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剝皮術
深夜。
一名灰布葛衣的男子滿身酒氣,走在城東錯綜複雜的巷子中。
月光如水般潑灑大地,照亮了陰暗的巷子。
此時已是深夜,路上不見一個行人,連暗昌掛著招客的紅燈籠都熄了。
抬腳避過一灘污物,又轉進一條狹窄的巷子。
依稀可看巷弄深處有一個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散發著曖昧的紅光,給這夜裡妝點了一抹勾人的色彩。
「我就說嘛,城東的生意啥時候這麼好了,連轉了半個時辰都找不到一個開門的。」
男子嘟囔一聲,就向燈光走去。
走進巷內,站在燈籠紅光下,透過大開的窗戶向內看去。
卻見一個身穿紅色薄襖的女人坐在床上,對著一隻黃銅旱煙桿吞雲吐霧。
女人見到窗外張望的男人,指了指桌上的火盆道:「這位壯士,深秋露重,不如來屋裡烤烤火吧。」
男人看著女人那張不施粉黛的俏臉,與自己常會的窯姐大為不同,不由心中一熱,暗道。
「也不知是哪家大戶又落難了,讓這樣的美人做這種營生。可惜啊、可惜……不對,是太好了,今天合該我張三走運。」
轉身推開半掩的房門,走進屋中,迫不及待的將床上半躺的女人一把摟在懷裡。
「我時常在此處路過,卻不知這裡住了這樣一個美人,早知如此,哥哥就早點來看你了。」
女人仰頭親了男人一口才笑道:「好飯不怕晚,今天哥哥不就找到門了嘛,以後可以常來找妹妹。」
說完女人深吸了一口旱煙,輕啟朱唇將煙氣一口噴到了男人臉上,男人深吸一口煙氣,只道:「香,太香了,讓我再好好聞聞。」
說罷,就一頭埋在女人頸間輕嗅,同時雙手亂摸起來。
女人被男人的呼吸吹的痒痒,不由咯咯笑了起來,反手抱著男人的頭不放:「這可是妹妹的體香,喜歡就多吸兩口吧。」
在男人看不到的角度,女人的嘴角如霧氣般崩散露出了修長的狐嘴,獠牙畢露,向男人的後腦勺咬去。
「啊……」
凄厲短促的慘叫只響了一聲,少了半個腦子的男人就趴在女人懷裡不再動彈了,狐臉人身的妖怪舔了舔嘴角的粘稠腦將,神情極為滿足。
「人乃萬物之靈,妖得天地之精,果然還是人腦最補靈性。如果能每天吃一個新鮮人腦,我過不了幾年就有可能蛻變成大妖了。」
「咚」
狐妖的話音還未落,一道粗長的弩箭已破窗而入,在狐妖驚駭的目光中刺入它妖軀,弩箭磅礴的勁力帶著它的身體騰空而起,釘入房間的磚牆。
瞬間,狐妖身上的妖霧徹底崩散,被弩箭釘在牆上的美人化做了一隻牛犢大小的火紅色狐狸。
房間的大門被一腳踢開,一個燕頷虎鬚的大漢站在屋外,其兩腿紮根大地,反手持握一桿長矛。在開門的瞬間,長矛被投擲而出。
屋內,強忍著弩箭倒刺撕裂傷口的狐妖,才剛剛將自己從弩箭上拔出,一桿呼嘯而來的長矛再次刺中了它的胸口。
「嘎,嘎……」
刺耳的狐狸鳴叫聲響起,一道肉眼不可見的聲波從狐口中擴散,門外剛剛拔出腰刀的大漢被這道聲波波及,立刻雙耳流血,站立不穩,拄刀單膝跪地。
狐妖見此,張口銜著胸口的長矛,一甩頭就將其拔出。
身上的兩道傷口流血不止,狐妖看了看洞開的門窗,和門口的大漢,就轉身向後堂奔去。
大漢見此情景,只冷冷一笑,也不去追擊,只是把守好門口。
狐妖撞破後堂的後門,就出現在宅院的後巷中。
原本熟悉的小巷此時卻被濃霧籠罩,這反常的情況讓狐妖心中警惕。
但看了看身後黑暗的房間,那大漢似乎隨時都可能追來,只能咬咬牙衝進濃霧。
濃霧陰冷,還夾雜這一股嗆人的味道,狐妖卻無心關注,只想按照自己提前規劃的逃跑路線快速逃離此處。
只要能離開這,自己在城東的巷弄里隨便殺一戶人家就能有落腳之處,等到明天開城門,就能混在人群中出城。
經歷了今天一事,這陽春縣城是不能待了。
這霧是如此之濃,在滿月的月光下能見度更低,狐妖憑藉著一雙妖眼和道路的熟悉在雜亂的巷道中左沖右撞。
近了,近了。
只要拐過前面的牆角,就有一個水道的入口,藉助四通八達的水道,淌過橫流的污水,自己能出現在縣城的任何地方。
想到這裡,狐妖的嘴角閃過一絲人性化的微笑,連身上的傷口都沒那麼痛了。
突然。
「呲。」一道奇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狐妖只覺得身體一輕,視角一陣晃動,在天旋地轉中自己摔倒在地。
在意識陷入黑暗前,它最後看到的畫面是一具熟悉的火紅色無頭屍體。
「以鬼霧和鏡花配合,竟然真的能完全在妖怪眼中隱身。」
杜康在狐妖屍體旁現身,緩緩收回了自己的爪刃。
自從狐妖出現在後巷,杜康就一直在狐妖身邊。
以鏡花扭曲五感,鬼霧蒙蔽妖眼對靈氣的感知,杜康隨妖狐跑了一路它都沒有發覺。
直到妖狐要跳進水道前才用金剛爪刃將它斬首。
不再維持鬼霧,任由其緩緩消散,將狐首扔到狐妖屍體上,杜康並未用煉妖珠煉化精血,而是吹響了脖子上掛的一個哨子。
不過片刻,林春高大的身影就出現在巷子的拐角處,一見杜康和狐屍就向這邊奔來。
「杜教頭威武,要不是你,我一個人可拿不下這隻狐妖,這次是林春欠你一個人情。」
「你快忙吧,再等等妖魂就散了。」
「有勞杜教頭為我護法。」
杜康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客氣。
林春見此也不再多說什麼,跑到妖狐屍體前,從懷中抽出一柄短刀開始剝皮。
只見他將屍體擺正,手拿一柄剝皮尖刀在屍體胸腹輕輕一劃,又以此線為起點向四肢連划四刀,就將刀收起。
接下來拉住皮毛切口的邊緣輕輕撕扯,不過片刻一張狐皮就完整脫下。
將狐皮放在一邊,林春又拿起狐妖頭顱一番按壓搓動,面上一陣凝重。
「林教頭,這妖怪頭被我砍了下來,會不會影響到妖皮的品質。」杜康見到林春的神情,突然才想到這一點,面上不由一緊。
主要是擔心如果林春煉製妖皮失敗,有借口賴掉事先答應的三百兩銀子勞務費。
自己斬首隻是擔心妖怪生命力強的謹慎之舉,是前身多年養成的習慣。早知道就直接捅心臟了,自己的三百兩銀子事小,耽誤了林春進階可就不好了。
林春搖搖頭:「不妨事,這換皮法妖皮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妖魂。」
此話剛說完,他雙手就停止了搓動,再一看,兩隻手上,一手拿著一塊狐皮,一手拿著沒了皮的狐頭。
走到大張的妖皮前,林春咬破食指指尖,在妖皮上書寫起符籙,不過片刻血色的符籙就遍布整張妖皮。
符籙畫完,林春右手向妖皮一拍,同時大喝一聲:「魂歸來兮!」
此時在杜康靈眼中,鮮血書寫的符籙開始散發出淡淡的血光,血光攪動了空中的靈氣,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靈氣漩渦,這漩渦初時極小,但很快飛速壯大。
不過片刻,在現實中竟然也颳起了一陣微風,小巷內的兩截妖屍上,絲絲縷縷的魂魄被漩渦抽出、捕捉、吸納。
而隨著妖魂的進入,妖皮上燃起了血色的火焰。
火焰中一隻憤怒的狐妖在掙扎咆哮著。
此後,不過短短十幾個呼吸,屍體就化為了乾屍,卻是妖魂被完全吸入妖皮了。
血色的火焰隨後熄滅,只剩一張完整的皮毛留在原地。
對,就是一張完整的皮毛。長矛、弩箭,斬首的傷痕全部消失了,一張火紅色的皮毛在微風中被吹動毛髮。
林春鬆了口氣,站起身來,腳步一晃卻是差點摔倒,杜康趕緊上前幾步,一把托住他的後背。
「這血衣是練成了,但之後的煉化換皮又是一道難關啊。」林春嘆了口氣,將血衣拿起。
「林教頭初見我時還說我是命里註定的修士,怎麼到了你這,反而長吁短嘆起來。」杜康見林春無事,就將化作乾屍的狐妖提在了手裡。
「我十八歲進入血衣會,二十六歲立功獲賜換皮法,三十歲花錢請人幫忙煉製了一件豹皮血衣,今年三十二歲又得到這件狐皮,想到這多年拼搏一時有些感慨罷了。」
林春拍拍手裡這件狐皮血衣,又意氣風發起來。
「等煉化了這件血衣,我的換皮法就突破到乙級了。杜教頭,我答應你的三百兩銀子明日就給你送去。」
「不著急,你還會賴我銀子不成。」
穿越這麼久了,杜康還沒聽說這個世界有銀票一類的東西,這種大額交易只能等回血衣會後再進行了。
接下來兩人回到了剛才的暗昌館,在經過後堂時,看到了幾具啃成白骨的骨骼殘骸。
「想來,這就是這家的原主人和最近幾天附近失蹤的鏢客了。」杜康說完,就將妖狐的乾屍也隨手扔在了一旁。
城東不是血衣會的地盤,是林春聽說了最近有鏢客失蹤才自己來調查的,他心心念念一件血衣已經很久了,而從失蹤遺留的點滴線索來看狐妖殺人的可能性極大。
雖然不是官府發布的任務,沒有賞銀可以領,但人妖不兩立,斬妖除魔是行俠仗義之舉,只要明天知會官府一聲即可,他們會負責處理後續事情。
官府也樂得看到有人這麼做,這種收了稅,還不用花錢,不用自己拚命去殺妖的美事,縣裡戶房遇到一件就能樂得夢裡笑醒。
走進前屋,腦洞大開的男人屍體還躺在床上,牆上釘著一個弩箭,門窗都已破損,室內滿目狼藉。
杜康走上前去查看男屍,「兄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鏢之一字也有莫大風險,希望你下輩子招子放亮一點,不要死的這麼風流了。」
將神機弩箭收回,把搖搖欲墜的門窗鎖好,林春熟練的從懷中拿出一根粉筆,大筆在牆上寫下。
「血衣會殺妖於此。」以防有人貿然闖進破壞現場。
之後,兩人繞路走進縣城的主幹道鳳鳴街,路過縣衙時,和門口值夜的捕快說明一番情況,就大搖大擺的向血衣會駐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