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霧崖婚禮
楊詣穹招呼道:「袁哥好啊。」袁克憂尋思:「這人來幹嘛?要是助慕容思江那妖女,可不大好辦了。」裝作不在意,應了一聲,將一信封交在武服愁手中,道:「看見封皮上的黑玫瑰了嗎?」武服愁一見,信封上確實綉有一叢黑色玫瑰,枝葉相襯,妖艷綻放,風格詭異,道:「卻又如何?」袁克憂笑道:「這朵黑玫瑰,是術宗的徽章,標新立異了,咱是不是也該立個五毒標誌,給她們瞧瞧?『五毒』稱呼不好,可為『五聖』,不能墮了自家威風。」
武服愁微笑搖頭,道:「寫的內容你看過了,小師妹三天後又要來了是不是?」袁克憂道:「嘿嘿,這次不是她來,而是邀請我們過去赴鴻門宴,那妖……嗯,小師妹現今已和岳家徒孫霍郎禪那廝混在一起,好不煞氣,黑道邪派相互間稱兄道弟,感情籠絡,相聚不斷。按以往作風,三天後自然再來,這次她邀請我們過去吃飯,想西海蟲宗也和其他幫派熟絡熟絡,喝個喜酒。哼,說得好聽,我看吶,八成是要加害我們……」突然肩膀一緊,有人拿住自己,急道:「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袁克憂見是楊詣穹,瞪眼道:「幹嘛?」左臂一圈,將他手掌卸開,誰知楊詣穹掌法奇快,早已穿過自己肘彎,按住胸膛,運勁推出,再以引力牽挪自身,穩穩站回當地。袁克憂渾身酸麻,僵直難動,乃受剛柔二勁聯控之故,大是駭異,時隔多日,這姓楊的武功已達這般境界,光這一推一引的手法,便是師父生前怕也難以抵擋,臉色慘白,怔在原地。
楊詣穹作揖為歉,說道:「對不起袁哥,是我不對。你剛剛說什麼?喜酒?」袁克憂淡淡地道:「是啊,術宗小師妹你又不是不認得,她早和人家男人定了親,三天後就大操大辦,隆重婚禮了。不僅誠邀黑道,連我倆蟲宗也想請過去,慶祝一番呢,嘖嘖,好事情,好事情,結婚好,結婚好啊,嘿嘿。」武服愁道:「唉!師弟。」過去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不要再說。袁克憂看向楊詣穹,但見他雙目濕潤,嘴角發顫,心中酸楚冰涼可想而知,幸災樂禍,心下得意。
武服愁道:「師伯向來與師父不和,二宗暗爭多年,即便術宗小徒有了夫家歸宿,突然邀請赴宴,只怕葫蘆里賣不明葯,過去多半要出事,可總不能拒絕,不戰而降,有辱顏面。」袁克憂道:「師父不在了,你這師兄是老大,照你的意思,自是該去的。」武服愁道:「當然要去。」袁克憂道:「小妮子的武功領教多次,不用多說;我倆雖學會《五毒血經》,但說跟瘟妃爭個高下,只怕難說,畢竟我們不是師父,不完全了解術宗門路,真正殺手何在。至於霍郎禪那廝,如今也非昔比,他不知怎麼,竟學成了武林奇書《如來赦焚咒》上的功夫。」
武服愁踱步走向桌角,伸指敲著桌面,沉吟道:「慕容思江、師伯、霍郎禪這三人不易對付。其他黑道本對師父敬畏,師父一死,便不會將我倆孤寡小子放在心上,但凡話一說僵,衝突一起,敵眾我寡,真是生死難料。」袁克憂笑道:「我進來前你不是跟這位小少俠說了?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還有那魯迅先生也曾說過『我以我血薦軒轅』這句話,表達對中華祖國的熱愛,嘿嘿,我們區區蟲宗二命,又何足道哉?」
武服愁連連稱是,斜睨楊詣穹,見他呆如木雞,臉似金紙,想起他與慕容思江過去的淵源,心念一動:「不妨拉此人為幫手,雖非本家實力,為保蟲宗延續,也說不得了。」呵呵一笑,溫言道:「楊小弟,何以愁悶不堪,多日不見,雖見憔悴,但更瀟洒了些,近日找到新對象了沒?」楊詣穹搖頭道:「你和袁哥都不願娶嫂子,我又何必先找女朋友?」武服愁微微一笑,道:「小弟若放不下舊愛,何不隨同一宴,將她搶了回來?否則新郎新娘入婚房后,就為時已晚了。」
楊詣穹道:「她已不愛我,又何必搶婚?霍郎禪……霍郎禪……」說話神思不屬,不知心思已飛向何處。
袁克憂瞧他這副模樣,心下厭煩,哼道:「事不宜遲,這就準備準備吧,回信一封,封皮上綉個『五聖』,以表咱意。」
武服愁點點頭,打開信封,緩緩念誦:「致二位哥兄:數次關照,小妹武學受益良多,感激不盡。小妹懂知恩圖報的道理,恰好我女孩有了男友歸宿,本打算年底成婚,但小妹仰慕男友,迫不及待,這月十五,就要在昆崙山西六十裡外的霧鬼崖上,師父作主,為我倆證婚,舉辦婚禮,喜邀好友貴客,屆時四方黑教豪傑皆來承情賞面,討喜酒喝,望二兄亦來。慕容妹妹拜上。」袁克憂含笑不語。武服愁托袖道:「心意難測,言語有禮,待我動筆書寫回信……」袁克憂手一舉,道:「且慢,你這文縐縐的公子,要真動起筆來,只怕文章比這小妮子多得何出倍蓰。照我說啊,咱就寫一字足夠。」武服愁道:「何字?」袁克憂道:「去!」武服愁不禁失笑,隨即想到師父之死正由術宗所逼,倒也不必客氣,道:「好。」白紙黑字一個「去」,便封好信皮,綉上了蟾蜍、蜈蚣、青蛇、蜘蛛、毒蠍五蟲圖案。袁克憂欣然將信送向了霧鬼崖。
三天內,武、袁溫故畢生所學,及五毒血抓功夫,五神林地域勤練不輟。楊詣穹卻是魂不守舍地在城堡中走來走去,時不時又乘神鵬在外面飛上半天才回來。三人各干其事,互不打擾。霧鬼崖之期已至,楊詣穹仍留在城堡不走,武、袁沒有管他,自行徑去昆崙山西。
昆崙山位於中國青境、吐蕃、柱州等交界。崑崙派便在其處。霧鬼崖坐落崑崙西邊六十裡外的一高原之上,山崖既高且險,只上得數十丈,便已身處茫茫濃霧間。霍、慕容聯手以來,深得人際交往之道,臭名昭著的妖孽魔徒,不足起眼的三教九流,都竭誠相處,往來送禮,談話投機。眾邪派因慕容思江師承毒王師姐,虛心相交外,阿諛奉承的自也不少。單單一次邀宴婚慶,竟有四十多教派應請前來,這月十五,早有人提前上崖祝福,男女老少,絡繹不絕,衣衫襤褸者邋遢不堪,氣質高雅者愛凈無比,目光妖魅、眼神獃滯、陰氣沉沉、心懷鬼胎等奇人異士,魚龍混雜,良莠不齊,表面瀟洒男子、嬌美姑娘,內心是否純潔善良,又是另一番猜測了。武服愁、袁克憂算是晚到的。
為術宗打下手的儘是高過一米八的大漢,引導來客去向一座大土城。那土城由黃土澆築而成,再蓋以茅草、柴薪,建築簡陋,但宏偉非常,土城中木亭、木室,可容納兩千餘人。來的邪派首領、門徒僅千人出頭。武、袁由兩大漢帶路,坐在土城中心一座木亭內,這木亭與其他相較有所不同,比別亭高大不說,亭檐及柱身雕刻了逐日蒼龍,華貴富麗,顯得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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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群。袁克憂笑道:「這怎麼好意思?讓我倆坐這好亭子,居城中央,對眾客而言,不免傲慢,於主人家也不便……」那大漢道:「小姐與鍾奶奶特意吩咐,好生招待蟲宗兩位爺們,我們只奉命行事。」武服愁臉色微變,道:「有勞。」
時近正午,眼見土城亭、室坐客越來越多。袁克憂漸覺不安,看向師兄,只見他一張公子臉眉頭緊鎖,問道:「覺得怎樣?」武服愁眼珠一斜,低聲道:「仔細瞧瞧四周。」袁克憂依言觀察,人客眾多,但確實發現十來名黑衣大漢圍住了己坐龍亭,表情嚴肅,衣袖內森光閃閃,顯然暗藏兵刃,防止自己二人逃走。武服愁心思機敏,覺得不可妄動,應相機行事,除他倆外,崖上所有來客都與鍾黛溪、慕容思江、霍郎禪同心歡樂,若先動手,反中圈套。袁克憂卻受不得氣,就要讓他們嘗嘗厲害,道:「他們給下馬威,我倒想先見識見識。」故意邁步走出龍亭。
果然有一大漢出現攔住,挺胸道:「袁爺請回。」袁克憂笑道:「將我二人堵在亭中,是何居心?這算待客之道啊?」那大漢道:「小姐吩咐過,要我等好好伺候兩位爺台,不能讓你倆……」話未言畢,忽覺肩膀、小腿、後背冰涼,低頭一看,但見七八條花蛇吐舌遊動,嘶嘶有聲,纏住軀身,立時驚在當地,何敢動彈?今日良辰,此刻遭難,但不能張口呼救,破壞喜興,吸引眾客注意,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臉色變得煞白。旁側三名大漢見機搶上,結果個個身上被粘住數只青蛇、蜘蛛,蛛色鮮艷,毒性非凡,稍一咬嚙,下場可想而知。四大漢顫聲道:「有話好說,我們只奉命行事……」袁克憂哈哈一笑,作法收回毒蟲。十來名大漢竊聲私議,陸續離開。袁克憂回到龍亭,與師兄相對端坐,甚是得意。
今日大喜,土城眾客津津樂道,七嘴八舌,各種言語都有。有人誠心祝福霍、慕容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幸福一生;有人估測慕容思江拋棄楊詣穹,改嫁他人的意圖、原因何在?不禁令人想入非非,議論紛紛;有人覺得慕容思江和霍郎禪聯姻,只是為了逼出楊詣穹,對他不利可能,挽回當初感情,以此為套亦是可能;也有人覺得此事是奉了毒門之命,霍、慕容一旦成婚,術宗便和岳玉皇家攀上關係,於武林地位,算走了一步狠棋;當然也有個別人士對慕容思江評頭論足,說美姑娘武功高強,不多在邪幫間風流風流,換些好處,早早歸宿,實在可惜。來崖眾客本就不是白道之人,想法奇怪,也不足為哂。
各路說法正熱鬧,突然霧鬼崖高空傳來一陣如鬼如禽的鳴叫聲,悠悠不絕,赫然凜人,叫人發毛不安,不知是什麼怪東西。怪聲一過即逝,眾客全皆安靜,到底何物作祟,個個大眼瞪小眼,瞻前顧後,相互詢問,不知所以。
忽有大漢疾步,走到土城前首,雙臂緩緩一張,大聲道:「眾派朋友,承情了。小姐、姑爺今晚婚慶,我們是綠林漢子,不像自詡正義的偽君子那般婆婆媽媽,有酒喝酒,有肉吃肉,必將你們全部伺候周到。晚上小姐、姑爺成好成雙,他奶奶個蛋的,不好嗎?」邪漢不理武林言語禮節,說話粗鄙,出口成章,「他奶奶個蛋的」僅牛刀小試。眾派邪人笑道:「說的不錯。」「慕容小姐結婚好事,別說酒,尿也美滋滋啊,哈哈。」「這什麼話!你小子閉嘴吧。」「能找幾個姑娘給兄弟樂樂么?兄弟還是獨身,慕容小姐風光成婚,我在外面小樹林里結小婚爽爽即可。」「不怕丑……」「有肉吃就夠老子爽了,再不然人肉也行。」此言一出,有人哄聲嘻笑,有人轉頭向說話者看去,只見那人身材矮小,留個衛生胡,一雙眼神青沉沉的,似癩蛤蟆一般,不知是何方邪士,竟敢說吃人肉的狠話。有人瞧他模樣討厭,冷冷地道:「學外國軍鬼子么?留小鬍子。」
那大漢微笑道:「『虺蜴聖手』羅先生,人肉是沒有的,但我們有許多野味奇餚,還有鸚鵡、孔雀、丹頂鶴的血作料下酒,最具靈氣,不光羅先生,各家所有人儘管嘗鮮。」人群中有一黃眼老僧哈哈大笑,拍手道:「妙極,妙極,看來貴家也懂些血氣之道啊,這可討喜了,日後貧僧針對此道,虛心請教一二。」大漢道:「哦,原來盈虛大師早就到了。小姐的師父聽說過大師的名號,知大師研習『血海掌法』,只怕已然精通,可喜可賀。」盈虛僧笑道:「哪有,貧僧還差的遠吶。」口氣謙遜,臉上神情甚是得意自信。
有一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冷笑道:「血海魔掌有什麼了不起的,追溯老祖宗,還不是源自苗族,羌族所創。」衣飾色彩斑斕,下著褶裙,長發束冠,似是苗人打扮。盈虛僧橫了她一眼。有人低聲道:「這是『九頭妖女』姜雨,湘西那邊的高手。」另一西裝男子道:「嗯,切莫惹她,據說死在她刀下的正派高手,全被剁成了肉醬……」
盈虛僧道:「貧僧的邪掌,自是不如姜女士的妖刀凌厲,改天試功比賽,看誰一日內殺的正教人更多。」姜雨雙眉上翹,陰惻惻地笑道:「大師有此美意,老娘豈能不識抬舉?」言畢,衣袖中抽出兩柄刀刃,一把鬼頭刀,一把鋸齒刀,二刀互擦,意在挑釁。盈虛僧也展開雙掌,互拍兩下,以作回應,「嗤嗤」聲連響,一股血腥氣撲鼻八方。周圍眾客領教到他血掌功夫之詭,駭然生怖。
說場大漢拖長了聲音問道:「西海毒王高徒到了嗎?」武服愁道:「到了。」袁克憂道:「這兒呢。」當下許多目光射向中央龍亭,盯住他二人。有人瞧他倆所座位置華貴,還道術宗誠意款待,諷道:「毒王的時代已經過了,徒弟沒爛透啊,還剩下兩個。」袁克憂朝那人方向道:「你老兄沒死透,我倆又怎敢爛透?」那人怒道:「嘿,臭小子。」想要動手,但似被身旁朋友攔住。他倆一言一答,皆有眾人笑聲相伴。
武服愁打個圓場,道:「列位豪傑請了,西海毒門不幸,人才凋零,家師亦已仙逝,敝下不才,毒王大徒也,未能聯合師弟,以助家師將蟲宗發揚光大,著實慚愧,得英雄批評,實是應該。在下師弟口無遮攔,英雄不要怪罪。」轉頭問那大漢道:「敢問有何見教?」大漢微微一笑,道:「沒什麼,只是問問,二位來了好……來了好……」說完抱拳離去。眾人見他離開,紛紛招手叫喚道:「哎大哥,別急著走啊,慕容小姐晚上幾點婚慶?」「新娘守房,新郎先現個面見見如何?」「別忘了給兄弟喊幾個姑娘……小樹林……」嚷聲不斷,直到所有黑衣大漢離去,眾客這才漸漸靜下。
武服愁適才一番說話,運轉功力,震懾邪豪,此時悠然坐在龍亭內,端杯喝茶,循序緩息,忽然眉頭一揚,低聲道:「來了。」袁克憂轉頭一瞧,見兩名黑衣大漢走將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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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道:「二位爺台,鍾奶奶有請。」武服愁知終究要面對的,道:「師伯召見,哪能不去。」袁克憂雙肩一聳,道:「那就走唄。」
依黑衣大漢引路,武、袁避過眾客,穿過土城,路上山道險峻,幽泉怪石,隨處可遇,來到離城四餘里的一小石堡外。黑衣大漢挪開石門,恭領進入,隨即原路返回。只見石堡內桌、床、櫃等用品俱備,炕上盤膝端坐一個黑袍女人,長發披肩,閉目安詳,正是瘟妃鍾黛溪。武、袁心中一凜,精神戒備,一齊微微躬身,道:「師伯,您老人家好。」
鍾黛溪睜開眼睛,抬起頭來,雙掌搭在膝上,膩聲笑道:「兩孩子,你們好,很久沒見了呢。」袁克憂輕輕哼了一聲。鍾黛溪道:「嗯?哼什麼?」武服愁道:「盛典暌別至今,不敢忘了師伯風采。」鍾黛溪咯咯一笑,道:「孩子啊,師父死了,空居術堂寂寞不?有機會常來霧鬼崖玩。今晚江兒跟郎禪結婚,我也放心了,左右一家人,不用強分彼此,江兒過去幾個月經常找你們胡鬧,我先代她賠個不是啦。」
武服愁道:「小師妹成婚歸宿,是令人高興。不論如何,二宗原屬一家,她來找我們探討武學,也沒甚不好。」鍾黛溪笑道:「對,一家人。」袁克憂聽師兄客客氣氣,不明鍾黛溪請見意思,師兄品行斯文,說話不夠獨斷,當下敞言道:「師父之死,多少跟您有點關係,時至今日,您沒趕盡殺絕,容許慕容師妹寫信邀請我倆參加婚禮,該當感謝。師伯喊我們來,有什麼意思么?」
鍾黛溪手袖微微一揮,蘊笑道:「手下們告狀,說你倆放蛇蟲欺負人,很久沒見,就喊過來聊聊。」袁克憂笑道:「那是小子所為,魯莽處別見怪。」
鍾黛溪起身離炕,走到石堡門旁,雙手負背,瞻望外景,緩緩地道:「師弟啊,你去得太急了……要是還活著,憑著今日,師姐跟你認錯,咱們重歸於好,還像小時候一樣親密相處,就好了。你便是性子太硬了,當年也是,說什麼你都不聽。」靜了半晌,問道:「武公子,你跟你師弟將來有何打算?」
武、袁聽她懷念逝去恩師,口氣親切,敵意便去了四五成。武服愁道:「有繼續逸居西海術堂的想法。」鍾黛溪道:「僅此而已?你們師父走前,沒別的吩咐?」袁克憂心道:「倒沒什麼重要吩咐,便是你好不好,與咱不相干。」武服愁道:「欲將蟲宗本事傳承下去,不讓它斷絕武林,只是不知師伯允不允許,師伯未滅殺我們,或許不該有所希冀?」鍾黛溪嗤的一笑,道:「你倆也別老把我想得那麼壞啦,傳承武功,這是好事,更何談滅殺?剛才也講了,都是一家人,今晚婚禮喜宴一過,不如就留在霧鬼崖,二宗合二為一,豈不美哉?術、蟲兩字消失,歸屬同源,從此毒門只有一宗,再沒分宗的說法,這樣也挺好是吧。」
武、袁一聽此言,吃了一驚:「嗯,她想吞吃蟲宗,壯大勢力!」
鍾黛溪眯眼微笑,神情甚是親切,道:「現在你們師父不在了,只剩你倆有發話權,願不願意並宗?今後『術』跟『蟲』兩個字,不再出現在武林。你們同意,江兒和郎禪結婚,我繼而告知群豪,喜上加喜。」
武服愁蹙眉心想:「這件事太大。師父若還健在,又會不會同意?倘不答應,我和袁師弟對她無利用價值,以她殘手辣意,恐怕倏忽間殺手面目便露,單憑我兩人之力,不是整個霧鬼崖的敵手。」袁克憂尋思:「二宗合二為一,天下人怎麼看待我倆?怎生想個辦法,拒絕而又不得罪她。」鍾黛溪溫淑面貌的下手之辣,兩人都曾領教過,當下沉默躊躇,不敢貿然回答。
鍾黛溪道:「覺得怎樣?」武、袁仍是不答。
鍾黛溪道:「武公子,袁侄兒,說說你們的看法。」袁克憂道:「這件事嘛……」武服愁道:「在我看來,二宗合與不合,性質無異;依師伯之意,合固然好,但若不合,未必成弊,照可相愛……」話未說完,口氣已有婉拒之意。鍾黛溪臉有不愉之色,道:「那你是不願的了?合宗並派,籠聚子弟,蟲術武功,你我共學,江兒、郎禪亦跟著成了你們兄弟姐妹,咱們新毒門重新起名,一同傳承發展,未必不能比肩少林、武當、東海,甚至恤心宮、聯賢教了。」
袁克憂道:「師父已經身故,不敢隨便答應您呢……」鍾黛溪淡淡地道:「你們師父死了,現在問你們。」
武服愁聽她論此角度說理,他身為蟲宗大師兄,氣度泰然自若,手一舉,文彬彬地道:「請聽師侄說完。縱觀歷史,武林江湖分派合派之事,所在多有,便是少林派,也曾有過分歧,數百年前,因火工頭陀偷學武功,重創少林禪師,逃亡西域,從而創建西域少林一支,就離昆崙山不遠,如今西域少林早已無存,但這樁舊事磨滅不掉。」鍾黛溪點頭道:「古代西域少林金剛門,武功剛猛無儔,確實聽過。」
武服愁道:「然則金剛門和少林派勢如水火,不肯相容,原因何來?還是由於火工頭陀打死少林禪師的事,罪無可恕,邪畏於正,沒法回歸。您與師父多年來相爭不下,本來世間大小恩怨皆可化解,但人逝為大,師父之死嚴格來說是被您所逼,答應合宗,便是於師恩不孝,請師伯恕罪。」他以少林派和金剛門的歷史為基,文雅有禮地拒絕了鍾黛溪的要求。
袁克憂笑道:「不錯,我師兄說的對。」
鍾黛溪一言不發地凝視他倆。武、袁與其相顧而視。
鍾黛溪陰森森地呼吸一口,咧嘴道:「不合,那就死吧。」雙掌一錯,成焰紅色,呈抱圓之勢,「炎冥功」運起,瞬息間便要以「相柳摧心掌」手法暴起發難。武、袁一驚,想不到她一出手即是絕招,忙運起蟲宗心法,並肩相御,凝神應對。鍾黛溪冷笑幾聲,正要發掌推出,目光一降,見他二人爪指彎曲,武功拿捏的招式姿態,與袁丸麒極為相似,必是也修習了「五毒血抓」功夫,腦中登時想起袁丸麒生前的樣貌,自己與這師弟鬥了一輩子,到頭來自己勝了,他命卻沒了,心中只覺空蕩蕩的,贏了又能怎樣,活在世上,不過更加寂寥孤獨罷了。念及此處,心腸突然軟了,慢慢放下了起過殺心的雙手。
武、袁心下詫異,只道她別有毒辣門道,門戶手法更嚴謹了。
鍾黛溪冷冷地道:「要不是看在袁丸麒死了的份上,奴家殺了你們兩個小鬼。婚慶過後,趕緊滾吧。從此井水不犯河水。」說完黑袍一揚,走出了石堡。武服愁、袁克憂面面相覷,呆在當地,不知所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