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念書
皎皎過了一年奔波的日子。
她從祈水郡逃亡,陰差陽錯被殷鞅帶到度山郡的殷人營地,好不容易逃了出來,結果被征不夠兵的越人差役捉到營地,在春燕的幫助下再次逃了出來,兜兜轉轉又被賣到了長潁。
亂世命賤。
上位者的隨口一言,能讓數以萬計的人失去性命。
她與春燕燒那些死在戰場上的越人的屍體,火焰熊熊燃燒,整晚不熄,裝滿越人將士骨灰的酒罈幾乎快要塞不下帳篷,發病要和殷人作戰的越王卻在長潁日日笙歌,忙著戲弄親弟,忙著大費周章地讓人把城裡的所有金盞菊和梅花換成桃花和春柳。
權力是個好東西。
而現在有這麼個機會,能讓她靠近權利,保住自己的性命,甚至能讓她與母親團聚,她為什麼不抓住?
越鰣是她的機會,皎皎明白這一點。
迷茫的生活有了新的目標,皎皎打算接近越鰣。
她不知道被困於西樓多年的越鰣是怎麼在將來重登王位的,可她知道,她必須要在他登上王位前靠近他,獲取他的好感,陪他、幫他回到長潁城中心的那座王宮。
成功的話,她再也不用擔心被人隨意擄掠,或許還可以儘快達成與故人重逢的目的。
失敗的話,她身處極樂坊,只會是越鰣登上王位后屠殺的第一批人。便是不被越鰣屠殺,四年之後殷人的軍隊打到長潁,她也活不了。
皎皎沒有別的選擇,她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可目標是確立了,實踐起來卻十分艱難。
越鰣被困於西樓,有窈娘派的幾名雜役看管,行動受限,下樓都困難,皎皎難以見到他一面,稍微靠近西樓一些,就會被雜役驅趕。
在這種情況下,要接近他談何容易?
皎皎知道不能著急。
四年的時間不算長,但也不算短,她告訴自己,保持沉著冷靜,總能找到機會的。
在等待時機的日子裡,皎皎裝作和往常一樣,聽窈娘的安排,學她讓她學的東西。
教琵琶的女師傅比教琴的女師傅更嚴厲,說起話來更加直接。皎皎練了兩日,她就沒忍住當眾說:「光有一張好麵皮有什麼用?半點樂感都沒有,照你這個進度,十年都上不了台!」
若是演奏琵琶,上不了台的確沒什麼。
皎皎眉眼低垂,被女師傅罵的時候還有空想別的。她的心思又飄到了西樓里的越鰣身上,想:或許該想個法子去戲坊,在戲坊至少能離他更進一步。
女師傅聲音不低,屋裡其他女孩子都被她的聲響引得停住了撥弦的動作,側目看來。見皎皎被說得抱著琵琶一動不動,低著頭出神,都以為她是被女師傅說的話傷到心,一個個都露出憐惜的眼神。
不到一個下午,皎皎被女師傅訓了的事情便傳遍整個極樂坊。
申時休息的兩刻鐘的時間內,靈蟬從隔壁屋摸了過來,挨著皎皎,輕聲安慰她:「皎皎,你別難過,師傅們都是善意的,就是有時候太急,可能好心說了壞話。我當初學一首曲子學不好時,師傅也罵過我豬腦子呢。」
說到最後,她忍不住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皎皎道:「別擔心我,我沒傷心。」
說的是實話,可惜靈蟬沒信,晚上的時候靈鹿的表情看起來也不怎麼相信。
「還是來舞坊學舞吧,樂坊姑娘多獨奏,怪無趣的。」
靈鹿和往常一樣想要哄皎皎去舞坊,可惜說了一大堆,皎皎的表情還是不為所動。她神情遺憾,說起別的事情:「別為女師傅的話難過啦!明日窈娘給大家休了假,我們一起去花浴去。」
花浴?
皎皎隱隱約約聽靈鹿說起過這個:「是你們越人的什麼活動嗎?」
靈鹿笑道:「是未嫁娶的少男少女才能參與的活動,可有趣了。」她一副竭力隱藏驚喜的神情:「明天你就知道了。」
靈鹿如此期待,皎皎原以為她會如同上次花朝節一樣盛裝打扮,沒想到第二日她只挑了一件漂亮的外衫,面上半點胭脂都不塗。
靈鹿笑嘻嘻解釋:「花浴不需要在面上塗太多。」
還幫皎皎挑了件桃色的衣裳。
皎皎難得穿這麼俏的顏色,靈鹿打量她半晌,卻讚歎道:「皎皎,你像桃花。」又說:「花浴穿這件好。」
花浴的地點在城外,這一次還是要乘牛車出行。
皎皎再度隨著其他的姑娘們戴上那頂讓她無法評價的帷帽,跟在靈鹿的身後上了牛車。在踏上牛車的一瞬,她冥冥中若有所感,抬頭朝西樓的方向望了一眼。
什麼都沒看到。
靈鹿在車廂里問:「皎皎,怎麼還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