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殺機

黃毛狐狸躲在我的身後，仔細檢查自己尾巴上的毛有沒有被之塵碰到。

之塵看它的樣子，變得更加生氣了。「畜生，這裡豈是你……」

「放肆。」我出言打斷之塵的話，她有些詫異地看向我。「少主？」

「你打算質問我？」

「不敢。」之塵緊張地站在一邊。

我彎腰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面紗，已經破的不成樣子。真可惜，面料看起來還是不錯的。

「少主，這面紗……」

「無妨，女子容貌艷麗，不給人看有什麼意思。」我沖她一笑，從她身旁走出去，走上了那一頂轎子。

就在剛才的一瞬間，我忽然想起來一件很重要的事。黃毛狐狸說，我需要像秦無一樣。秦無是什麼樣的人呢？她出身寒微，母親只是一個舞姬。秦城絕舞之前，她自己也不過就是個好看的舞姬而已。她修為雖是不錯，卻是沒誰是真的看得起的。她性格也刁鑽，頗為不平世間不平之事。所以，在若干年後，當她修為大成之時，就在憶昔河畔建了一座無情樓。行正義之事，殺不義之魂。只是，從那天的夢境來看，義這個尺度她的把控可能並不會很好。

換句話說，秦無這個傳奇色彩的角色，她曾經試圖一己之力，定義天道所存。

想明白這些，似乎扮演起這個女子來也並不是很難。

她生的漂亮，卻出生低微，難免不平。這樣名揚九界的機會，她是一定會牢牢抓住的。不管未來的她是惡名還是美名，她將要面臨的選擇都會比成名前的她多很多。

我坐上了轎子，黃毛狐狸一躍跑上來窩在我的膝上。「你想錯了。」

「什麼？」我不解地問到。

侍衛已經將轎子抬起來，搖搖晃晃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那時的秦無，別無選擇。」黃毛狐狸似乎陷入了久遠的回憶，它淺笑起來。當它抬頭看向我，看到我不解的表情，反而多了許多的釋然。

「不懂。」我搖頭。

它也跟著搖頭，晃一晃自己毛茸茸的頭。「小姑娘，有時候雖然會有很多路擺在你面前，但你能走的其實就只有一條而已。你需要沿著這條路走到頭，不管最後是什麼……就像你現在。」

轎子走了很久，停下來的時候，感覺日頭都有了明顯的變化。

之塵跟在轎子外，伸手撩起帘子的一角。「少主，時辰快到了。」

我伸手摸了一把自己腿上的狐狸，雖然黃毛看起來十分的俗氣，但是摸起來手感還是不錯的。我深吸一口氣，抱起黃毛狐狸下轎。

我下轎的地方是一處小院，抬起頭可以看到樓上聲音吵鬧。之塵在前面領路，我跟在身後。先是一個窄門，然後是彎曲的樓梯，也不知道轉了多少圈，才終於停下來。

那裡站了六位綵衣舞姬，她們看到我便一起行禮。

外面的鼓樂聲歇了一陣，人群也漸漸安靜下來。

黃毛狐狸忽然落地，幻化成一位穿著灰色衣衫的少年人。「走吧，我陪你。」它難得的幻化並沒有什麼破綻，看到我疑惑的表情，沖我一眨眼。

它手中幻化出一尾笛子，握在手中。「今日的琵琶，你大約是不會彈的。」

我搖頭，伸手拿過一旁放著的琵琶。「我恰好會。」

它愣了一下，站在原地。

我從它身邊走過，恰好一陣風吹過，我想起來一個很久以前聽過的故事。

傳說在妖界的迷途山住著一位神，那個神與三十六神同期，卻並未能位列其中。它是只狐狸，黃毛狐狸，最喜歡玩樂世間。迷途山的盛名也是它的功勞。狐族有幻術的傳承，這一位更是幻術的祖宗。世間幾乎沒有它的蹤跡，但是一千年前的秦城出現過。那位神，被稱為「狐仙」。

「我想起來你是誰了。」我笑著看向他，他眯了一下眼睛。「你是她請來的？」

「準確來說，是血狼王。」它的聲音很低，只有我聽得見。

之塵想要上前催促我，卻又不敢上前。我看到了她的欲言又止，又看向黃毛狐狸。

「走吧。」我踏空而起，他緊跟著出來，卻是落在不起眼的一角，那裡恰好有一隻大鼓，將他遮擋的嚴實。他將笛子湊在唇邊，幾個音被它吹出來，一道又一道幻術的結印落下來。

我站在原地，看到綵衣舞姬隨樂而舞，一道幻影跳了本該屬於秦無的位置。這一刻，我似乎又成了一位旁觀者。再次看見，那種身臨其境的震撼更加濃烈。我看到那在跳舞的「秦無」看向高台。高台之上，站了一群少年才俊。

我記得西嚴說過，樓蘭城外的幻景製造者，當時應該就在高台之上。只是那高台之上，卻像是被雲霧隔開，看得並不真切。

旁邊的閣樓之上，肥胖的城主正看過來，不知想起什麼，正打算和身邊的美艷婦人說話，卻發現早已不在坐席。他對身邊的侍從吩咐幾句，便又看回來。

「血狼王為何要殺死城主？」

「大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狐仙的話剛說完，那城主就開始有些不對勁。他看著那跳舞的秦無，眼睛開始發紅，整個人的狀態變得十分的激動。他原地起身，顫抖著雙手站起來。那種狀態像是要靠近，卻又不敢靠近，十分的謹慎。他緩步走到欄杆的位置，遠遠地看著，似乎想起很多事，眼中的紅色加重，下一刻便打算飛躍而來，只是卻不知怎地，停下來，腳步不穩向著身後倒去。

「他看到了什麼？」

「舊事，故人。」狐仙故作高深地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袖，側臉看向我。「第九界的生死關必須不差分毫，這次算我做主了。」

「為何幫我？」我繼續看向他。

他似乎思考了一下，看向了很久遠的事情。他笑起來，笑得極其溫柔。「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樂聲到了結尾，台上的幻術結印還未散。

最後「秦無」的幻影落在我的位置，它消失前，揭下了自己的面紗，那是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它給我的感覺，就是那日的夢裡，我見到的那個人。

我還未完全走下台，四周便已經被侍衛圍起來。

之塵走過來，悄悄在我耳邊說。「城主死了，主子吩咐奴婢帶少主過去。」

我跟著她穿過常常的走廊，走進一個房間。

美艷婦人已經等在屋裡，正在往窗外看著。她聽到我進來，便回頭看向我。「今日，你跳得不錯。」

「多謝母親。」

「阿無，母親有件事想和你商量。」美艷婦人拿起自己手中的茶盞，在鼻前晃了晃，茶香甚好。「血狼王願意娶母親，母親也想給你一個不錯的出身。」

「好。」

「不反對？」

「不反對。」

「接我們的人已經到了，走吧。」她放下手中的茶盞，站起來，看向我。她的目光慈愛，十分的溫暖。

我在她眼中看到了對未來生活的期待，十分的謠言。

只是妖界的日子，卻似乎並沒有像她期許的那樣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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