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李亥玄

當！

天際第一抹晨曦照射在眼前被翡翠色護山大陣守護的宗門上的同時，雄渾綿長的鐘聲亦隨之在雲間飄蕩開來。

數十名面色稚嫩，年齡在十二歲和十五歲之間的少年少女在一名年長青年的帶領下穿梭在宗門被晨曦緩緩覆蓋的瓊樓浩宇之間。

陽光偶爾灑在孩子們舉目四顧充滿好奇的臉頰上，隱隱可以看到他們目光間流露的亢奮以及點點期待。

今天是他們正式進入攬月門的日子，以記名弟子身份在門外苦苦修行數年之久的他們，終於達到進入外門的修為限制，成為攬月門外門弟子。

他們此行的目的地正是攬月門頗負盛名的藏經閣，在那裡他們將挑選出屬於自己的修鍊心法，從而正式踏上修行之路。

別看他們年紀尚小，他們有的已經在門外修行了五六年之久，最快的也起碼修行了兩年。

多年努力，終於得到了進入宗門的機會，又是這個年紀的孩子，很難做到不動聲色。

在隊伍前方領隊的年長弟子也是經歷過這一關的，明顯知道這些孩子的想法，偶爾回頭掃一眼那些自己的師弟師妹，臉上帶著些許無奈以及難以察覺的複雜。

仙路曲折，和他同一批入門的弟子，已經有不少隕落在了這條路上，這些孩子里，也必然會有半路夭折的。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做好付出走這條路的代價。」名為張環宇的攬月門弟子，心裡默默的念叨了這麼一句話后收回了目光，神色如常的繼續邁著步子。

感覺到前方帶路的師兄似乎是一個挺好相處的人，後方的少年人也開始逐漸流露出自己的本性，互相之間竊竊私語起來，討論的話題，自然也是圍繞著此行的目的地，藏經閣。

「聽說攬月門的藏經閣，珍藏有青芒洲數萬心法，連不少已經絕跡的修鍊功法都有拓本呢！這次我一定要挑選出最厲害的那本。」一個臉色滿是倨傲的魁梧少年眾星捧月般立在人群中，向著圍繞自己的同伴信誓旦旦的說道：「我趙烈註定要在外門一鳴驚人，成為天之驕子。」

少年的話落得到了同伴們的諂媚附和，但落在隊伍前方一名身著粉色衣衫，膚色白如羊脂玉的女孩耳中卻不是那麼回事。

瓷娃娃般的女孩稍稍停頓步伐，狹長眸子淡淡的回頭看了他一眼，以帶著輕蔑的清脆語氣反駁道：「功法的挑選可不是你趙烈想要挑選出好的，就能挑選出來的，你家族裡的長輩沒告誡過你，真正好的心法，並不是名氣最大的，而是最適合自己的嗎。」

「我當然知道，還用你說，我的意思就是挑選出最適合自己的。」被漂亮的女孩出言諷刺，趙烈有些惱羞成怒，怒意在眼裡一閃即逝，而後又佯作鎮靜的解釋道：「我家裡的長輩已經為我準備了大禮，獻給藏經閣的那位閣老，讓他親自為我挑選修鍊心法。」

兩人的交談毫不忌諱，自然的落入了隊伍前方年長弟子張環宇耳朵里，後者沒有回頭，只是淡淡一笑。

同樣的，那個女孩聽聞趙烈的回應也是笑而不語，譏諷的目光掃了一眼趙烈后，兀自回頭，不再多言。

在攬月門的弟子們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對於功法的挑選，真正厲害的不是那個看守藏經閣的門派閣老，而是那個名叫李亥玄的傢伙。

當然並不是李亥玄本人有多厲害，而是他的眼光之毒辣，對於修鍊心法的獨特理解，甚至是攬月門的無數強者都不得不嘆服。

甚至不少攬月門的強者都不惜許下重金，讓李亥玄為自己的家族子弟挑選合適的功法。

想到李亥玄，行走在隊伍前端的少女腦海里又不自覺浮現出這些年聽到的關於這個名字主人的種種傳說。

在攬月門對於李亥玄的傳聞可不少，但是除了他挑選功法這一點傳聞比較正面以外，其他的傳聞可不怎麼好。

據說這個傢伙已經進入外門近五年了，五年前，他還和他們這些新入門弟子一樣，只是進入藏經閣挑選功法的眾多弟子中的一員。

奇怪的是，自從進入藏經閣后，李亥玄就不走了，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身為鎮守藏經閣的閣老破例的同意他留下了下來。

就這麼一呆，就是整整五年，平日里除了到領取外門弟子固定的修鍊資源以外，幾乎在外門看不到他的身影。

整個人都泡在了藏經閣，大門都不肯邁出一步。

和他同一批進入外門的弟子，有不少人都已經擠入外門弟子高手之流，而他始終還在原地踏步。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這五年來，他沒有修鍊任何一本功法，因而不能突破原有實力。

明明自己對挑選方法有著遠超同輩弟子，連宗門長輩都不得不嘆服的目光，自己卻不肯修鍊門派內的功法。

藏經閣數萬修鍊心法，總有適合他的吧？

對於李亥玄到底是怎麼想的，外門中以後無數猜測，但顯然，都沒有人真正能明白他的用意。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五年來李亥玄見識到了無數的新入門弟子，才能練就他那一雙火眼金睛般的識人本領，以及挑選功法的能力。

「管他的呢，只要這次李師兄肯為我挑選功法，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家族裡的長輩肯定都是會支持我的。」女孩默默的說道，看向藏經閣方向的眼睛充滿了期待。

盞茶功夫，挑選功法的隊伍已經行至藏書閣。

巍峨的閣樓總共有五層，高愈二十丈，對外開放的也僅僅只有第一層，儘管只有一層，其中也羅列了上萬卷修鍊心法。

閣樓內光線並不充沛，略顯陰暗。

記錄著各種修鍊心法的玉簡，被慎重的擺放在一個個書架之上，站在藏書閣大門口一眼望去，儘是密密麻麻的玉簡散發出來的微弱光芒。

藏書閣入口處擺放著搖椅一張，滿頭枯黃頭髮的乾瘦老人半躺在其上，微眯著眼睛，審視著門外由張環宇帶領著的新入門弟子隊伍，看不出什麼表情。

門內是一張黑石桌案，身著暗紅色長衫，烏黑長發披肩，眉眼間滿是書卷氣息的青年坐在桌案內，低頭看著手中書卷，樂在其中，完全沒有理會藏書閣外的新入門弟子隊伍。

就好像青年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人靠近，亦或是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超然物外。

「外門弟子張環宇拜見諸葛閣老！」張環宇先是向搖椅上的老者鞠了一躬，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簡遞給老者。

「閣老，這是這次挑選功法弟子的名單，您請過目。」

老者隨手接過玉簡瞄了一眼，然後又隨手扔給了張環宇。

「進去吧！」諸葛閣老只說了三個字，聲音沙啞而懶散，言罷就又閉上了眼睛。

張環宇顯然不是第一次帶領新入門弟子來這藏書閣了，對於眼前這位諸葛閣老的秉性再了解不過了，恭順點頭后，便招呼著身後的師弟師妹們有序進入藏書閣。

吩咐了幾點注意事項，張環宇也不隨著隊伍進去，而是偏頭看向了藏經閣大門內的桌案旁，那依然沉溺於書中的青年。

眼神閃過些許複雜后，張環宇終究還是向著青年邁了過去。

「李亥玄師兄，好久不見！」張環宇微笑著在桌案前止步，朝著青年拱手。

聽得耳邊有人叫自己名字，被稱為李亥玄的青年眼神中無奈之色一閃，他並不是真的沒察覺到這些新入門弟子隊伍，而是不想搭理而已。

但人家都過來打招呼了，他也不好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真是讓人討厭的人情世故。」嘴裡以僅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嘀咕一聲，李亥玄緩緩從書中抬起了面龐。

他的面容並不算太過英俊，可眉宇間始終含笑，給人無比的親和干。

「張環宇師兄，你都通了六個脈輪，我才不過打通三個，應該我叫你一聲師兄才是。」李亥玄溫和的嗓音隨著他嘴唇的翻動徐徐吐出，他笑容和煦，令人如沐春風。

「哪裡的話，李亥玄師兄在門外對我的照顧，張環宇至今銘記於心，無論日後修為到了什麼地步，您始終是我師兄。」張環宇直視著李亥玄的眼睛，語氣誠懇，毫無做作。

這倒讓李亥玄有些尷尬了，不著痕迹的摸了摸鼻子后，無奈應道：「那好吧，張環宇師弟。」

言罷，李亥玄目光投向藏經閣內，那些穿梭在書架中的少年少女們，若有所指的說道：「藏經閣內有不少禁區，我建議你還是把這批師弟師妹看緊點，可別再出上一次的意外了。」

李亥玄明顯想要結束這場談話。

這讓張環宇臉皮一抽，多少次兩人的談話都是以這種生硬的方式結束，-這也是為什麼他方才看向李亥玄的眼神那麼複雜了。

他就像是刻意的疏遠著所有和自己相熟的同門弟子。

「那師弟就不打擾李師兄了！」張環宇終究是一拱手后苦笑離去，他都有些習以為常了。

望著張環宇離去的背影，李亥玄倒是沒有繼續看他手裡拿著的那本叫做《奇聞紀要》的古籍，深邃的眸子下意識的投向藏經閣內，那些散佈於各處，忙於挑選自己修鍊心法的少年少女。

「今年好像有幾個不錯的苗子，可比往年強多了。」李亥玄喃喃自語著，目光不著痕迹的從無數挑選著心法玉簡的人群中鎖定了一男一女。

少女膚色白皙嬌嫩，一身粉色長裙，將窈窕的腰肢恰到好處的勾勒出來，只是她的注意力明顯沒在那些玉簡上，行走的步子顯得漫不經心。

少年神情倨傲，像是凡塵間出遊的帝王，對所有同期的弟子，都不正眼相看。

當然，他也的確有驕傲的本錢，就這一批弟子而言，這個少年的天賦足以稱得上魁首，比那個少女還略勝一籌，起碼李亥玄是這麼認為的。

忽然，目光暗中打量著這批弟子中兩名天賦最高者的李亥玄嘴角突然上揚。

因為他察覺到，在自己打量著這批弟子的同時，也有幾道目光在暗中觀察著自己。

表現得最明顯的，還是那個一襲粉色衣衫，宛若瓷娃娃般的那個天才少女，她甚至都沒有掩飾自己的目光。

在李亥玄的眼睛和她輕輕觸碰在一起后，後者已然邁動步子朝著自己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