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鬼市3

「阿無。」

我回頭看到千殤已經走過來，他抱著狐仙，換成團絨樣子的狐仙。

他順著我的視線看向自己懷中的團絨，將那團絨遞給我。「你們女子似乎都喜歡這種帶毛的動物。」

我接過狐仙，它自己蹭了蹭，找一個舒服的姿勢窩在那裡便不再動彈。

「王兄來這裡，原本想要買什麼？」

「琉璃燈。」千殤的眼神暗了一些，再看向我時，笑得有些無奈。「鬼市的琉璃燈，能幫人類達成心愿。」

「人類？」我好奇地看向他，他點頭。他似乎是看懂了我的疑惑，便笑起來。「我消失的那些年，在人間。」

「那個人類，是女子？」

「嗯。」

「你喜歡她？」

「嗯。」

「她漂亮么？」

「嗯。」

「她……」

「不許再問了。」千殤說完這句話，便轉身自己走去。

只是，如果按照那日我看到的幻景來發展的話，那盞琉璃燈是被那位蘇娘子拿走的。蘇娘子蘇曉卿，我是聽過的。她聞名九界，靠的是一身釀酒的本事。至於她一介凡人，如何能夠釀出酒仙都垂涎的美酒，九界都是些傳言，並沒有什麼定論。

傳聞說，秦無也十分喜歡蘇娘子的酒。魔尊為此還在魔界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種了一片特別大的梨樹林。到了花開的季節，滿山的梨花開，也是九界一處勝景。

走了沒多遠，就看到了遠處一個攤位上擺著一盞琉璃燈。鬼界這種琉璃燈，製作起來十分的困難，但是只對人類有用，所以一般沒鬼願意做，也不會有鬼去買。那攤主看起來無聊極了。他看看自己那盞琉璃燈，再看看街上熙攘不息的生靈，只好整理一下袖子，強做精神地站好。

「老闆……」我的話還沒說完，便有一雙手從我的身側伸過去。那手十分好看，帶著一股好聞的香味。

「這燈我要了。」聽聲音是個妙齡女子。我回頭看過去，只能隱約看到一點下巴。她穿著黑色的斗篷，將整個人都裹起來。那女子在看向千殤的時候似乎愣了一下，掏出一袋東西扔在老闆的攤上便打算離去。

我伸手打落女子的帽子，女子的頭露出來。一張普通的面具，一頭沒有任何特別的長發。

女子只是看向我，並未開口。

千殤這個時候開口了，他伸手一個法訣放在女子的頭頂。「我送你出去吧。」

這個時候，我忽然覺得自己之前擔心千殤能不能認出這個人來自人間的想法很多餘。他自有他的方式，可以認出他可以識得的人。

千殤走後，我便開始自己在鬼市裡閑逛。我想試試看，自己能不能再遇到那個被我撞到的男子。

只是走了很久，鬼市都快要散了，卻還是沒有遇到。

我抬頭看看天色，似乎更晚了一些。

「姑娘，不可以再走了。」一聲蒼老的聲音從我身後響起來，那聲音沙啞，也疲憊。

我回頭，看到的是當日憶昔河上擺渡的老人。他站在那裡，吵著我笑。「姑娘非鬼界生靈，這裡就是極限。再走，怕是要沾染鬼氣了。」

「您是？」

「不重要。」老人擺擺手，向著我更走近一步。「一生當中，你會遇見好些不知稱謂的陌生者，他們有好有壞，但都只是過客而已。」

「多謝前輩指點。」我朝老人行謝禮，正打算折返回去。

他笑起來，笑得聲音非常爽朗。「這世上敢直視憶昔河水的不多，姑娘你算一位。罷了，今日便算是結一份善緣。」他伸手，陰冷的鬼火從他的指尖燒起來，不斷向著我的方向蔓延。

「聽著，這姑娘命數未完，與憶昔河水無緣。」老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遙遠，讓我十分的難受。狐仙卻從剛才開始便不動彈了，它只管窩在那裡裝死。

鬼火離我更近一些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十分的疼。那種疼痛感布滿全身，卻沒有一處的傷口。一股腥味從我的喉嚨處蔓延，那種疼痛也更深了許多。

恍惚間，一股溫熱從我的手腕傳來。

那溫熱讓我覺得自己似乎沒有那麼疼了，卻還是沒能清醒過來。

我做了一個夢，一個非常可怕的夢。

在夢裡，也是在這裡，我被鬼火包圍。那鬼火十分的陰冷，讓我很難受。在火焰之外，我看到一個影子。他穿著僧袍，跪在火焰之外。

我想看清楚他的臉，可是我根本看不清。我只能看到他的膝下都是血跡，身形十分的狼狽。他手中拿著的佛珠，在那一刻斷掉了，散落一地。每一顆落地，都會泛起一束光，穿過他的身體。那是一道又一道的傷痕，一道比一道更重。

我很想阻止他，張張嘴，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

他勉強地站起來，十分艱難地向著我的方向走來。他身上的衣衫已經破落，到處都是傷痕血跡。他的身影，是我在故事裡遇到的斗篷人。

他走到我面前，張開雙臂，將我報了個滿懷。

「別怕，有我。」一聲十分讓人安定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我身上的痛覺徹底消失了，周圍也變得十分安靜。一道光，照進來。一點聲音，在我的耳邊響起。

眼皮有些沉重，我只得費儘力氣睜開。

眼前的虛影晃了幾下，成了一隻手。「醒了？」一道久違的女聲，帶著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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