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倒計時

爆炸倒計時，12小時。

18號駕駛充氣艇，在海面上漫無目的的搜索著。戰鬥服里塞不進六分儀，不知道位置便只能向著大概的方向搜尋。

大白天的，「刑天」艦也不敢放肆，這裡是敵國腹地，如果提前被發現了，指不定有什麼東西過來呢。

18號猜想，沈淵這麼謹慎的人，一定會把軍艦隱藏在南聯邦海灣的某個小島附近，蓋上偽裝網，靜靜等候黑夜的到來。

出到外海20海里左右，浪涌逐漸增大。18號感覺自己就像篩子里的穀子殼，甩到半空，然後又落到谷底。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攥住自己的屁股，朝著皮划艇硬底，啪啪啪啪啪！

很快，詩雨受不了了。

凌晨吃下去的雞，如今統統吐了出來。

18號只好將她搬到外面一些，使勁抱住細腰，不讓她栽下去。詩雨很是不舒服，18號畢竟是男人，還是個光頭，從背後抱住她多少有些尷尬。

但是沒有辦法，因為海浪隨時可能將她掀到海里，詩雨一臉緋紅卻欲訴不能。

18號也很無奈，自己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卻還要兼顧詩雨的安全。堅持幾分鐘，18號也扛不住了，一手抱住詩雨，將她固定在船邊，自己抓住扶手，並排著嘔吐。

剎那間，詩雨條件反射式的推開18號。

「不要碰我！」

18號還想辯解什麼，卻已經來不及了。

吐得昏天黑地。

風浪稍息，兩人一起癱坐在皮划艇上。這樣下去，也許不用等到核爆炸，他們已經吐死了。

「我們做點什麼吧，至少不要想著暈船。」18號建議著。

「跟你能做什麼！」詩雨抽回小手。

「講講你的故事。」

「我？我命硬。從懂事開始就沒有媽媽，父親在朝廷里做事，除了給錢從沒管過我。我自己一個人，就喜歡研究父親擺在那做景的沙盤，十幾年，讓我學到了些門道。可惜，沒人相信我。後來，這幫蠢貨惹了先生，又引入三大酋長國干涉，先生南征。後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是的，那一戰，林縝屠盡南疆軍戶，從此此地四分五裂，再也沒有一個強權能夠被列強利用。

「我組織人抵抗，被圍在城裡，原以為就這樣死了。可是先生下令停止進攻。他只說，帝國軍不殺忠義之士，便將我們放了。」

18號點點頭，倒不是林縝真的有多仁慈，而是為了收買人心。攻城略地之後，允許地方自治，一下子就把國家民族之間的矛盾轉化為了當地人自己的矛盾。打完以後立即撤軍，分文不取，扶植起大大小小的割據政權，一下子就把局面打開了。

「後來，先生對我說，世上能掌握真理的畢竟是少數，大多數愚蠢的人都會詆毀欺負掌握真理的人，讓我不要太介意。那時我已經無處可去，就跟著先生了。」

18號感慨道：「一跟就是十年啊。」

「這世上，只有他能理解我，跟他一輩子也是不錯的。」

懂！

18號好奇問道：「你當初的禦敵到底是什麼？好像先生頗為忌憚。」

「堅壁清野，將百姓南遷。」

18號明白了。

堅壁清野，意味著林縝無法從當地獲取任何補給，特別是水源，這個東西消耗量大，如果沒有輸水管道會佔用大量運力。帝國海軍當年可不敢說能打倒三大酋長國，補給問題一直沒有完美解決。

將百姓南遷，可以減少城中人口，這樣就不會發生後來缺糧的情況。

可以說，詩雨兩條建議都是針對後勤的，這才是懂行的兵家思路。

不過，這兩條主意都需要強大的執行力。林縝一定有這種能力，但是詩雨她爹，可就未必有了。

堅壁清野，農莊都是那些有錢人的，你說清就清，損失誰承擔？內部思想不統一誰來鎮壓？

百姓南遷，幾百萬人口的城市，你說南遷就南遷，走什麼路，準備多少水和食物？途中生病了怎麼辦？顯然詩雨並沒有考慮這些，她考慮的僅僅是留在城中的士兵可以得到充足的糧食彈藥，無需再關照平民。

18號瞬間明白林縝為什麼會把她收在身邊，這個女人的想法與林縝如出一轍。一樣的冰冷殘酷，對弱者毫無同情心。

18號試圖岔開話題。

「我私問一句，你是不是在等先生？」

「是！」

本以為詩雨會猶豫，但這個女人竟沒有一絲一毫的矜持。

「男人經歷過認真就會隨意，女人經歷過認真就會挑剔。我希望隨意的先生能夠接納不挑剔的我。」

說完，不顧暈船的痛苦，詩雨死死盯著18號。

「別這麼看著我，我……」

「你去把女皇陛下娶了。」

「這不太可能。」

「如果先生娶了陛下，皇權在政治上就失去了中立性。皇上的旨意，到底是先生的意思，還是孤氏的權威，誰也說不清楚。眾臣不會允許這件事發生！所以，只有你，才是最合適的對象。」

「不要。」18號冷冷回道。

「你說什麼？人家是公主，你是高攀！」

18號搖頭：「不是高不高攀的事情，他們既然有婚約，又是戰友，十幾年的感情，如果僅僅因為這點事做不成夫妻，然後我這做兄弟的趁虛而入。我這脊梁骨受不住。」

「蠢貨。」

18號暗暗感嘆，蠢貨有什麼不好。孤雲一直不肯接受林縝，不就是因為他太聰明嗎？聰明到看都看不懂，都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麼，也不敢相信他說的話，這還怎麼生活在一起？

勸君莫聰明，反為聰明誤。

晚霞，終於掛在天邊，兩人都被曬得頭昏眼花，空水罐子與廢棄的食品包裝隨處散亂。18號甚至有所懷疑，沈淵到底還能不能找到自己。

嘈雜。

無線電通訊終於有了噪音。

「是不是刑天？」詩雨虛弱著問。

「不知道。」18號守著無線電，喝下最後一瓶水。這裡距離核彈埋設的位置有300公里，實際上沒有逃脫殺傷區。

倒計時，3小時。

詩雨因為反覆嘔吐和失水，已經神志不清。18號確實沒想到太陽這麼毒辣，他沒有受過海上生存訓練，對這情況沒有心理準備。

「有船。」

「什麼？」18號順著詩雨指的方向看去，確實有一艘船！

該死的！在西面，夕陽熾烈，什麼都看不清楚。

18號啟動馬達，即使不是「刑天」號，至少可以借用一下無線電。

緩緩接近，目標從一個模糊的幻影逐漸變大，外形也是三體船，有點「刑天」的樣子。

18號暗自慶幸，加快了速度，白頭涌浪讓航行變得非常困難。

然而幾分鐘后……

18號呆住了，那不是「刑天」，而是一艘三體船，頭上頂著一個巨大的探測器。

無人巡邏艇？

他的30毫米主炮緩緩轉向，對準了自己。

18號大驚，這一身的平民服飾，他為什麼……

轟！

爆炸氣浪剎那將18號推倒在小艇上。

燃燒的無人艇將眼前霞光映得一片鮮紅。

血色背後，正是緩緩而來的「刑天」艦。

18號笑罵道：「媽的，來得真快啊！」

沈淵鑽出艦橋，抱歉笑笑：「對不起了，遇上點麻煩。」

「怎麼了？」

「昂克人弄出了幾條無人艇，一直在附近亂炮，挺討厭的。」沈淵表情輕鬆，「不過我都處理了。」

18號鬆一口氣：「核彈要爆炸了，我們要立即離開。」

「行啊，橡皮艇還要嗎？」

18號掃了一眼：「帶上吧，誰說不能用來釣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