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訛獸

肖見不敢馬虎，將自己上山與拜師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講給了眼前的這位老嫗。

她的實力絕對不在車洌敏之下，若是稍不注意，弄得她起疑，而使她動了殺機，就划不來了。

只有一點，他實在無法滿足她，那就是稱呼一位滿臉褶子和老年斑的老太太為小甜心。

他不禁懷疑，她讓自己叫她小甜心，是不是別有所圖。

「原來如此，」坐在木椅上的老嫗點點頭，「你說得如此詳細具體，若是謊言，我早識出，看來你果真是我門弟子。」

肖見得知自己的身份被承認，立即行大禮：「今日晚輩得見前輩，實在是慶幸之至。」

老嫗擺擺手：「都說了，叫我小甜心，你這後生可真不懂事。」

「前輩，在現在這個時代，這個稱呼可不是好話，我實在怕玷污了您的名聲，」肖見企圖糊弄過去。

「是嗎？」看老嫗的表情，似乎相信了，「你倒說到了點子上，我在山中這些年，竟也不知是個什麼世態了。那你說，你怎麼稱呼我好？」

「不知前輩是什麼輩分？」肖見問。

老嫗彎著腰，低頭沉思：「你的師傅叫什麼？」

「車洌敏。」

「這也是個生後生，師傅死後，陳一紫師姐做了掌門，她的弟子中，那個叫馬柳絮丫頭最具天賦，我一直以為她會接任。」

說著，老嫗起身來回踱了兩步：「但你說的這個車洌敏，怕不是陳師姐的弟子，對了，你師傅多大了。」

肖見搖搖頭：「具體不清楚，不過，看模樣，六十五上下。」

「那就對了，師姐死了都六十年了，她一定是馬柳絮的徒弟，」老嫗一拍手道。

肖見掰起了手指頭，才算明白，這名老嫗和他師傅的師傅的師傅是同輩。

但瞧她的模樣，最大不過七十五，怎可能是那個輩分？

便問：「前輩，不知您高……芳齡幾何？」

「芳齡？哈哈哈，」老嫗大笑幾聲，「小女年過百廿，具體的年歲，早已忘卻。」

照這麼說，年齡結構倒是沒多少問題。

只是，她果真活了一百十二多歲？那她保養的也太好了吧。

肖見感覺發現了商機，若是問得她的保養和長壽秘方，絕對能發一筆橫財。

不過，現在是問不得，他們的關係還沒好到那種程度。

「前輩，您在同輩排行多少？」肖見問。

「都告訴過你她們叫我小師妹，當然排行最末。」

「如此說來，我該稱呼您為小曾師祖，」肖見作揖道。

「你這小孩可真將究輩分，」老嫗點點頭，「嗯，這稱呼也帶個『小』字，不錯，只是叫起來太拗口，去個『曾』字，叫我小師祖吧。」

「是，小師祖，」肖見喚道。

只要不讓他叫一個老太太為小甜心，他喊什麼都可以。

見已經讓對方放下隔閡，肖見立即笑盈盈地討好起來：「小師祖，說起來咱們可真有緣分，您是您那輩中最小的，而我的輩分卻也一樣。」

老嫗聽完連連叫好：「難怪這麼些年，只有你找到了我的住處，好好，我以後就叫你小徒孫。」

「是，」肖見應聲道。

也許是過分高興了，或者長久沒人相談的緣故，老嫗將肖見喚到身邊：「來，小徒孫，給我使幾招，我來指點你一二。」

肖見蹲在老嫗身邊，尷尬地笑笑：「徒孫資質愚笨，

至今都無法感受到靈魂，更別談招式了。」

「那是夠笨的，」老嫗絲毫沒留面子，把實話說了出來。

她站起身來，學什麼叫了兩聲，隨後，先前戲弄肖見的小魂從旁鑽了出來。

難怪他們把肖見引過來，原來是認識小師祖的。

只不過不止三隻，而是九隻。

他們互相照應，卻也會爭執打鬧，但到老嫗身邊，便牽成一圈，圍著老嫗轉起來。

老嫗問肖見：「小徒孫，你看得見這些嗎？」

肖見點點頭：「這些是什麼，似乎不像普通的亡魂。」

「這些可是極其神聖的存在，有人叫他們神獸，有人叫他們元神，他們是最初之仙，他們的意識狀態是最完美的存在。」

肖見不知老嫗想說什麼，但顯然是打算傳授一些東西：「請小師祖賜教。」

「道可道，非常道，道乃宇宙，道乃虛無，它會演變進化，逐漸有了最原初的表達，隨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說著，老嫗在空地舞動起來，那些小魂也伴隨著她的手臂，跳躍滑翔。

「矛盾是萬物存在的根本，生命的矛盾則是陰陽，」老嫗回頭問肖見，「你覺得生命如何表達陰陽。」

「活人是陽，亡魂是陰？」肖見不確定地說。

「靈魂是意識的根本，陰陽是靈魂的表現形式，在肉身中，靈魂表現為陽，亡魂脫離了肉體，則為陰。」

「陰陽調和就是仙？」肖見舉一反三。

「沒錯，以前修鍊之士所要達成的境界，便是具有肉身，但並非魂宿於身，而是身融於魂的狀態。」

隨著那九隻小魂的舞動進入佳境，他們的形態發生了改變，活像一隻只透明的兔子。

小師祖說：「這些東西名為訛獸，天生就達到升仙的狀態，-故而為神獸。」

肖見瞬間領悟：「你是說，我要是吸收了他們，就可學會？」

有那麼一瞬，小師祖面露厭惡的表情：「沒必要那麼殘忍，雖然在靈氣衰敗之前，修士的確會這麼做，但現在規則已變，就沒了多大用處了。」

她一揮手，九隻訛獸全部乖巧地定在原地：「你看不到普通生命離的靈魂，但要想看到它們的靈魂，卻要容易得多。」

「嗯，我現在就看得到他們，」肖見答道。

「不，你現在看到的不過是他們藏在靈魂里的肉體，這是透過你的肉眼看見的。」

小師祖向前走了兩步，用粗糙乾燥的手指撥動肖見的眼皮：「閉上眼，打開你的另一雙眼睛。」

然而，肖見還只是能看到一片黑暗：「我什麼也看不到。」

「用心一點，這些神獸是很容易看到的，」小師祖說著，挪正了肖見的頭顱。

肖見深呼一口氣，突然感覺到一絲清靈，那感覺輕飄飄的，就像自己幻化成了靈魂。

對，如同那些小魂，沒有任何雜念，跟隨最基礎的慾望而遊動。

那股慾望竟讓肖見感覺到舒爽，很快沉淪其中。

它逐漸在眼前凝聚成了一個點，光點又在逐漸變大，最後具象成了一個物體。

終於，肖見在一片黑暗中完全看清了，那是一隻白色的兔子，耳朵、臉頰、腹部和長尾處，皆染了幾豎紅毛。

原來，這才是訛獸最本真的模樣。

肖見內心狂喜，睜開眼說：「小師祖，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