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時間長河回溯的意志

剛從圖書館里走出來的紀元，抬起頭看了一眼灼熱的日輪，腦海中還沉浸在館內看的《物種起源》一書內容中，下一秒急速的剎車聲在他耳邊不斷變大，他最後的意識，是烙印在眼瞳里不可直視的白光。

一輛失控的轎車衝破護欄，撞到了紀元身上，他被整個撞飛，身體在空中呈拋物線墜落，落到了地面，鮮血汩汩湧出，彷彿沒了聲息。

周圍行人騷亂起來，尖叫聲，驚懼聲，求救聲不斷傳來，彷彿從四面八方湧進紀元的腦海中，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小，紀元眼珠一動不動的看著那一輪亘古存續至今不變的太陽，他身體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他感覺自己意識正從身體逃離，從這具身體的束縛中，彷彿風箏沒了線，越飄越遠，越飛越高，初始還能看到自己倒在血泊中的身體，慢慢的只能窺見一個影子，四周高樓大廈也在他視線下越變越小，直至模糊不清。

紀元看到了大陸的版塊，漫無邊際，廣闊遼遠。

接著他的餘光出現了一抹藍色，彷彿野火燎原畫面越來越大，直至包裹了大陸，這是海洋。

孕育初始生命的古老存在。

紀元視線的拉升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反而越加變快，陸地和海洋在他視線下越來越遠，最終紀元看到了一個星球，水藍色的星球，在一片廣袤的宇宙中，它是如此的迷人。

紀元看著這顆孕育生命的藍星，還沒來得及思考自己處於什麼情況時，一抹熾烈的白光照亮了他，他循著白光看去，那是太陽系的中心天體——太陽。

那是亘古不變的古老星辰。

太陽的光芒彷彿穿透無盡時光和空間，消融了萬物概念，時間的長河在此刻似乎開始急速流動，紀元感覺到周圍的星辰轉速不斷變快，時間逆流，帶動空間抖動的波紋，他彷彿被裹挾著，順應著時間長流奔涌而去。

紀元分不清時間，分不清空間，周圍如同流光，一道道化為飛絮，化為流星，不斷出現，不斷湮滅，他也在這生息不滅中——到達宇宙深處虛無之地。

這裡一片漆黑，一片空蕩，但卻是孕育星辰之地，萬物在此而生。

紀元感覺自己意識在無邊際的虛無長河中飄蕩，他感覺自己身上有什麼在時間的沖刷下不斷丟失，細緻感受下那丟失的是作為人的自我。

人的情感，萬物的認知，存續的智慧，道德的倫理，善惡的觀念。

都在時間的洪流下，緩緩泯滅。

繼而獲得的彷彿是新的升華，彷彿意志的重塑。

紀元開始惶恐不安起來，作為人的一切都丟失的話，他還是他嗎？

就在不斷思索的瞬間，無盡的黑暗中似乎有一道光，像是刺破黑暗幕布的光矛，紀元抬頭望過去，光彷彿變成了一道光門，透過光幕可以看到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的人。

那是紀元自己。

紀元穿著病服，嘴上罩著呼吸機躺在潔白的病床上，周圍很安靜，只有心跳機的動圖不斷跳動，表明它還活著，這讓他自己想到了一個詞。

——植物人。

「原來我已經變成植物人了嗎？」

似乎在呢喃，彷彿回應紀元的自言自語，無邊際的黑暗，星辰的起始之地似乎也回述這句話。

紀元無視耳旁死寂之地的迴音，走到光幕旁，伸出手想觸摸一下，結果手剛觸碰到光門的瞬間，他的意識整個被吸進去，彷彿時間被扭轉，空間開始扭曲，他在剎那間被吸進光幕中。

他感覺到自己意識跨越了無盡的時光，從星辰的起始地，從太古的時光，無視空間的禁錮再次蒞臨現實。

他的身影彷彿寬廣無邊，紀元想要擠進去，回到曾經的身體內，但窮無止盡的力量阻擋著他，在抗拒他的回歸。

祂在時間洪流的沖刷下，在空間躍遷的流逝中，紀元已經被時間和空間烙印了獨屬於祂的意志。

祂已不是凡人！

偉岸的意志豈能進入凡人之軀，世界在抗拒，法則在哭泣，萬物在悲鳴！

心電圖機在急促的銳響后終於趨於平靜，紀元感覺到曾經自己的身體已經死去。

「不！」

紀元在怒吼，沒有了身體的維繫，他的意識又開始不斷攀升，俯瞰世界，俯瞰眾生。

祂在憤怒，風在呼號，雨在滂沱！

但這無法阻擋祂的意志離去，離去回歸星辰的起始，祂的國度。

那是黑暗的囚籠，時光的源頭！

紀元不想回到那裡，時光在沖刷他的意志，但祂的意志經過兩次的時間洪流早已不是那麼脆弱，紀元咬牙，手握住這顆孕育他生命的星球，孕育人類文明的母星。

虛無的手攥緊這顆星辰，就像救命稻草，無論時光的回溯抑或空間的震蕩，紀元都死死攥緊，相比較回到死寂一般的星辰起始，時光的囚籠。

他寧願看著這顆星球生息繁衍。

但時光似乎不放過他，想回溯讓祂回到國度，屬於祂的所在，流光逐漸晦暗，周遭星辰開始流轉異常，這顆藍色的水星彷彿被回溯，所有的一切都在迴流。

在紀元驚懼的注視下，高樓大廈在層層消失，人類活動軌跡緩緩收縮，文明開始倒退！

森林開始蔓延整個大陸，各種古老滅絕生物開始出現，他們時而隱沒在深林中，在灌木中，肆意生存。

時間已經在回溯，彷彿裹挾著強烈的意願，讓一切回歸。

古老生物開始逐漸減少，分散的大陸板塊開始聚攏，在紀元麻木的目光下他們合為一體成為一塊巨大的大陸，上面不再有森林，只有光禿禿的植被。

紀元腦海中依稀記得2.4億年前，大陸曾經是完整的一塊！

時光已經回溯了數億年！

數億年的時光，就為了阻擋紀元意志回歸！

「不！」

時光並不為紀元的怒吼而停止，依舊在不斷回溯！

大陸植被減少，大陸面積也不斷被蠶食般，從邊緣逐漸消失，慢慢的海平面似乎在上升，不！

那是大陸在沉降，開始沉到海洋底下，被水覆沒。

紀元眼睜睜看著萬物浮沉，生靈緣起緣滅，直至星球整個被海洋吞沒！

一座火山從海底深處爬升，突破海平面，噴涌著火光和塵屑。

這是原始的星球，和紀元所熟悉的一切全然不存在！

這是數億時光前的世界！

那是沒有人的世界！

時光沖刷已經停息，它奈何不了祂的意志，因為紀元死死攥緊這顆星辰，意志早已滲透進整個星球，祂已經不再被排斥！

這顆星辰就是祂意志的延伸，但——

時過境遷，萬物迴流。

紀元他所熟悉的一切都已經不存在了，他是這個星球的第一個人，雖然他只剩下一道意志。

回溯無盡時光后--永存的亘古偉岸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