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冒險

一個普通的塑料桶，灌上濃縮版消毒液，然後將所有病毒樣本塞進去。病毒其實就是一段蛋白質編碼，蛋白質又恰恰是最容易被破壞的有機物。無論是高溫或者超低溫，亦或者是強氧化劑和強酸強鹼，都能迅速讓蛋白質變性。只要改變其中的某些結構，病毒就會瞬間失去活性，成為普通的有機塵埃。

18號將密封式管全部塞進去，然後用掃帚棍搗毀，整個過程不過幾分鐘時間，水無月辛苦了不知多少年的成果，就此毀於一旦。

做完這些，18號順著綠色箭頭尋找出口。

那些慌亂的警察還在胡亂開火，顯然沒有注意到後門有人出入。18號啟動隱形，悄悄順著通道悄悄打開外門。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餘光之下，那條蟒蛇所在的大型玻璃艙室其實有一道外門，應該是轉運用的，只要有電就可能向上打開，把蛇放出去。

但是眼下的寂靜讓18號非常不舒服。

出於本能，他稍稍後退了一步，將眼前的草地掃描了一遍。

什麼都沒有。

「小心，有水。」詩雨提醒道。

水？

18號還沒反應過來，四周就噴出無數水霧將他們兩人罩在中間。

「該死，是噴淋清潔系統。」18號怒道，拉著詩雨離開此地。

抹掉臉上的水漬，隱身也毫無意義了。

「這下糟了，那條蛇在附近，我們隱身服壞了。」

「是的，太安靜了。」詩雨憂心道，「它要是衝進來怎麼辦？」

「不會的，它似乎一直盯著玻璃房。」

時下應該是寒冬，可熱帶地區的夜間氣溫仍然高達25攝氏度，簡直就是蛇類的天堂。

「那，我們還是從來的地方出去？」詩雨問。

「怎麼可能，那裡現在有一群瘋子。」

18號懊惱不已，如果這條蛇在外面蹲一整天，那麼22小時后自己也會變成核火球中的原子。

Age8+。

18號突然解除了隱身。

「你幹什麼？」詩雨急道。

「賭一把。」

18號徑直走了出去，旁邊就是公路，甚至巨蟒運輸的集裝箱也在。

月光照在灰黑色戰鬥服上，顯出一個人影。

「你聽得見嗎？」18號對著黑暗的沼澤，一聲大喊。

沒有回答。

聲音彷彿被無邊無際的水澤吸收了，也被外面的槍炮聲壓過了。

18號倒著走向艙門，這裡有一個對介面，只要把集裝箱門打開，籠子接上，就能轉運這條兩百多公斤的大蟒蛇。

現在，18號按下了啟動鍵。

艙門緩緩向上拉起，月光輕輕灑在內壁上。

大蛇有些拘謹，他畢竟沒有去過外面的世界。不斷震動的炮聲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很快，他似乎感覺到了什麼。

不遠處沼澤水池裡緩緩升起一對紅燈籠，那是巨蟒的雙眼。

月光下，金黃斑紋披上一層銀色，仍舊遮掩不住圓潤蛇頭上的猙獰彈痕。她慢慢加快速度，終於，兩條巨蟒偎依在一起。

「走吧。」18號大喊，「往森林的方向走，越遠越好，不要停下來！」

這時，巨蟒齊刷刷的看向他。

18號以為她要攻擊，但是卻看見巨蟒的頭低下來，緩緩向自己延伸。

巨蟒攻擊，會讓頭部儘可能的高，這樣可以利用重力勢能，

或者蜷縮成一團，這樣可以利用彈性勢能。

現在，她沒有敵意。

詩雨咽了一口口水。

18號體重158公斤，巨蟒體重500公斤，就肌肉密度來說，動起手來誰完蛋還真兩說。

但是這一切沒有出現，巨蟒只是吐出舌頭，在18號身上探了探。

「你認識我，對嗎？」18號問道。

是啊，既然都曾經是水無月的囚徒，那麼這條蛇小時候見過自己根本不奇怪。

「我們一樣。」

18號撫摸著那個圓圓的蛇腦袋。

「走吧，你們自由了。」

巨蟒似乎露出微笑，她沒有離開，而是用舌頭勾著18號的手指。

「你要我，跟你走？」

蛇信再吐，應該是確定的意思。

詩雨明白了，巨蟒既然有了智慧，自然也知道妥協與合作。也許她不能理解核彈，但她能夠理解18號的處境。

你幫我，我也幫你。

「好，你帶我到有人的地方，然後你們就往森林深處去，好嗎？」

巨蟒吐出信子。

18號能夠肯定，她聽懂了這句話的表面含義。

遠方的爭吵聲和炮聲斷斷續續，今天這件事，丟掉生化蟒蛇的水無月再也不可能有機會回到實驗室。她死不死，已經不重要了。

蟒蛇入水，18號抓住她頭部的鱗片，死死抱住腦袋上突出的地方。

與岸上比人散步還慢的爬行速度不同，蟒蛇一旦入水那真的是龍入大海，變得無比輕盈。巨蟒在沼澤水道中肆意穿行，一路向南進入河道。

夜色低沉，沒有人注意到河道里的異常情況。如果他們低頭看一眼，定會嚇得驚魂失魄，兩條巨大的蟒蛇托著兩個人，在河道里飛速前進。

天亮之前，巨蟒已經將他們帶到最近的城鎮。

「你們等一下。」18號拍著蟒蛇的腦袋。

他脫下身上的戰鬥服，露出花短褲和誇張的短袖襯衫。

爬上堤岸，路邊超市仍舊是營業的。

「詩雨，錢。」

「幹嘛？」

「我要包了他們所有的火雞。」18號尋思著，這兩條蛇，吃個一百斤雞肉應該也飽了。

三十分鐘后，18號用一塊木板將一大堆光溜溜的生雞肉抬出來，一股腦的全部丟進河道。

「再也不見了，祝你們，幸福。」

18號朝河裡揮手，也不知道蟒蛇看見沒有。

「長相廝守。」詩雨嘆了一聲。「羨煞旁人。」

「我們還有16小時，休息一下，天亮后找船出海，怎麼樣？」

「反正現在也沒人開船。」

18號左右看了一圈，這個沿河小鎮有很多漁具店。

「你還有多少錢？」

「哈？」

「我想乾脆買一艘船出海，這裡距離大海只有40公里，我們買一艘皮划艇，加上一台小功率主機就能跑出去。」

一艘皮划艇加上汽油機大概3000特拉，還不到給走私分子賄賂的零頭。只要購買一批漁具，帶上必要的食物和水，不會有任何人懷疑。-

「可行！」詩雨立即掏出一個信封。

18號頓覺惋惜，這一個信封就是一萬特拉，這次行動是真的被敲了竹杠。

當然，有命掙這個錢的人不一定有命花就是了。

天亮，兩人已經扛著吹好的皮划艇下河，幾乎沒有任何阻攔，一路入海。

狂野海風吹拂詩雨的長發，很沒有小家碧玉的樣子，倒是多了些烏西卡那樣的豪放。

18號想著今天的事情，心裡止不住的高興。

「你很興奮啊。」詩雨問道，「是因為放了一顆核彈么？」

「不，是因為我做了一件善事。」

「當地居民可不認為你做了善事。」

18號笑笑：「這個世界不止有人類，他們有智慧，我相信他們會遠離人類生存。」

「天真。」

「這個世界已經夠污穢了，保留一點天真吧。」18號看著詩雨，這個女人在林縝身邊等了他十年，至少表面上是這樣。「你是怎麼遇上先生的？」

詩雨皺了一下眉頭：「我是他的俘虜，然後我回不去，就一直跟著他。」

「俘虜？」

「帝國南征，如果他們聽我的，未必會輸。可惜，就因為我是女人。」詩雨淡淡說著，就好像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難怪你那麼恨他們。」

仔細一想，如果這麼算的話，林縝甚至可以說是詩雨的仇人。

六小時后，橡皮艇進入公海。

藍水壯麗。18號產生一種想法，這個世界或許不該就這樣毀滅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