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四.複賽開始了

《超級媽媽》第四期播出的這一夜，導演蔣明波又沒睡好。

第二天上午來到電視台，助理小劉早已經到了，顫顫巍巍地給他送上了昨天的收視率和網路平台播放數據。

蔣明波看完后，臉色更不好看了。

昨天的收視率只有1.2，作為一檔周六黃金檔的綜藝節目來說，這個數據並不算難看。

畢竟同時間段的精品節目實在太多了。

但要知道，《超級媽媽》第一季的時候，最高收視率突破了5，而做出口碑后的第二季，全季平均收視率在3以上。

而這一季，在持續兩個月的重磅宣傳下，開播收視率也才不到2，接下來幾期則持續下滑，再播下去，只怕就要跌破1了。

難怪蔣明波臉色不好看。

助理小劉在一旁察言觀色，連呼吸都不敢大聲，謹慎措辭后道：「蔣導，其實這個數據已經很好了，在同時段各衛視節目里能排第三呢！」

蔣明波嘆了口氣。

「第三？這個成績你就滿意了？」

「我……我覺得可以了，雖然比不過前幾季，但作為一檔老牌綜藝節目來說，辦到後面觀眾審美疲勞也是很正常的。不止是咱們節目這樣，其他電視台的王牌節目也都是這樣的！」

小劉說的也算實話，蔣明波一時無言。

好半天，他才無奈地嘆了口氣。

「話雖然這麼說，但這個數據下滑的，也實在太明顯了。」

「我覺得還好吧，前三呢……」

「前三？」

蔣明波苦笑起來，「電視收視率是不錯，可網路平台呢？從昨天晚上八點上線到現在已經12個多小時了，播放量連100萬都不到，而其他電視台的王牌節目，早就破千萬了！」

小劉撓了撓頭皮：「導演，咱們節目的受眾群多為35歲以上的婦女群體，這些人本來就不愛上網，所以網路平台播放量少也很正常。」

「你分析得不錯！可正因如此，咱們這個電視渠道收視率第三的成績，才不值得驕傲，反而是差得離譜！」

小劉頓時無言以對。

二人沉默半晌。

「網路上的評論看了嗎，網友評價怎麼樣？」

蔣明波問。

小劉忙道：「嗯……基本上還是之前的那些論調，說節目沒有新意，各種強行煽情，還說選手們的才藝雖然好但一看就不是素人……之類的。」

小劉每說一條，蔣明波的臉色就更黑一層。

辦公室里的氣氛越發壓抑。

「哦，對了！」

小劉突然臉色一亮，興奮道，「就昨天節目快結束的時候，彈幕里突然畫風一變，網友對方紹蘭的評價竟然清一色的好！」

「方紹蘭？」

蔣明波咀嚼著這個名字，有些詫異。

「對，就是方紹蘭！」

「詳細說說！」

「網友說，她唱歌很有感情，不愧是專業歌手，還說她形象氣質也好，一點都看不出退圈15年的樣子，還說……」

「還說什麼？」

「還說她是節目里唯一的正常人，沒得癌症，沒死老公，家庭幸福……」

小劉越說越尷尬，聲音越來越小。

要知道《超級媽媽》之所以能火爆媽媽圈，最大的賣點就是催淚，上節目的選手一個比一個慘，又一個比一個勵志堅強。

像方紹蘭這種家庭幸福、漂亮優雅的，要擱前幾季，根本過不了海選。

即便你曾是正兒八經的歌手。

原因無他，太不慘了！

不慘就沒有話題度，無法催淚引發不了觀眾共鳴，節目組選你幹嘛？！

可是現在……

蔣明波聽完這些評論，表情變得很複雜！

小劉見狀，忙笑道：「導演，網路平台的受眾群體偏年輕，她們的口味和咱們節目的忠實粉絲肯定不一樣，這很正常。

「從前期的線下調研結果來看，我們的目標受眾還是喜歡煽情那一套的，要不然也不會節目播到第四期，收視率還能排到前三，您說是吧？」

蔣明波一時沒有說話，捏著粗糙的下巴視線失焦，不知在想些什麼。

……

安余，明珠花園。

第二賽段《超級媽媽》的錄製將在一周后舉行，由於是複賽，節目規則有所變動，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多。

所以，節目組要求選手們提前一周到位。

也就是說，方紹蘭本該昨天就出發去星海的，但為了兒子高考，才拖到了今天。

這次複賽錄製，將由林易這個脫離了苦海的大閑人全程陪同。

林海潮和林小雨很不服氣。

林海潮癟著一張41年的中年油嘴，形似賣萌實為醜人多作怪，嬌羞道：「老婆，我想陪你去，我還沒現場看過你在舞台上唱歌的樣子，真的好遺憾呢！」

林易看自家老爸這樣，差點沒吐一地。

方紹蘭也接受無能，忍了又忍，才念在丈夫多年的好，放棄了當場離婚的打算。

相比之下，林小雨的撒嬌賣萌就純真自然多了，小嘴一癟，汪汪淚眼就到位了，楚楚可憐道：

「媽媽，我捨不得你，你帶我一起去好嗎？」

方紹蘭心都化了，趕緊去抱抱自家小寶！

然後乾脆地拒絕了她！

「你下周就期末考試了，去什麼去，好好上學，好好考試！」

說著，指向林海潮：「還有你，好好照顧小寶，別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

父女倆見賣萌都沒用，立馬翻起白眼來。

一秒鐘都不想再裝。

林易驚嘆於這一家子的演技天賦，嘖嘖搖頭。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作為唯一有幸隨侍聖駕的奴才，必須要好好安撫一下兩個手下敗將。

於是笑道：「安啦，複賽趕不上，還有半決賽，還有決賽現場老媽的奪冠時刻呢，是吧！」

這話一出，全家都沉默了。

「奪冠？」

林海潮有些不可思議地這兩個字。

「嗯，奪冠！」

林易平靜重複。

一家子更吃驚了，彼此交換眼神后，都接受了這個家庭式的鼓勵。

「對，我們要拿冠軍！」

「拿冠軍，媽媽是最棒的！」

「嗯，拿冠軍，回頭二寶給我頒獎！」

「……」

林易聽著三人語氣里的玩笑意味，知道他們仨心裡都覺得不可能，也就順著他的話茬才這麼說說而已。

他也不解釋。

等冠軍獎盃頒下來的那一刻，自然事實勝於雄辯了！

簡單收拾了行李，林海潮開車送娘兒倆去高鐵站。

出發前，林易卻突然說：「媽，我們先去外婆的墓地看看吧！」

方紹蘭好不詫異。

「去外婆墓地幹什麼？」

「再過三天不是外婆的忌日嘛，我們到時候趕不回來了！」

「哦……」

方紹蘭驚訝地看著自家二兒子，震驚於他突如其來的心細和懂事，心頭好像柔軟的春意下起了綿綿的細雨。

「好，咱們去一趟，時間來得及！」

……

去了趟墓地，給去世兩年的老母親獻了一束鮮花。

方紹蘭極力忍住才沒在墳前哭出來。

作為老方家最小的女兒，她自小受到的待遇和林小雨是一樣的，一直由爸爸媽媽和幾個哥哥捧在手心裡長大。

然而母親意外去世的時候，方紹蘭卻正好在外地出差，連媽媽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這成了她畢生的遺憾。

林易深知媽媽和外婆之間的感情，即便自己只是個穿越者，但在和原主的身體、性格、思維融為一體后，也止不住地思念那個永遠笑呵呵的老太婆。

沒能和她真正見上一面，也是他心底揮之不去的淡淡遺憾。

簡單掃了掃墳前，說了幾句話，方紹蘭就在丈夫的提示下不舍離開，趕往高鐵站。

順利上車，母子倆在位置上坐下。

林易問：「媽，複賽唱什麼歌，你想好了嗎？」

方紹蘭的態度十分放鬆，完全沒有了初賽時的緊張與害怕。

「沒想好，聽節目組的吧！」

林易知道，老媽壓根沒想過自己能過複賽，所以心態反而平和。

他笑了笑，點開手機里一個叫《人世間》的音頻，把一隻耳機遞過去。

「你聽聽這首歌怎麼樣！」

方紹蘭以為兒子要給自己推薦曲目，也沒多想，聽了起來。

十幾秒后。

她的眼睛里縈聚起璀璨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