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宿命

「施主，當真不知道？」璃生不懼自己脖子前的劍，甚至更向前一些。他逼得我後退半步。「杜姑娘，輪迴境里你看到的一切，都曾經發生過。你究竟是不知，還是不願知？」

「小和尚，放鬆尊重點。」聲音是黃毛狐狸發出來的，可他此刻仍然閉著眼睛。「你們佛界的事，自己處理不好，來找小姑娘的錯處。你都幾萬歲了，還沒長出來腦子么？」

「沒你說話的份兒。」璃生一道禁語的封印落下，黃毛狐狸那邊便再也沒有聲音。

「小師父，你三番四次挑釁於我，這就是佛家的禮數么？」我直視著璃生的瞳孔，只知道此刻應當解決這個小麻煩。「我們初次見面，不知為何你對月溪如此大的敵意？」

璃生聽著我的話，最終一抹苦笑出聲。「呵……你果然都忘了。」

璃生轉頭，一臉悲壯地走入入夜的沙城漠海。明月當空，他自己一道孤獨的身影步入黃沙當中。他走到半路回頭，一臉癲狂地看著蘇越。那眼神似乎是在看蘇越，也似乎是在看他身後的人。「你後悔過么？」他說完這句話，又搖搖頭。「應當沒有吧，是璃生入相了。」

璃生轉身繼續向漠海深處走去。

「夜裡的漠海會死人的。」蘇三忍不住小聲對著蘇越說道。蘇越看了看璃生消逝的地方，再看看癱在地上的黃毛狐狸和我。「沒關係，他不是人。」

「那是什麼？」蘇三問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我將浮屠劍歸還給蘇越，而後附身抱起地上的狐狸，打算向著先前的破舊寺廟走去。當我走出第一步的時候，一個月光色的漣漪從我的腳下蕩漾出來。第二步、第三步……五步之後再回頭，那些人的眼睛中都蒙著一絲霧氣，唯有蘇越的眼睛中一片清明。

伽林此時又出現在蘇越的身邊，他眼睛水汪汪地看向我。「你是仙子吧。」

我摸一摸自己懷中黃毛狐狸的頭，心中瞭然。「或許吧。」

「我在樓蘭城外見過你。」蘇越又說出那句話。

我點點頭，眼睛看向他。「少將軍，我們又見面了。」

「上個月，王上嘉獎，我已是將軍。」蘇越回答道。

「恭喜。」我抬頭看著空中接近滿月的月亮，卻是感覺一股寒氣襲來。「浮屠劍，我認出來了。」

「什麼？」蘇越沒有聽懂，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劍，再抬頭看向我。

「沒什麼。」我搖搖頭，轉身繼續向破寺廟走去。剛才眼神迷濛的人此刻都已經恢復清醒，他們互相說著這個村子的人有多可惜。蘇越帶著他們去村子里找了一處風水不錯的地方，挖坑，填埋。

莫莉陪我坐在一張搖晃的凳子上，一起看著忙碌回來一身泥土的士兵。「這些當兵的還挺有良心。」

「畢竟在大多數人的眼中，入土為安。」我說這句話的時候，蘇越正從門外走進來，他聽到我的話笑一笑，坐在旁邊的草團上。「入土為安，對於我們這些人很奢侈。」

莫莉再看向他們的時候，眼神中多了一些憐憫。「那就不要打仗了……」

「如果不打仗，有很多人會餓死。」蘇越開口說著，而後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盔甲。「想活著，想好好活著，就需要戰。」

這些年樓蘭國內愈加乾旱，不斷有湖泊消逝，綠色變成沙海。往年可以自己過冬的城鎮，如今已經都遞了摺子上來說自己城鎮今年的艱難。沒有水，沒有地方可以種植，不斷出現的沙漠，不斷擴張的沙漠，這裡的人又該怎麼存活呢？

我抬頭看著門外的明月，分外皎潔。此時的月光，應當與一千年前的沒有什麼區別，也應當與一千年後的一樣。它就這樣懸挂在夜空中，只做旁觀者。

「今年又要開戰么？」我忍不住開口問。

蘇越點點頭，環顧一下坐在院子中的那些士兵。「這個國家，需要戰。」

「好好保重。」我說完這句話，扯過自己肩上的一塊紗巾蓋在臉上。四周終於暗下來，最近發生的事情不斷地在我的腦海當中串聯。迷迷糊糊地睡去，又走進一處夢境。

夢裡是一處水榭，我將腳伸進湖裡，不斷撩撥著水中的魚兒，挑起清水漣漪。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先是一雙灰色發白的僧鞋，再抬頭向上看，那僧人長著蘇越的樣子。

「施主，你不可再殺生。」他蹲下身給我看他手中一串全黑色的佛珠，那黑色晶瑩透亮，黑的純粹。「你的殺孽會招來大劫難。」

「我不在乎啊。明伽小師父，我只在乎你。」我勾唇一笑，用手指輕輕點著他的下頜。「佛界這麼清閑么？」

「貧僧只是不想看你身殞。」他倒也不躲，臉上也不見半絲的波動。

我再湊近一點，甚至在我的臉上可以清楚地察覺到明伽呼出的熱氣。我認真地看著他，他眼中也只有一個我。「明伽，我是生是死，皆有命數。你……改不了。」

「能改。」他很確信地說。

我搖搖頭，看到他有些微紅的耳尖。「明伽，你連自己的心都守不住，如何守著我？」

－－－－－－題外話－－－－－－

這本書寫了太久了，現在去填坑的我真的是時時刻刻在後悔當時為什麼沒有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