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七.輸得坦蕩，贏得光彩

裴春梅一波回憶殺的表演完畢，現場掌聲雷動。

連側台觀戰的林易都不得不表示，唱歌這玩意兒，技巧很重要，閱歷更重要！

裴春梅即便年輕時不算出名，但經過歲月的磨練，她將人生的感悟融入到這一首老歌，頓時將歌曲煥發出新的活力，讓人聽來餘味悠長、感觸不已。

如果他是觀眾席中的一員，這時估計也已經把票投給了這位樂壇前輩，而對接下來的PK選手根本不抱希望和耐心。

可是……

林易淡然一笑！

——今天就要給這些沒見過世面的人，好好上一課。

舞台上，老媽已經緩緩登台，拿著話筒，笑容溫和。

「方紹蘭，要加油啊！」

鄭沛東看起來比選手本人還緊張，忍不住為她打氣。

方紹蘭感念一笑。

「好，方紹蘭，下面就到你表演的時間了。你要給大家帶來的節目是……」

石文濤照常發問。

「歌曲《人世間》！」

「《人世間》？這是一首老歌嗎，怎麼沒聽過？」

「呃……新歌！」

「新歌？」

鄭沛東來了興緻，忙問，「誰的歌，我怎麼不記得最近有哪個歌手發了這樣一首歌？」

方紹蘭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要不，我還是先唱吧，唱完再來為大家揭秘！」

「還給我們賣個關子。行，那我們就不問了，方紹蘭，開始你的表演吧！」

方紹蘭點點頭，示意後台可以開始。

全場三秒安靜！

輕柔的鋼琴曲響起。

此時，滿場觀眾還只是聽個熱鬧，可作為專業歌手的厲娜和專業音樂人的鄭沛東，卻立即捕捉到了曲子的抓耳和神韻，情緒頓時高度集中。

兩人耐心辨了許久，也沒從記憶里找出一首相似的曲子來。

「真的……是新歌嗎？」

鄭沛東不禁猶疑。

這時，舞台上的方紹蘭已經開始演唱。

「草木會發芽

孩子會長大

歲月的列車

不為誰停下

命運的站台

悲歡離合都是剎那

人像雪花一樣

飛很高又融化……」

方紹蘭的聲音很通透，像是有穿越人心的能量似的，每一個字音都直往人的心裡鑽。

短短兩小段出口，全場所有人的眼神都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沒有人再東張西望！

裴春梅剛才一首老歌帶來的感慨和回味，這一瞬全都煙消雲散。

所有人的情緒，全都沉浸在了這樣一首從未聽過又如此動人的新歌中。

導師席上，三個評委面容各異，但相同的底色都是震驚。

鄭沛東咀嚼著這幾句歌詞。

「草木會發芽，孩子會長大，人像雪花飛很高又融化……」

沒有辭藻的堆砌，只有最簡單的白描和訴說，卻傳遞出最樸素、最動人的力量。

這就是語言的魅力，這就是音樂的魅力！

當兩者相輔相成時，即便只是輕輕訴說和循序漸進，殺傷力也是極大的。

至少這一刻，副歌還沒開始，鄭沛東的心就已經被牢牢俘獲了。

舞台上，背景音樂突然在單一的鋼琴曲加入了低吟的大提琴，情緒頓時從平靜中泛起絲絲哀傷。

演唱者的情緒也不受控制地濃烈起來，眼眶裡凝聚起淚花。

「祝你踏過千重浪

能留在愛人的身旁

在媽媽老去的時光

聽她把兒時慢慢講

也祝你不忘少年樣

也無懼那白髮蒼蒼

若年華終將被遺忘

記得你我

火一樣愛著

人世間值得……」

在唱到「媽媽」的時候，

方紹蘭的眼淚就直愣愣地滑落下來。

然而她沒去擦拭，表情依舊平靜溫和，就這樣迎著熒熒燈火，平靜又堅定地訴說著，嘴角淺淺的微笑和眉梢淡淡的憂愁，都傳遞著歲月帶給人真切的感悟。

當最後一句「人世間值得」出來，她把話筒放下。

現場觀眾停頓了一秒，然後爆發出經久不散的掌聲。

方紹蘭絲毫不聞，抬頭看著遠方，仍然沉浸於年輕時在媽媽身邊的記憶里。

她拿起話筒，開始輕輕哼唱。

林易最開始聽到《人世間》的時候，也是被直擊人心的歌詞和橫跨兩個八度的高音所驚嘆。

可是聽的次數多了，對曲子和歌詞已經免疫，可每次仍忍不住破防的地方，就是第一段副歌結束后的哼唱。

那兩聲輕輕的哼吟，像極了一個老者對年輕時光的回味，又好似孩童時媽媽哄睡的歌聲，是那麼讓人平靜踏實，讓人沉醉動容。

導師席上，鄭沛東的眼睛已經要不得了，像挖到寶一樣瞪得像銅鈴。

石文濤不懂音樂，這時眼眶也泛了紅。

即便是對方紹蘭敵意滿滿的厲娜，這一刻，也不禁想起了年老的媽媽和可愛的孩子，眉梢眼角泛起一抹柔情。

舞台上，方紹蘭的情緒層層遞進，繼續無聲無息地往人們心裡遞刀子。

「……我們啊像種子一樣

一生向陽

在這片土壤

隨萬物生長……」

情緒愈加飽滿的一段演唱，在最後直衝雲霄的高音中結束，滿座著400多人的演播大廳里，此時已成了一片淚海。

這就是音樂的力量。

這就是歌手的實力！

全場觀眾全都站了起來，瘋狂地拍著手掌。

此時此刻，除了猛烈的掌聲，大家已不知該用何種方式來表達他們的激動。

這不是粉絲應援會，他們甚至叫不出舞台上表演者的姓名，也還沒記住這首歌的名字。

於是只有鼓掌，只有歡呼。

現場掌聲雷動，許久也平復不下去。

後台，導演蔣明波看著這一幕，心頭也是久久的激蕩。

從一周前第一次聽到這首歌起，他的心裡就隱隱有一個猜測——這一季節目的口碑和熱度，要逆風翻盤了！

這也是他不惜大費周章，動用人脈緊急為這首歌錄製了完美的背景音樂，同時力排眾議，冒著巨大風險說服高層改變玩法的理由。

有這首橫空出世的金曲作保，一切為了提升節目熱度、穩住觀眾期待值的小伎倆、小手腕，都是班門弄斧。

而一切不利於節目口碑和熱度的暗箱操作，都是阻擋這檔老牌節目重新煥發生機的絆腳石，必須全力清除。

基於這些考慮，他才大刀闊斧改變了玩法。

而在今天之前，蔣明波的心也仍是忐忑的。

他不確定自己的直覺是不是對。

而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賭對了！

演播大廳，掌聲持續了整整30秒才停下來。

而停下之後，導師席上又是一陣沉默，三個評委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發聲。

「太好聽了，太精彩了。咱們都先平復一下情緒啊！」

石文濤最先反應過來。

「方紹蘭，這首歌……不會是你的經紀公司給你量身定做的吧？」

鄭沛東突然發問。

這話一出，旁邊的厲娜立馬眼神一亮，神色不善起來。

方紹蘭淡然一笑：「鄭老師，您太抬舉我了，我現在就是個普通老百姓，哪有什麼經紀公司！」

鄭沛東猛地一拍桌子。

「可你剛才還說這是首新歌，這根本不可能！如果真是新歌，這麼好的作品，我不可能沒聽過！」

鄭沛東說得斬釘截鐵！

方紹蘭笑道：「確實是新歌！只不過還沒發行過，今天是第一次唱！」

她不再賣關子，淡然一笑，臉上掛著無可名狀的自豪。

「這歌，其實是我兒子寫的！」

全場倒吸一口涼氣。

導師席，三秒鐘的沉默。

「你怎麼罵人呢？」石文濤下意識搞氣氛。

現場頓時哄堂大笑。

鄭沛東卻笑不出來，滿臉認真地追問：「我沒聽錯吧，這麼優秀的曲子，這麼好的歌詞，這麼成熟的一首作品……是你兒子寫的？」

「呃……確實是！」

「你兒子是個天才！」

鄭沛東下了判定！

方紹蘭並不反駁，笑得滿臉幸福又無比驕傲。

「其實他剛開始把曲子拿給我，我也是死活不敢相信，甚至還拜託節目組用專業手段辨別了，這是不是他拿別的歌改編的……」

「不可能！」

鄭沛東控制不住地激動，大手一揮，「我用我二十多年的專業素養保證！如果這首歌里有其他作品的影子，我絕對能聽出來！」

方紹蘭笑而不語，下意識往台下去搜尋兩個兒子，卻只看到了一臉激動的大兒子林驍，林易卻已不見了蹤影。

她莫名有些失落。

導師席上，鄭沛東和石文濤還在對這首歌以及寫歌的少年天才大夸特誇，鄭沛東甚至直接拋出了橄欖枝，承諾可以引薦他簽約到大的音樂公司。

方紹蘭作為舞台上的選手，應付得很尷尬。

熱烈地說了半天，最後，石文濤控場，把話題拉了回來。

兩名選手已經表演完畢，導師也點評得差不多，接下來開始投票。

其實到這時，勝負已經再明顯不過，但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

舞台上，裴春梅倒是很坦然。

最終，當她以45票的差距輸給後輩方紹蘭時，她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沮喪和失落，反而第一時間為可敬的對手送去掌聲和擁抱。

「很動人的歌，你唱得也好，我輸得心服口服！」

裴春梅說。

方紹蘭有些歉意，但還是大方接受了對方的祝福，聽著石文濤宣布自己勝出。

隨即，現場響起熱烈的慶祝音樂。

她有些恍惚！

眼中湧出淚花，卻並沒有流下！

作為一名擁有音樂夢想的人，這種認可和榮耀，她等了實在太久，太久！

這一刻，滿場的聚光燈，只為她一人而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