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武賽三試
到了晚間,只見大土城已胡亂放肆之極,男女混鬧,猜拳搏酒,各處其間。眾教派無不想將來在武林中樹立威望,獲一席之地,投機的拉拉交情,殊途的暗中留心,尋思今後是否黑吃黑,好壯大自身。他們不管婚點,先大快朵頤,熙熙攘攘間,一身著華衣的大漢,不住到各桌旁敬酒,每桌賓客見他來敬,皆肅然起身,言語有禮,祝賀道:「霍爺,大喜。」那華衣大漢正是新郎霍郎禪。霍郎禪酒量甚高,一連敬了二十多桌,仍面不改色,容光煥發。
其他眾客轉頭見霍郎禪那虎背熊腰、精壯陽剛的面貌,紛紛點頭捋須,評價到位,說慕容思江嫁了個好老公,日子有福了。也有人覺得霍郎禪身形不凡,武功、膂力可想而知,切莫小心相處,免得不測心機,招惹暴力是非。
待得敬向中央龍亭時,霍郎禪見是袁武二人,微笑道:「賞臉,賞臉。」武服愁道:「霍兄恭喜了。」袁克憂道:「你和新娘子都已是老熟人了,不得不給面子,是不是。只不過老哥你的變化卻是有點大。」霍郎禪道:「怎麼說。」袁克憂道:「你以前在岳家門下,還有些豪氣風度,如今為了術宗小師妹,遠離師門,結交黑道,可不有些小薄情么?」這話本是玩笑調侃,但霍郎禪聽者有意,說道:「袁兄不會在教訓我吧?我有今日,當然由岳家栽培,永不會忘,大丈夫娶妻成家,順理成章,今天良朋集聚,風光無限,有什麼不好?」
袁克憂道:「嗯,你開心就行。畢竟拋卻了親屬、師父,否則怎麼不見他們來參加你的婚慶?」霍郎禪道:「我的父母親人、祖母早不在世了,師父、師娘他們與岳師祖各干其事,倉促間也難喊他們過來。我未婚妻跟我一般,她爺爺逝世不久,亦沒有親人,是個可憐孩子,好在有瘟妃鍾師父悉心關照,主持婚禮大局。」袁克憂道:「雖然不幸,倒也方便許多。」霍郎禪道:「想當初我們也是不打不相識,希望以後仍是朋友。袁兄,段煦龍兄弟怎麼不來?」袁克憂道:「嗨,恤心宮有恤心宮的事,霧鬼崖有霧鬼崖的事,與其見面,不如自己快活自己的好,就跟你和你師父那邊一樣。」霍郎禪道:「也罷。」
武服愁道:「來,霍兄請。」與師弟起身端杯。霍郎禪嘴角一揚,道:「請!」三人一飲而盡。武服愁道:「好酒量。」霍郎禪含笑而去。他身形魁偉,雖已去遠,但那高頭仍顯於人群之間。
霍郎禪率領黑衣下手,敬畢所有教派后,時刻已差不多,但見大土城前台,瞬時多方位閃出燈光,城外五彩煙火噼啪炸響不絕,伴隨嗩吶、號角、擂鼓一類樂器的合聲。武林中人男女結婚,因靠刀劍舔血,拳腳說話,性命玩乎股掌間,婚禮通常比較草率簡單,不比城市婚禮步驟繁多,隆重喜慶,但霍郎禪在與慕容思江定親那天,曾做出承諾,婚慶屆時務必廣邀豪傑,來場盛大熱鬧的動靜,此刻煙花、彩燈、音樂俱全,華麗景象的背後,全是他事先委託好友,私下預備的付出。
婚禮即將正式開始,眾派邪豪本就胡鬧搗亂,大吵不停,過得片刻,喝彩聲震天動地。原來土城一角,一名紅袍女子姿態盈盈,緩緩徐行,溫淑內斂地出現在大家眼前,便是不認得她的,也自然猜到,除新娘慕容思江外沒人有這氣質了。只見她紅袍姍姍,光彩照人,眼神靈動,潔白如雪,長發窈窕,邪魅妝容之下,又像藏了無窮的狠毒與怨意。
霍郎禪大喜,待她慢慢來到自己面前,伸出大手,握住其雙掌,攜之轉向眾客。眾邪豪叫翻天的同時,煙花、燈光更加奪目,嗩吶、號角也吹得更響了。不多時,瘟妃鍾黛溪從一紅煙中突襲而出,咯咯嬌笑,雙足躍點,站在慕容思江背後丈許之外。
樂器之聲漸漸止息。鍾黛溪雙手搭在腹前,霍郎禪單膝跪地,一手插腰,一掌高舉,面向新娘。
鍾黛溪滿臉喜容,緩緩地道:「孩子,她是世間毒門唯留賢徒,亦是我的掌上明珠,身為人師,今見你誠意滿滿,願娶她為妻,果然一片真心,肯生生世世,與她永遠在一起,照顧一輩子嗎?」霍郎禪大聲道:「我肯的!」
武、袁聽鍾黛溪說慕容思江是「毒門唯留賢徒」,顯然當他倆已經死了,蟲宗消亡,不存世間,完全無視了他們,心中大怒。言語潦草,卻已算向教派眾豪宣告,袁克憂想衝出龍亭,大鬧婚禮,武服愁壓抑怒火,終究攔住了他。卻不知眾客幾乎沒人注意在這件事上,眼中只見霍、慕容的男女好事,霍郎禪那句「我肯的」,更是賞來了無盡的喝彩和叫喊聲。
鍾黛溪緩緩地道:「今後無論我愛徒怎麼跟你使性子,胡鬧頑皮,你也當她是你的小寶貝,寬恕愛護,憐惜接受嗎?」霍郎禪大聲道:「我接受!」眾客喊聲不絕。
鍾黛溪微笑道:「霍郎禪,你願意娶慕容思江為妻么?」霍郎禪運起內力,喝道:「我願意!」眾客耳中受震,嘴上依然喝彩,心中無不駭然他的內功修為。
鍾黛溪轉頭對慕容思江道:「慕容思江,你願意嫁給霍郎禪,做他的老婆嗎?」慕容思江靜了片刻,低頭輕輕地道:「我……我……」眾賓客聯聲叫道:「願意!願意!願意!」「說呀,快說願意,慕容家的新娘子。」
慕容思江神情複雜,隔了半晌,才道:「我……我願意。」
整個大土城,吼叫和尖叫響震了天。
鍾黛溪道:「很好,那麼霍郎禪,我就以慕容思江師父的身份,正式將她配給你,你好好對她吧。」霍郎禪笑道:「謝謝鍾師父。」鍾黛溪湊到霍郎禪身旁,似笑非笑地道:「小鬼,你在問輪山打我一掌,可曾想到也有今日?我但凡說個不字,你都別想娶她了。」霍郎禪道:「那天郎禪不懂事,以後我會和她一起好好過日子,孝順您,您現是我倆唯一的親人。」鍾黛溪微笑道:「這才是乖孩子呢。」
眼見下一步霍郎禪就要給慕容思江戴上婚戒,接吻示愛,便在這時,忽聽大土城外一陣如鬼如禽的鳴叫聲傳來,響徹夜霄,驚得整個霧鬼崖雀鳥橫飛,林獸群散,人聲戛然而止。接著土城那兩扇重逾八九百斤的石門,轟隆一聲,赫然倒地,卷卷疾風吹向城內,迷得每人睜不開眼來。
邪豪眾客運氣抵禦,凝神立戶,罵道:「什麼狗事?」「來了敵人?」「是誰!」石門倒下,眾人迷糊見到有一隻鳥和一個人的影子,可當疾風吹畢,重新睜眼后,那兩影子卻全不見了,視野內只留下城門外的山崖野樹,依稀聽得貓頭鷹、怪鳥傳來的幾聲梟寒鳴啼。今晚的鴞鳴異常奇怪,像是遭到什麼天敵剋星,叫聲凄涼慘烈,充滿了懼怕之意,而在人類聽來,這些聲音的交雜,更似荒山裡的女鬼哀嚎。
靜了良久,一個藍衣青年道:「有誰看到了剛才的兩個影子?」一個黑袍瘦子道:「看見了,現在沒了。」一個黃裙女子聽城外那鴞鳥毛骨悚然的叫聲,凜然道:「莫不是有鬼?」此言一出,惹得眾人哈哈大笑。一位灰衫老者道:「小姑娘缺老公吧?膽子這麼小。別說未必是鬼,就算霧鬼崖真有野鬼,這兒有一千多人,怕它何來?」轉身向鍾黛溪遙遙喊道:「毒王師姐,這自然是事先安排好的,嚇大夥一跳的驚喜嘍?」
鍾黛溪搖頭道:「不是。」
又聽得「唷嗚」一聲鳴叫,喀啦一聲,石瓦天花板破了一個大洞,柴草、瓦片簌簌而落,隱隱有一黑影跟隨墜下。下方賓客大驚,紛紛躲避落物,讓出了一圈容納二十餘人的空間。黑影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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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地面,但疾風龍捲摶旋,盛勢凌人,又有褐影撲朔,一閃而逝。土城中見此情狀,亂成一片。那褐影去得極快,怪鳴不絕,清脆刺耳,沖向前台的霍郎禪、慕容思江、鍾黛溪三人,途中路過武服愁、袁克憂的龍亭旁,武、袁禁不住那驚人風力,早嚇了一跳,躍出亭外。龍亭隨之被撞倒塌。
霍、鍾、慕容見衝來怪物,貌似是只老鷹,不由得既疑且驚,站位分散而避。鍾黛溪欺身向前,袍袖揮出,一團黑粉瀰漫前方,那是專門侵害禽獸生命的「黑蛇粉」。誰知那褐影早在黑蛇粉拋灑前,便停止飛沖,方向迅變,原路返回,爪趾一收,立在了一個年輕人的肩膀上。它神力巨大,往返颶風呼呼,不知掀翻了多少桌凳。
今天好歹自己大喜日子,霍郎禪怒道:「楊詣穹,你這是什麼意思?」
破洞下方,讓出一條通道。全城目光雲集,只見那神鷹立肩之人,濃眉銳眼,相貌堂堂,矯健精神,正是名震天下的武林少俠楊詣穹。眾客念頭複雜,心緒惴惴,雖千餘黑道聚此,但這小子曾與三位好友相助武當,抵擋聯賢教八卦八門,四千人也已干過了,此時欲爭鋒相對,可不太明智妥當,平素向來無仇,今日他放使御風神鵬大鬧婚堂,明顯要跟主人家過不去,正邪有別,只求自己不得罪了就行,當下千餘人無一人發言,僅微微喧嘩騷動,大半都一動不動,靜觀其變。
楊詣穹緩緩抬頭,掃視四周,右手一揮,神鵬點了點頭,飛出城外。楊詣穹道:「御風神鵬為了幫我宣洩心中一股怨氣,行動魯莽,非我之意,沒能及時阻止,攪亂了霍大哥、慕容小姐婚禮,破壞了眾家喜興,可對不起。」鍾黛溪道:「你有什麼怨?」楊詣穹凄然嘆道:「我所愛之人,今天成了別人的新娘子,我不僅怨恨,而且傷痛、糾結、痛苦。不訴說出來,誰能知道我心中的痛楚?又有誰理解我心中的痛楚?」眾客內有數百名年輕人曾動過真情,聽楊詣穹語音哀切,心起共鳴,目光看向慕容思江,又瞅回楊詣穹。他倆相距尚遠,一個在這邊哀嘆,一個在婚禮前台撇頭,都不互望一眼。
楊詣穹道:「即便誤會釀成悲禍,不聽解釋,那也比殺了我都好,卻為何以這樣的方式報復我?我們之間的感情,就如此一文不值么!」他始終望向別處,但每字每句都是說給慕容思江聽的。
霍郎禪踏前一步,緩緩地道:「楊兄弟,你比我先認識她,愛她的時間也比我多得多,可緣一旦盡了,人也無法挽回。今天站在台上,即將給她戴上戒指的是我霍某,而不是你,局勢已定,強求不得。」楊詣穹冷笑道:「局勢已定?如真正兩情相悅,終身大事豈能這般草率,分明是意氣用事,糊裡糊塗,亂七八糟。霍郎禪,我跟慕容思江本來好甜蜜,好相愛,你垂涎美色,趁我二人隔閡誤會期間,花言巧語誘騙了她,我若繼續渾渾噩噩,定了局勢,反叫你陰謀得逞了。」
霍郎禪對慕容思江一片真心,聽他詆蔑自己,不僅抹黑自己對慕容思江的愛慕,更在眾派邪豪面前顏面掃地,臉色鐵青,沉聲道:「楊詣穹,袁前輩術堂大典那日,你跟她情絕兩斷,天下英雄有目共睹,現今我倆成好成雙,礙你什麼事了?是你挑事發瘋,放怪鷹鬧了霍某婚場。你也算武林有頭有臉的人,行徑反覆無常,這是小人作風。」
楊詣穹道:「我不是反覆無常,雖然那天群雄有目共睹,她跟我分手,但我可沒同意。我的一生,為她活著,他和別人結婚,尤甚凌遲於我,跟你這好色匹夫過日子,不會幸福,她這輩子只能愛我,只能跟我。今晚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得逞,我要帶她走,我要跟她重新開始。」此言一出,大土城群眾頓時大嘩。
霍郎禪怒道:「你……你……混賬小子。」
楊詣穹喝道:「我要搶婚!霍郎禪,你想娶我老婆?嘿嘿,趁早死了這條心吧。」他當眾稱新娘為「老婆」,婚禮固然尷尬,新郎面子也大大被削。
霍郎禪眼裡欲噴出火來,殺心倏起,想一掌將其推出城外,雙臂畫圓,掌力已洶湧暗凝,他深知楊詣穹武功之玄,單憑掌力蠻勁擊斃是難,僅可暗使毒計,分散注意,給予致命一擊。楊詣穹也知霍郎禪掌力之強,世所罕有,按往日戰鬥心機,大可牽引挪移,靈活反擊,施展神威,但今晚方寸大亂,為了阻止慕容思江嫁給霍匹夫,竟起了玉石俱焚,硬碰硬的念頭,事後重傷,轉而死於邪徒刀下,也不管了,左拳右掌,瞬息間換了八番陰陽調和的真力,只待衝突一起,便上前拚命。
鍾黛溪長聲嬌笑,微笑道:「楊小俠,你武功高強,英雄肝膽,這件事卻也不是光靠說就能辦到的。武林成婚,有人從中阻撓,甚至搶婚,那是得罪了整場婚禮的所有人,你瞧瞧這兒有一千多人,四十多個教派,十數個民族高手聚集在此,就算你有北海神鳥相助,不亦有些吃力么?更何況這種感情上的事,武力解決不了。解鈴還須繫鈴人,治病還得除病根,咱們來問問女主角的意思,豈不更好?」
慕容思江紅袍隨風飄動,盈盈上前移動幾步。霎時間,全場所有目光,幾乎全移到這位新娘子身上。
楊詣穹望著她的臉龐,胸中酸楚,再也忍不住,哀道:「思江!你不要跟別人結婚,跟我走好不好?凡事不管怎樣都好說,誤會可以解釋,犯錯可以更改,只求你回到我身邊,別離開我。」霍郎禪轉頭見新娘神情微微動搖,不禁大怒,道:「你大呼小叫什麼東西?」終於一掌發了出去。
楊詣穹咬牙道:「霍匹夫。」左拳交叉右掌,雙臂一振,卸消霍郎禪的掌力,怎料他這一掌勁道竟運上了《如來赦焚咒》的無上心法,威力石破天驚,單使一招,僅卸去掌勁的十分之六,竟未完全卸掉。楊詣穹一驚,騰空一躍,筋斗翻出,落在前方。身後四人,被余掌力推得重傷,向後飛出,口噴鮮血,傷得不輕。若非先為楊詣穹卸去些許,必被十成掌力打得筋脈盡斷,當場去世。
全場盡皆矍然,誰都想不到新郎在新婚之夜竟出手傷人。那四個被傷之人的師父是個白須老者,朗聲道:「可得給個交待。」
鍾黛溪道:「冷靜,奴家的話還沒說完,新娘子也有話要說。」那老者叫道:「還說什麼,人都傷了,新郎動手打人,這婚禮還有什麼趣頭,不如散了吧。人家孩子放老鷹進來吹風鬧騰,多半為了讓大夥高興刺激,才整的一出,結果新郎氣不過就動手打人家,心胸狹隘,新娘子婚後不會幸福的。」此人說話不留面子,一口氣將話說絕,性格甚是剛烈。霍郎禪遙遙喊道:「藍拳寨余老伯,霍某無心傷人,對不住了,都怪這姓楊小子。」喝道:「楊詣穹,你過來,我打死你!」
楊詣穹瞪眼道:「來啊!誰怕誰?」
二人施展輕功,相對衝去。霎時間,婚禮喜堂,成了賓客勸架場合。各家邪派,一千餘人你撞我擠,人山人海,人頭攢動,鬧了個天翻地覆。眼見局面已經失控,忽聽一少女聲音道:「給—我—停—下!」四個字拖長了說,話音清脆甜美,卻也帶隨駭人的威懾力。大土城由轟天亂地,漸漸變至鴉雀無聲。
慕容思江道:「各家朋友,請回原位,今天是小女子大喜日子,不要破壞了原有氣氛,此事交由我們自行處理。」眾派紛紛道:「好的。」「沒問題。」四十多派回坐原位,但桌椅飯菜,已掀翻踢壞許多,鍾黛溪傳喚黑衣下手幫忙,費了好番功夫,所有人才靜靜坐下,徹底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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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思江看向楊詣穹,楊詣穹也看向了她,二人相距數丈,對視許久,不發一言。
慕容思江漫不在乎地道:「說說吧,你今天來霧鬼崖,什麼意思。」楊詣穹道:「我來求你,跟我走,別和他結婚。」慕容思江道:「為什麼要我跟你走,不讓我和霍大哥結婚?」楊詣穹道:「我放不下你,沒有你,我會死的。」慕容思江淡淡地「嗯」了一聲,道:「這麼說,楊少俠還愛我呢。」楊詣穹聽她口氣冰冷帶刺,但為了重新挽回其心,不管多冷多刺也都泰然而受,心想:「今晚如能帶她走,要我當她的一條狗也心甘情願。」連連點頭,道:「我愛你!我肯定愛你。」
慕容思江笑道:「你為什麼要害死我爺爺?」
楊詣穹聽她笑著問這話,怔道:「我沒有害死師父。」慕容思江微笑道:「撒謊啊,爺爺是被你用神鬼大離合、引風襲神功打死的,證據確鑿,袁毒王盛典那天,我已向天下英雄闡述了,你弒師罪名,洗脫不掉的。」楊詣穹嘆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你先跟我走,我慢慢和你講其中原委,總之師父不是我害的。」他心想澹臺無冢以「挪輪大法」殺害恩師,中間曲折複雜,需要慢慢解釋,才能說清。
慕容思江哪裡肯信其中另有情節,反更認為楊詣穹人品低劣,推脫罪惡,罵道:「慢慢聽你說是怎麼殘忍殺死爺爺的?你這小子,憑這副德行,便要搶婚帶我走?老娘真覺得你噁心。」楊詣穹一怔:「老娘?」道:「唉,師父真不是我殺的,是澹臺無冢殺的。」
慕容思江怒道:「說到澹臺無冢我更來氣了,她的乾女兒很美對不對?你跟她上過多少回床了,一定很舒服,很快活吧?今晚我當了人家的新娘子,你還不肯放過我,想繼續糾纏我是不是?」楊詣穹驚道:「我……我哪有……」慕容思江道:「你說霍大哥是好色匹夫,人家這好色匹夫,畢竟對我姓慕容的痴情一片,矢志不渝,自打認識我后,沒對其他一個女子多看一眼。而你呢?青梅竹馬放不下,悟龍谷里我也被你騙過了,就連澹臺無冢的女兒,都得不到絕不罷休,你好樣的啊,你是真男人。」
楊詣穹急道:「不是,不是的,你聽我解釋。當初我去悟龍谷認識你,沒說過曲葉琦的事,確實怪我,但我和她,真的如好朋友、兄妹姐弟一般,別無其他;澹臺無冢的乾女兒楚姑娘,我的確認識,也是知己朋友,但從未做過什麼越界的事,我自始至終,只喜歡慕容思江一人,皇天后土,人所共鑒。你不相信,可以問關居鈺、段煦龍去,他倆是我的好兄弟,能為我作證。」
慕容思江道:「誰聽你小子花言巧語?青唐城你跟那叫葉琦的,毛毛細雨,動手動腳,你摟我抱,就差沒親在一塊了,你當我是瞎子嗎?對你來說,好朋友等同於情人。我看你倆在那細雨綿綿下,脫掉衣服,當街幹起來,完事後你估計也會跟我說:『思江,這是我的好朋友啊,來,你認識一下。』」說到這裡,邪豪眾派哄然大笑,各種污言穢語,添油加醋,稱讚她說得好,有人道:「照這麼說,老子的好朋友可多啦,不管玩過沒玩過的,起碼有幾百個嘍。」「兄弟,強啊。」「過獎,過獎,反正比某位聞名武林的搶婚少俠才三四個的要強些。」
楊詣穹搖頭心想:「變了,她徹底變了,女孩子家,說話肆無忌憚,男女之事說得這般開放。悟龍谷里的白衣姑娘,跟現在的沒法扯在一塊了。」
慕容思江嘴角上揚,笑道:「怎麼不說話了?沒什麼好說的了對吧,不說可以滾了,別在這兒礙手礙腳的,耽誤老娘好事,等我和霍大哥舒服幾晚,辦過事了,遲早出去再找到你,殺你為爺爺報仇,今天大喜例外,暫且放你一馬。」邪豪們叫道:「哇,新娘子帶勁啊。」「好樣的。」此刻眾人聲眾,盡皆擁護霍、慕容一方,有超過一半的教派不住叫罵,要楊詣穹滾出去,亦有人說如果他不識抬舉,便要相助婚方,動手打敗前來阻撓的狂徒。修鍊「血海魔掌」的盈虛僧,更叫囂著慕容山楓曾在別塵峰下批評他窮己一生也練不成血海魔掌,如今就要讓其徒弟嘗嘗他現在魔掌的厲害。
這般吵鬧半天,突聽土城外一聲偌大清鳴傳來,正是御風神鵬的叫聲。眾客驚呼一片,心下懼怕,記起適才那怪鳥的厲害,登時嚇得不敢多嘴,千餘人再次變得寂靜下來。
楊詣穹皺眉道:「我是無論如何不會走的,今晚要麼死在這裡,要麼就帶慕容思江走,誰也攔不住我。」此言一出,已算是跟整座霧鬼崖為敵了。
霍郎禪、鍾黛溪臉色一變。鍾黛溪袍袖一揮,霧鬼崖的一百名黑衣大漢,從土城十八扇小石門、石樑上突襲出來,把守住了各個要緊切口。眾教派聽楊詣穹說了此話,千餘人全部起立,拳腳凝風,兵器在手,每雙眼睛如狼似豹,盯住他孤身一人。動靜驚天動地。楊詣穹自管自地凝視慕容思江,對一千餘名高手圍攻自己的大禍視若無睹。
就在此時,但見一團紫影,一團黑影撲向前台,輕功落地后,眾人見是西海毒王二徒,武服愁和袁克憂。武服愁溫言道:「大家且慢動手,聽毒門蟲宗一言。」
鍾黛溪黑著臉,喝道:「我已饒了你倆不死,怎麼竟要幫楊詣穹攪局?」
武服愁彬彬有禮,微一躬身,微笑道:「鍾師伯饒我二人性命,非常感激,然則我倆終究仍為武林中人。慕容師妹既然決心嫁予霍朋友,不肯隨楊小弟而去,此乃新娘之意也,楊小弟死纏爛打,究竟粗魯,不太通情理,發生暴力行為,亦不容於法。可是來參加婚慶的眾教派,足足千餘人,圍攻楊小弟一人,又不免有持強凌弱,以多勝少之嫌。所以西海蟲宗稍微提出一點意見,能使兩方既沒有錯,也可以收場。」鍾黛溪聽他說「西海蟲宗」,扭過了頭不理。
霍郎禪道:「哦?敢問二兄,你們怎麼個意見?」
武服愁微笑不答,轉身提氣,對眾豪道:「諸家門派,覺得怎樣?」邪派們心覺有好戲看,欣然道:「好,你們作主吧。」
武服愁點點頭,回過身來道:「咱們是武林中人,便參照武林規矩,定下題目,如果楊詣穹勝了,慕容師妹可以隨他而去,敘敘舊情,今夜成婚之事暫且作罷,哪怕日後重新舉行婚禮都行。倘若婚方勝了,只好委屈了楊小弟你,交由他們任意宰割,隨便處置,任何人不能說情。」說到這裡,全場無不「咦」的一聲,誰料今晚好好一個婚禮,竟衍生出這樣的結果,然不給雙方一個台階下,招惹麻煩事小,鬧出人命事大,除了定下題目外,暫無別的更好辦法,武林中人以武林規矩擬賽,倒也情之所然。
楊詣穹見武服愁正待詢問,手一舉,道:「不用問了武大哥,我答應。已經說了,今晚若不能帶慕容思江離開霧鬼崖,我便死在這裡。」武服愁微微一笑,向霍、鍾、慕容道:「霍兄,鍾師伯,慕容師妹,你們覺得?」
霍郎禪道:「我聽慕容的。」慕容思江沉吟片刻,道:「行吧,要是他贏了,我陪他離崖,聽他啰嗦幾天再回來也無不可。」楊詣穹大喜,心道:「只要你聽我說清所有來路去脈,咱們誤會消除,便重新在一起了。」慕容思江不知他心裡所想,見他朝自己嘻笑,心下憎惡,罵道:「臭小子,別高興得太早,要是你輸了,我把你千刀萬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楊詣穹釋然,心想:「就算死在你手上,我也心甘情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