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謀反
密道不長，不一會兒她就走到地下室。
室內不大卻空曠，只有一支紅燭燃燒著照亮整個地下室。室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她幾乎聽不見外面的雷雨聲，一眼便看見了被鐵鏈鎖住跪在牆邊的顧承熙。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狼狽的顧承熙∶他的頭髮全散了，蓋住了他俊俏的面容；剛做不久的新衣被撕扯出一道道口子，上面布滿灰塵；他的手腕被鐵鏈鎖著，上面因為掙扎而被磨傷，滲出些許血液，凝固在冰冷的鐵鏈上。
林司月艱難地移動步子，顧承熙聽到了動靜，抬頭看向她。陰鬱猩紅的雙眸讓她微微一怔，她還是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
他像一隻受傷的狼，警惕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轉眼到了中秋，顧承熙一大早就被叫醒起來穿朝服，林司月也無睡意，起身看著宮人服侍他穿衣。
朝服是紅衣紅裳，正中央綉著凌雲海浪仙鶴戲水圖，領口綉著金邊凌雲，袖口是銀色鏤空蘭花鑲邊，玄色腰帶上掛著刻有「南鼎」字樣的和田玉佩。
她的朝服製作須請示佑昌帝，裁縫和綉娘們不敢隨便做，生怕一個不慎全家掉腦袋，她也不急，朝服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必需的東西。
顧承熙的頭髮被嵌玉紫金冠束起，精緻的五官展露無疑無疑，朝服映襯下的他更加奪目，整個意氣風發少年郎。
林司月在旁邊看著出了神，比起這令人驚嘆的儀態模樣，她卻擔心眼前人的安危。
從知道顧承熙要去護國寺時起，她不知為何內心非常不安。
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消失了。
是對她而言很重要的東西。
顧承熙裝戴整齊轉身，一眼便捉住了林司月眼底閃過的忐忑。
他表現得異常興奮，和小孩子要上街玩耍的神態無異，開心地跑到林司月面前轉了個圈，道∶「月兒你看！我穿這身好不好看啊？」他嬉笑著，活脫脫一個孩子模樣。
林司月也對著他笑，道∶「好看！」
顧承熙聽后一把抱住林司月，用只有她能聽見的音量在她耳邊道∶「不用擔心我，我說過不會讓你守寡的。」說完他鬆開林司月，對著她微微挑眉。
林司月對上他的眼神，想起在地下室的經歷，心虛地避開他熾熱的眼神，但看著他努力安撫自己，她心裡升起一股暖意。
她對他說道：「時候不早了，進宮吧。」
顧承熙偷偷笑了笑，繼續裝成一個傻子模樣跟著宮人一蹦一跳地朝皇宮走去。
祈福隊伍龐大而豪華，浩浩蕩蕩地從安王府前經過，林司月望著隊伍中豪華的馬車，想找出顧承熙的位置。
彷彿心有靈犀一般，顧承熙從一駕馬車中探出頭來，對上林司月焦急的眼睛，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抬手將帘子放下。
一行人到了護國寺，按照禮制上香祈福。
皇后將三柱香插入香案之中，口中念念有詞∶「願上蒼保佑南鼎百姓安居樂業，年年豐收；保佑南鼎國泰民安。」她回到原來的位置上，佑昌帝看了她一眼，低聲道∶「皇后這一國之母做的真好。」
皇后扯了扯嘴角，低聲答道∶「是臣妾應該做的。」
人們的注意力集中在正在上香的太子身上，沒有人注意到帝后的這點對話。
到了顧承熙，他在住持的指導下點香、拜佛，等他將要把香放入香案時，一把利劍突然破開佛祖神像，徑直朝他刺來，他眸色一沉，假裝弄掉一柱香，彎腰避開攻擊。
利劍直衝佑昌帝，他未反應過來，被顧承楓一把推開。
利劍如指令一般，剎時間寺廟周圍突現一群黑衣人，個個手持彎刀湧向廟內。
章啟一聲「護駕」，御林軍迅速出擊斬殺刺客。先前派出保護顧承熙的御林軍將他團團圍住，不讓刺客傷他分毫。
顧承楓命幾位侍衛保護皇后，上前擊殺刺客，他看了一圈，唯獨不見顧承江的蹤影。
李泉領著百人精兵與御林軍一起奮戰，他對這群刺客了如指掌，但為了不惹人懷疑，他早與顧承熙約定好待時機成熟再下命令。
御林軍被打得節節敗退，護國寺內一片混亂，眾人被逼到牆角，謝屹護著佑昌帝不敢輕舉妄動，皇后被嚇得驚魂未定，幸有顧承楓保護左右，顧承熙至始至終扮演著傻子人設，在一旁害怕得哇哇大叫，被章啟不停地安撫。
御林軍此時只剩幾個保護佑昌帝幾人，黑衣人將他們逼至牆角后往兩側散開，此時消失已久的顧承江踱步而來。
佑昌帝看到顧承江並未驚訝，倒是皇后與顧承楓吃驚地望著他，顧承熙還未緩過神，一臉懵地望著顧承江。
顧承楓不解，忍不住質問他∶「大哥！你這是做什麼？」
身邊的佑昌帝冷哼一聲∶「還看不出來嗎？這逆子是要謀反！」
顧承江笑了笑，假裝恭敬道∶「兒臣只是拿到屬於自己的東西。」
「你瘋了江兒！」皇后一改往日的嫻靜，朝他怒吼，「這本就是你的，你何至於此？！」
「兒臣等不起。」顧承江看著佑昌帝，眼裡是憤怒，是憎恨，獨獨沒有兒子對父親的親情，「父皇您在這位子上坐了二十多年，也該退位讓賢了。」
佑昌帝冷笑一聲，不慌不忙道∶「你是為了皇后？還是你身後的趙家？」
皇后一聽，慌張地看著佑昌帝，又看向顧承江，眼裡不可置信，一時難以接受，眼前一黑，沒有意識。
顧承熙和顧承楓二人連忙抱住皇后，顧承楓抬頭看著顧承江，只覺得他陌生至極。
顧承江卻笑了笑，一臉無所謂，他手腕一揮，又有一群黑衣人湧入寺廟裡，他背手看著驚愕的眾人，彷彿勝券在握。
黑衣人來勢洶洶，打算將眾人一網打盡。就在這時，一隊又一隊御林軍從四面八方進入寺廟裡，圍住了正要向前攻擊的黑衣人。
局勢逆轉，顧承江臉色一沉，盯著眼前氣定神閑的帝皇，他一概不理，繼續讓黑衣人進攻。
又是一片混亂，而此刻的黑衣人明顯佔了下風，顧承江看著突如其來的大逆轉，整個人怔住了。他望著自信滿滿的佑昌帝，才知自己著了他的道。
他難以咽下這口氣，拿過手下的弓箭，拉弓搭箭，射向他痛恨的男人。
此時的佑昌帝正沉浸於自己計劃的成功中，絲毫沒有發覺危險，待到章啟眼尖瞧見飛速射來的羽箭時，他早就避閃不及。
千鈞一髮之際，他拉住暈倒在一旁的皇後為他擋箭。
顧承熙震驚地看著佑昌帝的這個舉動，他來不及多想，上前拚命護著皇后，將身一轉，用後背對上那支射來的羽箭。
羽箭直直刺入他的後背，瞬間鮮血溢出。
佑昌帝沒料到顧承熙會這麼做，他驚慌失措，眼看著顧承熙失力跪在地上。
「來人！快來人！」章啟慌忙叫人，幾人侍衛迅速趕來，這時佑昌帝反應過來，忙對他們下令∶「快把人移到廂房！你！」他指著其中一名侍衛，「去安王府把曉小叫來！快去！」侍衛沒有絲毫猶豫，忙往安王府方向奔去。
顧承熙用最後一點意識向一旁的李泉使了眼色，李泉內心著急，卻領會顧承熙這一眼神，他壓下心頭慌亂，輕敲鎧甲，其餘百人精兵跟著他有節奏地敲著鎧甲，剎那間，正與御林軍搏鬥的黑衣人身體不停地顫抖，「哐當」一聲，彎刀落地，個個彎腰抱腹，痛苦呻吟，謝屹立馬指揮御林軍乘勝追擊。
佑昌帝見狀，怒視遠處的顧承江，毫不留情地直接下令∶「來人！將逆賊拿下！」
顧承江看到紛紛倒地不起的黑衣人，大驚失色，但他知道大勢已去，便沒有掙扎的被御林軍押送到佑昌帝面前。
他想到佑昌帝在方才危險之際的舉動，怒視著他，嘲諷道∶「父皇，您可真是個好丈夫！」
佑昌帝心裡緊張著顧承熙，並沒有看他，看到侍衛把受傷昏迷的顧承熙送入廂房，他正要跟過去，忽想到什麼，對謝屹道∶「把逆賊押入天牢，等候發落。」
謝屹領命，指揮手下將顧承江帶走，顧承江望著佑昌帝冷漠的背影，冷笑一聲，對著他的背影大喊∶「父皇！您不會不知道德妃是怎麼死的吧！」
佑昌帝的腳步頓住了，而他只停留了一會兒，又快步朝前走去。
顧承楓望了眼佑昌帝的背影，又望向幾近瘋狂的兄長，他對上顧承江的眼睛，心中五味雜陳，最終還是轉身朝廂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