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帶話
越彰輕而易舉地死了,卻給越鰣和越人留下一大堆問題亟待解決。
新王登位,一大批有志之士紛紛從各地趕來王宮,說要當新國君的幕僚,不少原本越彰在位期間裝病的大臣們也開始「痊癒」,每天精神抖擻地前往王宮找越鰣議事,口口聲聲說要協助越鰣再現越國幾十年前的輝煌。
很多人是來魚目混珠的,但也不代表整個長潁找不出一個聰明人。
一位名叫玉年的青年被越鰣封做大夫,替他處理朝政。
玉年此前在長潁沒有聲名,這次完全是異軍突起,被越鰣從百十人中挑選出來封為大夫后,長潁城中許多人都在打聽他的來處,打聽后不由大吃一驚——他不過是個來自越西偏僻郡城的普通貴族之後。
但玉年的確是顆明珠。
他替越鰣把事辦得井井有條,當上大夫后先處理了兩件事:一是廢除了越彰的換季就滿城換樹的惡習,命人重新修整百姓們在夏日暴雨中受損的房屋;二是整頓城外的流民問題,給他們施粥,還給他們建了新屋居住。
這兩件事都做得有聲有色,為越鰣贏得了長潁城內百姓貴族的稱讚愛戴。人們在誇玉年本事了得的同時,也在誇越鰣慧眼識珠,看人十分精準。
越鰣抽空來與皎皎一同吃飯的時候,皎皎好奇地問過他這個問題:「你是怎麼看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的?」
「我看不出來。」
越鰣老實回答:「但是從全國各地奔來長潁找我自薦的百十人中,唯有玉年對我說,如果他當上大夫后,長潁半個月內還沒起色,不用我動手,他先自刎在我面前。」
這玉年名字取得風雅柔軟,做事倒是烈性。
皎皎咋舌:「那假如他真的沒做到,你會對他動手嗎?」
越鰣微微一笑,沒有回答。他叉開這個話題,與皎皎說起別的事情。
其實他心中想的是,戲弄國君的人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流民和長潁城內的事情相對好處理,但難的是與殷人持續了多年的戰爭該如何應對。
與殷人打了這麼多年,越人的確撈不著好處,勞民傷財不說,城池也沒守住,截止至今,已經在殷人手裡丟了總共十座城池。
這可是十座城池!
哪怕越人家大業大,可也禁不住一年丟這麼多城池啊。
關於是否要與殷人繼續作戰的問題,長潁臣子們很快分為兩派。
一派認為必須要打。既然已經打了這麼多年,總不能落不到半點好,就灰溜溜棄戰了吧?更何況二三十年前,越國還是六國盟主,現在強撐多年還是輸給殷人,越人怎麼丟得起這個臉?多年前的榮光怕是要被殷人狠狠踩在腳底,其他國家也會看不起越人。
另一派認為不能再繼續打下去了,應當早些與殷人和談,儘快停止戰爭才是。殷人現在國力強盛,便是連燕、魏這兩國都要敬畏三分,頗有早些年前越國當六國盟主時的勢頭。與殷人繼續打下去,流民問題只能治標不治本,長潁也會一直處在殷人的威脅之下。
越鰣被兩派人扯著,整日都待在議事殿里出不來。
與此同時,皎皎正坐在王宮的藏書閣里,手拿著書,想著劇情的事情。
——越鰣沒有如同書里那樣殺人,長潁局勢日漸好轉,殷鞅又能不能繼續照著劇情走下去統一中原?
也許是被殷鞅擄走的那幾個月日日處在劇情的陰影之下,甚至還替殷鞅在肩膀挨了一刀的緣故,皎皎對殷鞅始終沒什麼好感。
她內心是不希望殷鞅如劇情里那樣太順利的。她這個本該死的人沒死,如果劇情繼續發展下去,鬼知道哪一日會不會又要被劇情逼著為殷鞅擋刀。
皎皎實在是被殷鞅和劇情嚇怕了。
她這條命撿來不容易,一路上遭遇的事情太多,她沒法不怕。她還要活著去見她娘呢。
說到她娘……
皎皎心中一動,靠在窗邊,透過窗去看不遠處的宮殿。
自從隨越鰣進入越王宮后,皎皎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藏書閣。一國王宮的藏書閣,其中收藏的書籍當然是非常多的,天文地理、經書典籍,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在藏書閣里找不到的。
皎皎經常在藏書閣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在藏書閣的時間久了,皎皎有了意外的發現——從藏書閣樓上的窗口望過去,正好可以看到越王宮的議事殿。
這一日上午,皎皎坐在窗邊讀書,讀得脖子有些酸疼,剛放下手中的書,打算休息一會,抬眼的時候卻恰好看到幾人先後進入了議事殿。
她目光頓時凝住,認出其中一人的服飾和她曾見過的二公子父親——祈水郡郡守——的服飾十分相似。
皎皎推斷,這人極有可能是燕地遣來恭賀越鰣登位的使臣。
既然如此,他身邊其餘幾個穿著不同官服的人,便很有可能是魏、寧、鄭地出使至越國的使臣。
使臣么……
皎皎最想見的其實是魏國的使臣。
既是使臣,那麼應該對本國的情況很熟悉。皎皎很想問問魏國的使臣,問他如今的魏國王室的情況如何,問他知不知道有個人叫芸娘,如果他知道,她還要問他芸娘好不好、有沒有吃苦受委屈。
芸娘,芸娘,芸娘。
皎皎坐在窗邊,一時想得痴了。
僅僅兩個字,便牽扯出了太多回憶。
皎皎永遠忘不了那些和芸娘相依為命的歲月,忘不了芸娘為她做的衣服鞋子,忘不了芸娘溫柔的帶著甜香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