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西北來敵

浮橋兩邊都是日軍的炮擊目標，而北岸的補充團二營陣地更是陷入了一片硝煙火海，如果僅僅是一次炮擊，齊恆倒不會太過緊張，從民國26年到現在，四年裡齊恆都不知道挨過多少次炮轟了。讓齊恆感到擔憂的是這次炮彈飛來的方向卻不是前不久發現日軍蹤跡的東北側153號高地那邊，而是來自西北邊。

這就意味著此時盯上補充團的日軍屬於另一支部隊，而且他們的數量絕對不少。

齊恆是科班出身，又被鬼子用大炮轟了四年，也算是經驗豐富了，只是觀察了一會就有了初步的結論：從落彈的數量來看，西北方向的日軍炮兵擁有的火炮數量應該不超過十門，而且從炮彈炸出的彈坑來看是兩種不同的口徑，結合對日軍編製的了解，齊恆已經大致明白了這次日軍炮兵的實力：

四門75毫米山炮加四門九二式步兵炮，這是一個日軍步兵聯隊擁有的標準支援火力，所以等日軍的炮擊停歇，隨後發動進攻的步兵數量不會少於一個大隊。

如果是一個大隊，齊恆倒是有幾分信心和他們碰一碰，就算補充團缺了一個一營，在防禦戰中頂住日軍一個大隊半天時間也不算太難。畢竟日軍並不清楚補充團的實力，他們的指揮官不是蠢貨的話，就不可能一開始就壓上整個大隊突進，只要北岸的二營頂住日軍第一波攻勢，東北方向的一營就有回援的時間，兩個營佔據地勢也能把鬼子再拖半天，169團也有足夠的時間撤離153號高地。

到時候，補充團和169團合兵一處，反過來吃掉鬼子這個大隊也未必不可，至少可以從他們身上狠狠撕一塊肉下來。

當然，這是最理想的情況了，打仗肯定不能光靠猜想，齊恆也做出了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可能就是此時正有一個滿編的日軍步兵聯隊從西北方向沿撈刀河向橫坑開進，而且東北方向又有至少一個大隊鬼子在包抄169團的後方，隨時有可能南下，如果是那樣的話，今天就是補充團成立以來所遭遇的最大危機：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唯有死戰，才可能從中殺出一線生機。

如果果斷捨棄已經深入東北方向的一營和還在死守153號高地的友軍169團，齊恆只帶著二營三營和團部，拋棄一切輜重立即南撤，倒是有可能逃出生天，但這個計劃齊恆不會考慮，倘若真的到了生死關頭，齊恆寧可自己留在死地斷後，也不願隨便拋棄任何一個同袍兄弟，這是齊恆的原則。

至於戰勝，全無希望。

這不是齊恆妄自菲薄，齊恆相信自己補充團的戰鬥力，更相信麾下官兵們的戰鬥意志，如果齊恆下令死戰，補充團任何一個軍官或士兵都會堅守在自己的戰位上，裹傷不退，直至勝利，或者戰死。齊恆自己也不會後退一步，無論是生是死，齊恆都會和自己的兄弟們在一起。

但戰爭不是遊戲，戰爭殘酷而且現實，日軍甲種師團的士兵無論是裝備水平還是訓練時間都要超過國軍的士兵，哪怕是國軍最精銳的王牌部隊也只是能夠勉強追平這種差距。必須承認，在決定一場戰鬥勝負的條件中，意志極為重要，甚至有時候一方堅定的意志可以超越一些裝備和兵力的差距，打出以弱勝強，或者以少敵多的經典戰例。在這場抵抗外敵侵略的戰爭中，中國士兵心懷國讎家恨，所激發出的昂揚鬥志遠非一般軍隊可比，可此時我們所面對的敵人也不是軟蛋。

在所謂「武士道精神」的洗腦下，日軍士兵的戰鬥意志也十分強悍，雖說無論是他們神神叨叨的「七生報國」，還是什麼「忠誠天皇」，說白了都是控制普通士兵精神的歪門邪道，但說一千道一萬，這種歪門邪道實際上帶來的效果也極為顯著。在齊恆四年來的無數場戰鬥中，見過不少引爆手榴彈和鬼子同歸於盡的中國士兵，卻也見到過不少做出同樣行為的日軍士兵。

甚至很多時候，一些鬼子傷兵不顧傷勢繼續戰鬥，拖著斷腿還要往前沖的兇狠模樣讓齊恆都有些心寒。

在永安市，日軍第18聯隊主力以一己之力幾乎打穿了國軍王牌第74軍58師一個師的防線，逼得58師一退再退，這是從剛剛聯繫到的58師蔡仁傑團那邊獲得的最新戰報。如果西北方向開來的日軍也是一個聯隊，那補充團的防線將岌岌可危。

「小王，去給二營傳令，命令二營堅守浮橋北岸陣地，不惜一切代價確保浮橋北端的安全，讓上官有浩督戰，沒有命令擅自撤退者，殺！」

趴在山頭的戰壕中，齊恆一邊看著山下爆出一團團火光的陣地，殺氣騰騰的命令道。

「是！」齊恆的一個衛兵大聲回應道，他和白老四以及另外一個衛兵小李快速的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順著交通壕奔向了山下的浮橋。

齊恆雙肘撐住戰壕邊沿，繼續向山下眺望，兩隻緊攥的拳頭裡滿是黏膩的汗水。

……

與此同時，橫坑東北，一營剛剛搶下的小山東南側制高點，一營長洪亮正憂心忡忡的舉著望遠鏡看向橫坑方向。

「營長，團長那邊打起來了。」機槍一連連長唐伯威也舉著一個望遠鏡，和洪亮並肩站立。

洪亮放下望遠鏡，微微眯起眼睛，輕嘆了一口氣，沒有回應唐伯威的話，而是岔開了話題：「你知道前面攻山那會我為什麼讓牛根生帶隊去打，自己不去嗎？」

唐伯威投來好奇的目光，在他印象里，除非團長嚴令洪亮不準親自上陣，否則每逢戰鬥他都會沖在一線，已經成為了一營的習慣，這次居然十分爽快的放權給了營副牛根生，的確有些不符合他的做派。

洪亮不是喜歡賣關子的人，還沒等唐伯威開口詢問，洪亮就自顧自的回答了：「出發前團長告訴我，今日戰鬥敵我不明，萬分兇險，倘若他陣亡，團長一職由上官團副繼任，如果上官陣亡，我代團長。」

「團長從來沒說過這種話，我心裡有些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