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寒星

晚上回到房間，寒星正裹著浴巾，背對著我擦頭髮。

看到我回來，她盯著我看了好一會，緩緩地吐出一句：「換回來了。」

我微微眯起眼睛。果然，她早就知道我和法澤互換身體的事情了。

可她是怎麼分出來到底是法澤還是我的？

「是啊，費了不少力氣呢。」我從包里拿出洗浴用品，「不介意我先洗個澡吧。」

「你洗你的，還用問我么。」寒星用瞥了我一眼，繼續用後背對著我。

我好像明白了點什麼，轉身進了浴室。但我並沒有直接脫衣服，而是透過浴室的門縫往外看。果然，見我關上了門，寒星立刻轉過身，迅速在行李箱里找衣服。還把自己帶的所有化妝品全拿出來了，看起來急得不行。

心口不一的傢伙，和我一樣啊。

洗澡的時候，我突然感覺有點涼風，我抬起頭，發現衛生間的門開了一個小縫。

我「嘁」了一聲，沒有理會。

等我洗完了澡走出浴室，寒星已經換上了一條黑色的蕾絲連衣裙，化好了精緻的妝容，連腳指甲上都塗了指甲油。看起來，她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才坐在床邊靜靜地等著我。

寒星你真是個笨蛋。

你這個樣子，我還哪有心思跟你聊正事啊！

「咳咳……」我故意沒有穿上衣，只穿了一條短褲就出來了。雖然我也不算是猛男，但肌肉線條還是看的過去的。

果不其然，寒星的視線就沒離開過我的上半身，不時還偷偷瞄一眼我的短褲，臉像燒紅的烙鐵一樣通紅一片。

這傢伙，不會是被我的美色迷暈了吧，嘿嘿……

「你怎麼還化妝了，穿得這麼正式。」我用毛巾擦著頭髮，靠在床頭上。

「你……你這不是明知故問么。」

「那我不問了。不過，你有興趣把你的故事講給我聽么？」我盤腿坐起來，和她面對面。

寒星咽了咽口水，很明顯她非常緊張，臉頰也漫起一片緋紅。

「你能把衣服穿上么，你這樣我沒辦法集中精神……」她撇過頭去，不敢這麼近距離直視我。

我點點頭，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就隨手拿了一件短袖T恤穿上。

「現在可以了么？」我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

「我能先問你個問題么？」

「當然。」

「你是怎麼發現，我早就知道你身份的這件事的？」寒星滿臉疑惑地問道。

「我也只是猜測。因為你的行為有些反常，明明昨晚還在和我一起玩，今天就跑來找法澤，我猜是因為你看出來我和法澤又一次互換了身體，所以才這樣做的。再加上之前法澤說你是死傲嬌，我就做了大膽的假設。」

寒星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而且我猜，之前你不願意和我聊起前任的事情，是害怕我發現你其實是個異性戀吧。如果你喜歡男生，那麼你喜歡法澤的人設也就不攻自破了。」

「的確是這樣，你比我想的要聰明得多。」

「那當然，你以為我是誰，我可是陳驍涼啊！」我擺了一個睿智的姿勢。

「真是的，你不知道在你面前表演有多難，好幾次我都差點露餡了！」寒星抱怨著。

「好啦好啦，我承認你確實很厲害。不過我還是比較好奇你的故事，你是怎麼認識我的，又為什麼會知道我和法澤互換身體的事呢？」

寒星看著我，

深吸一口氣，開口道：「你可能已經不記得了。三年前，你在三洲第一中學上學的時候，獲得過一次市級數學競賽一等獎，當時有一個女生給你頒的獎，你還記得么？」

我一愣，我高中確實是在三洲第一中學上的，可是你要說讓我想起某一個我幫過的人，我肯定早就沒印象了。

「抱歉，時間太久了，想不起來。」

「也是啊，都已經三年過去了。」寒星訕笑道。

她定了定神，繼續道：「過了幾個月，你又和其他幾個同學拿到了國家級比賽的獎項。給你頒獎的，還是上次的女孩，而且是沒有經過安排的，純粹是巧合。」

被她這麼一說，我才想起來這件事情。

「難道說，那個女孩……」

「沒錯，就是我。」寒星篤定地點著頭。

「可是，我記得那個女孩她……長頭髮還戴眼鏡，和現在的你完全不一樣。」

「是啊，從那個時候我就默默關注你了。每次給你頒獎的時候，看到你站在聚光燈下，熠熠生輝，那時候我就覺得，你一定是一個很優秀的人。我學習成績一直很很差，所以我很希望可以成為像你一樣的人。」

「我問了很多人你的志願，包括你的老師。後來我知道，你報考了三洲理工大學，可是以我的成績根本不可能考上這種等級的學校。於是我剪短了頭髮，放棄了課餘時間，拚命學習，只為了能和你考到同一所大學。」寒星在講述的時候，滿臉都是幸福的笑容。

「就……因為這個？就因為給我頒了兩次獎，就能給你這麼大的影響？」

我被深深地震撼到了，沒想到這麼小的一件事會徹底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我做夢也不會想到，有一個女孩會這樣默默追隨我三年，一直默默喜歡著我。

「我自己也覺得很驚訝呢。我是怎麼起的這個念頭，又是怎麼度過那段日子的，現在想想都和做夢一樣。」寒星的眼神無比柔和。

「等到了大學，在學校里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一個人坐在食堂吃飯。我一看到你就特別緊張，想了半天，我也沒敢和你坐在一起，只能坐到旁邊的位置偷偷看你。後來我知道，你每年都能拿到學院的獎學金，而且還在三洲特區的編程大賽拿過一等獎，而且正在參加國家級的比賽。我突然發現，雖然我已經在這三年突破了自己，可你也在不停進步著，我依然和你有很遠的距離。所以，我一直都沒敢找你說話，只是在身邊默默地看著你。」

「你真是……傻的無可救藥了。」我用她最喜歡的方式，在她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什麼很遠的距離，明明只要打個招呼就好了啊。」

「可我看你平時都是自己一個人，我就覺得你是不是不喜歡和人接觸。我就更不敢去找你了。」寒星揉著腦門，委屈巴巴地說著。

「可是，這和你知道我和法澤互換身體的事情還沒有關係呢。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還有就是，你怎麼能分得出來，我的身體里究竟是法澤還是我本人？」

「其實……也沒你想的那麼神奇。我記得很清楚，4月1號晚上，我在回宿舍的路上聽到有人在樹林里打電話，本來我沒打算理會的，但仔細一聽，居然是法澤的聲音。最令我驚訝的是，她居然提到了你的名字。我有點驚訝，難道法澤認識你么，如果以她作為中間人把我介紹給你，好像就沒那麼突兀了。於是我就跑過去偷聽，——我知道偷聽很不好，但我就是沒忍住。結果，我就聽到了他們的計劃。」

「原來是聽到的……」我嘆了口氣，我還以為寒星有多厲害，光靠推理就能判斷出法澤的不對勁，原來還是個笨蛋啊。

「是不是有點失望，沒有你想象的偵探小說情節。」寒星自嘲地笑了笑。

「怎麼會，這才是你的風格嘛。」我摸了摸她的頭，她剛放鬆下來的肩膀又緊繃起來。

「後來，我看出來法澤確實不正常，我知道控制法澤身體的應該就是你了。」

「怪不得……原來你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是啊，但是我不敢告訴你，我怕你從此疏遠我，害怕我。而且我怎麼會放過可以和你單獨相處的時機呢？」

我細細思索著，突然覺得哪裡不對。

「所以，當初在陽台上，你的那些告白的話語，其實都是對我說的，對吧？」

寒星的臉立刻就紅了。

「所以，就是你這傢伙，不管我同不同意，擅自對我做出那種事情，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心裡有多緊張。」我突然衝到她面前，她嚇了一跳，躺倒在床上，被我壓在身下。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幫你來著……」寒星已經完全慌了，連說話都結巴了。

「後來那次在酒店，還把我壓在床上撓我痒痒，也是你乾的。」我咄咄逼人地盯著她。

「那……那你之前還和我一起洗澡，你怎麼不說。」寒星漲紅了臉，想把我推開。

「我剛才洗澡，你為什麼要從門縫偷看我？」

她傻眼了。

「你在說什麼啊……那是風吹的，是風吹開的門。」

「我看是你腦子裡的歪風邪氣吹開的吧。」

我看著寒星，她也毫不服氣地看著我。就這樣，我們兩個一上一下地僵持著。

「你能不能答應我個事。」她突然打破沉默。

「你說。」

「如果下次再和法澤互換身體，盡量不要看她的身體，好不好……」

我一愣，她怎麼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

難道是她吃醋了？

「我可以答應你，但我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還用我告訴你么。」

「我想聽你說。」

「……我不說！」

我嘆了口氣：「那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答應你。」

「你說。」

「當時你在陽台吻我，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是因為喜歡我，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寒星抿了抿嘴，「當然……是兩個目的都有了。」

「兩個目的？」

「其實，在我偷聽到法澤的電話之後，我還和她對峙過一次。那是在她打完電話的第二天。我主動去找她，問她到底想做什麼。那時的她，還氣勢洶洶地告訴我，自己只是想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讓我別多管閑事。」

「可是，我和她說了我喜歡你的事，她的態度立刻就變了。表示要和你公平競爭，如果你輸了，她就堂堂正正地吞噬你的靈魂，如果你贏了，那她就投降，從此消失。」

寒星的話，給了我極大的震撼。法澤要和我公平競爭的原因，竟然是為了自己和寒星的友情。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一意孤行，傷害到寒星，所以才以決鬥的方式來擊敗我。

法澤其實，很重視自己和室友的感情啊。

怪不得那次她會說，她敗在了自己的手裡，原來是指自己心太軟，給了寒星幫助我的機會。

「那次我吻你，是為了喚起你自己的感情。」寒星繼續說道，「如果你一直愛著桑南松，一定會逐漸被法澤同化。我不想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所以我吻了你。雖然……我的吻不一定就能讓你喜歡上我，可是這是我為數不多能幫到你的事情了。」

「你不是說兩個都有么，還有一個是什麼？」

「你是笨蛋吧，還能是什麼……」

「寒星。」我叫著她的名字。

「你……你是不是還在怪我。」寒星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如果不是你那個吻，我是絕對不可能打敗法澤的。你的那個吻，帶給了我一場勝利啊。」

「誒？」

「你一直在幫我，一次又一次，如果不是你做的那些，我可能早就被法澤吞噬了。」

「真的嘛，我真的有幫上忙么！」寒星的臉上終於綻開了笑容。

「你簡直棒了我一個大忙，但相應的，我的情感被喚醒，也是因為我喜歡上了你。所以，你可以做我女朋友么，我是個笨蛋，如果沒有你陪我，不知道我還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呢。」

我還沒等她回答我，就俯下身子，吻在她鮮紅的唇上。

上次從她那借了一個吻，這次再還給她一個吧。

我鬆開她，打了個滾直接鑽到了被子里，把自己裹了起來。

不為別的，是因為太他娘的羞恥了啊！剛剛說了那樣的表白語，我才不想讓她看到我通紅的臉。

就這樣，我們兩個又是一動不動地躺著，誰也不敢說話，誰也不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

這樣的僵局，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啊。

明明身邊躺著自己最喜歡的男生，可卻什麼都不能做。那幾次我們一起出去玩，她也要裝作不知情的樣子。真不知道這些個日日夜夜她都是怎麼度過的。

寒星的內心，比我想象的強大得多。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進來的人好像是宣顏，她是來邀請我們下樓吃宵夜的。因為我躲在被子里，她沒有看到我。

「寒星……你一會叫上陳驍涼，我們在院子里燒烤呢，你們也一起來吧。」

「啊……好。」寒星回答的聲音抖得不行。

「你咋了？」

「沒……沒什麼。」

「那你快點啊，馬上就烤好啦！」說完，宣顏就出去了。

沉默。

「你還不趕緊出來，他們要吃宵夜了……」寒星拍了拍我。

「我……」我露出了一張無比通紅的臉，「你不先答應我么？」

寒星看著我，忍不住笑了。

「你過來一下，我再考慮答應你。」

「我不過去，你這是在引誘我。」

「小驍~」

「不好聽，換一個。」

「涼涼~」

「什麼啊這是，太不吉利了吧！你還是直接叫我驍涼吧。」我爬到她身邊，很自然地把下巴搭在她腿上。

寒星捏著我的臉，低下頭又親了我一口。

「你幹嘛……」我靠在她懷裡撒嬌。

「這就算是我的回復吧。」寒星說完就扒開我，跳下了床。

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跑出房間了。

嘿嘿……寒星答應我了，嘿嘿嘿……

我追出房間，跟著寒星一起下樓。其他人正在屋外的院子里坐著，聊得正歡。桌子上擺著烤串和啤酒，歡樂的氣氛瀰漫著。

我和寒星走進院子，他們一群人招呼著，給我們留了兩個座位。

「趕緊的吧，剛才去就說你在洗澡，老爺們還那麼磨嘰。」吳胤摟著宣顏，招呼著我。

「先等一會。」我伸出手，做了一個「停下」的手勢。

「幹嘛啊，您老人家吃飯之前，還要發表個演講不成？」法澤嫌棄地瞥了我一眼。

「確實，我有點事想和大家說。」

我伸出手，摟著寒星的肩膀，把她拉到我懷裡。

「介紹一下我女朋友，谷寒星。」

寂靜。

叼著烤串的白唳鶴，含著一大口啤酒的吳胤，端著盤子的法澤……

所有人都像時間靜止一樣，一動不動。

「……喂，你們倒是給點反應啊。」看到沒有得到該有的反響，寒星臉上都掛不住了。

「我……有點驚到了。」白唳鶴顧不上沾著滿嘴的孜然和辣椒說道。

「寒星，你是怎麼想的啊！——不好意思，我沒有針對陳驍涼的意思。但是，你們兩個才認識幾天啊，這樣在一起會不會太草率了。我希望你們還是認真考慮一下再決定比較好啊。」宣顏站起來，不理解地看著寒星。

「啊，這件事，我已經考慮好幾年了，我覺得一點問題都沒有。」寒星瞥了我一眼，然後就推開我，跑去吃烤羊腿了。

「什麼叫考慮好幾年了，你們倆認識才多長時間啊。」

「不是不是，這麼大的事怎麼一點徵兆都沒有啊！」

「怪不得昨天非要住在一起，原來是預謀好的啊。」

就這樣，我和寒星在打打鬧鬧之中，宣布了我們兩個的戀情。

非常突然。

但是，其實正如他們所說，是早有預謀。

……

「恭喜你了。」法澤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飲而盡，然後就皺起了眉頭，表情痛苦。

「你不是不喝酒么。」我奪過她的啤酒罐，扔進了垃圾桶。

「你們兩個終於在一起了，我終於不用再忍著了。你以為為你們兩邊同時保守秘密是很簡單的事么？我都快要憋死了，你們兩個死傲嬌，我都助攻到這個份上了，還是不說。我感覺我都快人格分裂了。」法澤氣得直接坐到了桌子上。

「……真是辛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