瞳看風鸞蹙眉,心裡也有些著急。
孔雀白龍再怎麼打她都無所謂,對貓兒來說,那是不相干的陌生人,是死是活和自己斗沒什麼關係,反倒可以瞧瞧熱鬧。
可風鸞不同,這是自己最喜歡的師尊,怎麼能讓她不開心呢?
於是碧瞳只能絞盡腦汁:「當初晏晏師姐也有好多喜歡她的人,後面怎麼都不見了喵?」
風鸞隨口回道:「大抵是因為琉光樓少樓主與她又定親了吧。」
碧瞳的眼睛一轉,很快便有了主意。
隨後,她就笑得彎起眉眼,而大老虎完全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
於是,當碧瞳用摻雜了靈力的聲音問他「你以前有沒有相好的喵」的時候,墨寅一身毛都豎了起來。
它苦苦追求了這麼多年,生怕暴露心思惹了厭煩,這會兒自然回答的格外堅決:「當然沒有!」
碧瞳看了看遠處已經看過來的一鳥一龍,知道他們都在聽,滿意點頭,尾巴們全都纏到了墨寅的爪子上,接著問道:「那你這會兒有相好的嗎?」
墨寅有些懵,可還是回答:「沒有……」
碧瞳直接打斷:「恭喜,你現在有了。」
墨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