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夫君與公子
「嗤嗤嗤……」王通似乎很想笑,但又顧忌主子和貴客不敢大聲。
他一張毛臉憋得通紅,鬍鬚不停地抖動,最終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一旁的阿彩捂嘴偷笑,一雙美眸在女孩和小公子之間流轉,似乎在看二人般配與否?
「你的夫君來了!」
凌寒梅將沐羽抱起,蓮步輕移,走到趙夫人身前,朝女孩打趣道:「瑩兒,你知道什麼是夫君嗎?」
趙崇夫婦的女兒,閨名「趙月瑩」。
聽到凌寒梅的問話,她呆了片刻,圓臉上小嘴微張,撲閃撲閃的大眼睛中浮現思考的目光。
突然,她眼神一動,抿了一下小嘴,一絲晶瑩差點流淌出來。
「夫君……好吃?」
趙夫人聞言笑得花枝亂顫。
她輕戳了一下女兒的額頭,道:「傻丫頭,這可是你的未來夫君。天底下僅此一個,可禁不得你亂吃。」
趙月瑩有些困惑地摸了摸額頭,盯著沐羽,似乎在認真思考「夫君」和「好吃的」有什麼關聯和不同。
凌寒梅適時將沐羽白嫩嫩、胖嘟嘟的手伸了出來,開玩笑道:「好不好吃,試一試就知道了!」
眾人忍俊不禁。
王通的笑容有些奇怪,似乎想到了什麼其他地方,蒲扇般的大手在自己毛絨絨的下巴上摩挲著。
一旁的阿彩瞧見,伸手在他腰間掐了一下,惹得王通一陣齜牙咧嘴。
寒暄了會兒,趙崇表明了今日來意。
帶妻女來串串門,只是其一。
求見「輕侯先生」孟歌笑,卻是其二。
凌寒梅沉吟道:「孟先生住在隱龍居,並非是一般的客人。」她知道自己不能代為做主,於是派阿彩過去相請。
片刻后,孟歌笑氣度悠然地來到內堂。
他頭戴綸巾,身上布衣漿洗得有些發白。站在趙崇面前,眼神中閃過一絲感慨,不緊不慢地行了一禮。
「侯爺。十年未見,承蒙您還記得區區草衣。」
趙崇連忙站了起來,表情惶恐,「不敢不敢,先生快快請坐。」
他態度甚是恭謹,直到孟歌笑落座,他才敢坐下來,屁股也只沾了椅子前半邊。
這恭敬的態度落在沐羽眼裡,卻是奇也怪哉。
以趙崇的身份地位,若不是他真心敬畏,除了皇帝之外,還沒人能令他折腰。
孟歌笑身為一個禮樂先生,何以有此能耐?
沐羽不知道,趙崇參軍的時候,其實才二十齣頭,整日跟在沐鐵背後叫大哥。
而那個時候,孟歌笑已經在沐鐵麾下,當軍師多年,堪稱沐鐵的頭號心腹。
打仗之時,沐鐵衝鋒在前,孟歌笑遙坐中軍,一文一武、一明一暗,攻守互補,堪稱絕配。
十餘年前,先皇南渡,朝政動蕩,外敵環伺,國將不國。
在那樣的困境之下,沐鐵如同天降神兵,率領「滄瀾軍」屢建奇功,戰北梁,震西夏,驚南楚,百戰百勝,所向皆靡,成為當之無愧的主力軍隊。
國本動搖的絕境之中,是悍不畏死的十萬滄瀾軍,生生為東趙殺出了後來十年的太平日子。
放眼三軍之中,無人不知沐鐵威名。敵軍一見滄瀾軍旗,往往便先失了三分鬥志。
沐鐵每一戰都身先士卒,衝鋒在前,手下亡魂無數,據說親手殺掉的人數之多,頭顱足可以壘成一座高台。
甚至有這樣一個傳聞:在敵國邊境的村莊,
夜間提起沐鐵的惡名,可令嬰兒止啼,百試百靈。
當時朝堂中並無「大將軍」官職,武職最大就是太尉,職責統領天下兵馬,只對皇帝一人效忠。軍方所有將領,都是太尉的直系屬下。
然而沐鐵功勞蓋世,在軍中威望無人匹敵,帶出來的十萬子弟兵,幾乎能與洛陽王師旗鼓相當。
皇上全靠他穩定國境,不得不賜高官厚祿,用以安撫軍心。
於是這才為沐鐵特設大將軍官銜,位超三公,戰時領元帥虎符,統帥三軍。
就在此時,發生了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一件事。
孟歌笑突然遁入山林,直言不求名利,並帶回兩句狂言,在朝堂上掀起軒然大波。
沐鐵失去得力助手,發展的速度驟然減緩。
他也變得低調起來,隨著戰亂平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主動上繳虎符,隨後又將自己的子弟兵裁軍減員,只留下南陽城五萬常駐守軍。
即便後來沐鐵又立了不少軍功,他也婉拒了一切爵位,只留下部分金銀賞賜,讓皇上好一陣怒罵。
孟歌笑山野遁世、沐鐵收斂鋒芒。
這給趙崇讓出了機會。他逐漸闖出一番名頭,憑藉軍功與祖蔭扶搖直上,官拜一品軍侯。
哪怕如今已貴為侯爵,趙崇也不敢對孟歌笑有半點不敬。
在他心裡最敬畏的人是沐鐵,其次就是孟歌笑,至於那皇帝表哥,只能排第三,但也是畏居多、敬居少。
「不知侯爺特意拜訪,有何指教?」孟歌笑目光中閃過欣慰,對於趙崇不忘初心的表現甚是滿意。
「指教不敢當!」趙崇謙虛道。
他向孟歌笑解釋:「聽聞先生來了洛陽,本來早該前來拜訪。只是北方軍務吃緊,我連夜審查批閱,一時抽不出身,拖到今日才來拜見,還請先生恕罪。」
孟歌笑微笑道:「侯爺盡職盡責,實乃北境百姓福澤,何罪之有?何況孟某如今只是一介草衣,如何能見罪於侯爺?」
趙崇聽著這話,眼睛一亮,「先生若是不得志,我願誠聘先生,為我軍中總參謀將軍,以國士之禮相待,權力僅在我之下!」
沐羽聞言吃驚。
他不知道「總參謀將軍」是何職位,但光一句「權力僅在我之下」,就已經說明了許多……
孟歌笑搖了搖頭,推辭道:「孟某經不起馬背上的顛簸了,如今,只想在沐府養老,順便,將元帥的小公子教導成材……」
趙崇不甘心,再次邀請道:「先生不需出城,只需在城中指揮即可,我願將戰時的指揮權交由先生。」
孟歌笑還是搖頭婉拒,道:「自從八年前,侯爺統領鶴壁城,東趙北境便如銅牆鐵壁一般,將北梁虎狼拒於牆壁之外。即便多一個孟某,也不會比侯爺做得更好。」
「銅牆鐵壁……」趙崇自嘲地笑了,目光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失望之色。
他來到沐府起,眉目中始終帶著絲絲憂慮,便是與北方戰況有關。
東趙北境情報網出現了漏洞,境內潛入了敵方的卧底。
儘管趙崇讓手底下的人抓緊調查,但到目前為止也毫無收穫。
別說敵人去向和目的了,甚至連大致數目都無法確定。
這讓他深感力不從心,認為手下的能人異士還是太少了。
若能得孟歌笑幫助,局面或許能好轉不少。
突然趙崇一愣,意識到孟歌笑剛剛提到要將「小公子教導成材」。
他驚訝地問道:「難道先生此次出山,真如外界所言,只是為了教導我這侄兒?」
「難道鬼谷一門……要尋找傳人了?」
孟歌笑眉間有些微不悅。
趙崇意識到自己的失言,立刻緊閉了嘴。
孟歌笑鬆開了眉頭,似乎剛剛的情緒變化只是錯覺。
他平淡地反問道:「難道侯爺此次造訪,只是為了請在下去當總參謀將軍的么?」
趙崇紅了臉,解釋道:「當然不只這樣,我是特意來拜見先生的。」
隨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當然……若能請得先生相助,自是錦上添花。」
孟歌笑略有深意地點點頭,並未生氣。
他微笑著說道:「在下的答案,亦與侯爺相似。若能做到,便是錦上添花。」
趙崇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好吧,既然如此,趙某不多問了。」
接著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目光中頗為意動。
「先生若要教導學生,不妨再捎上一個便宜弟子?」
趙崇指著夫人懷裡的趙月瑩,說道:「在下亦將小女送來,一同聆聽先生的教導。」
這次孟歌笑沒有拒絕,只是瞥了眼凌寒梅懷中的沐羽,嘆息道:「如今還太早了……等兩年之後吧。」
趙崇明白這說法便是代表答應了。
他的神色緩和了許多,眼神晦明不定。
沐羽聽到孟歌笑的嘆息,心中頗有不忿。
他前世雖是乞兒出身,但在鐵蒼峰,也跟隨師娘認過一段時間字。
師娘曾經給他講過一個笑話:有個目不識丁的武者撿到了一本武功秘籍,看得懂圖畫卻認不得字,又不敢和他人分享,只能自己摸索著練。最終倒霉,行功出岔,走火入魔,只能自廢武功。
這個故事的真實性有待考察,但卻在他年幼的心底,埋下了一顆好學的種子。
就在這時,沐羽的手臂突然被一個溫暖柔膩的東西抓住了。
趙月瑩不知什麼時候從趙夫人的懷裡跑了出來。
她站在地上,扯著沐羽的手臂,微微翹起的嘴角掛著天真的喜悅,彎彎的眉毛下面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興奮地望著沐羽。
「夫君,一起……聽先生……」
她似乎想說「夫君,一起聆聽先生的教導」,但卻說不出來「聆聽」和「教導」兩個詞,急得小臉紅撲撲的。
沐羽還沒來得及反感,看她口吃著急的樣子,不禁笑了。
誰知趙月瑩見他笑了,也嬌憨地笑了起來,兩隻眼睛完成了小月牙兒,長長的睫毛煞是可愛。
沐羽不由心想:這些大人真是無聊,沒事開什麼玩笑。等到這小丫頭長大一些,真的明白「夫君」的含義后,若還記得今日之事,不知道得多羞憤。
此時的沐羽並不知道:這一聲「夫君」,會在日後的生活中,繼續伴隨他一段時間。
等到趙月瑩改口的時候,他都已經聽得耳朵起繭了,換了個稱呼反而還有些不習慣……
……
兩年後。
夜深人靜,明月高懸。
房間之中,沐羽以「五心朝天」姿勢盤坐。
他皺眉咬唇,額頭上汗珠不斷冒出。
早在兩個月前,沐羽已經達到了幽冥合魄訣第一層巔峰。
經過這段時間的修鍊,體內的真元已經飽和到了鼓脹的地步,再也難以壓制。
但是……第一層的功法,他還有一點仍未搞懂。
沐羽的胸膛有節奏地起伏著,心中默念第一層的口訣:
「氣運五行,魄納月精。反本溯源,三才同心。」
與此同時,他的兩手心、兩腳心、頭頂心,同時出現了一道小漩渦,分別吸收著天地中的五行之氣。
伴隨他的每一次呼吸,窗外的月光之中,都有一絲氤氳月華隨之飄出,被他吸入鼻中。
他的身體似乎變得通透,體表散發著玉質的光澤,隱約可以看到體內沉澱的暗色雜質。
沐羽心無雜念。
口訣的前兩句,「氣運五行,魄納月精」,說的是身體要同時吸納五行之氣和太陰月精。
但后兩句「反本溯源,三才同心」,他至今還未搞懂其含義。
這也是他將修為壓制在第一層巔峰,遲遲不肯突破的原因。
「反本溯源?何為本?何又為源?」
「本與源,指的應當是……人體誕生之始,那種無塵無垢的初始狀態。」
「那『反本溯源』,指的便是:排出體內雜質、進行一次洗經伐髓的過程。」
「何謂『三才同心』呢?」
「三才者,天地人……那『三才同心』,便是天、地、人三者合一,通俗的來說,就是『天人合一』的武道妙境。」
「所以『三才同心』應當是在提醒我,突破過程中,要注重感悟『天、地、人三者合一』的妙境。」
「原來如此,這便是第一層的關鍵!」
沐羽心下通明,後顧之憂盡去。
體內的龐大真元迅速集結起來。
他心念一動,體內真元化作一道螺旋勁氣,朝一條未曾開闢的經脈衝去,銳不可當,勢如破竹!
體內彷彿傳來「轟」的一聲,桎梏應聲粉碎。
真元如脫韁野馬,又如河入大海,沖入了新的廣闊天地,探索著未知的領域,逐漸按照一條範圍更大的路線運行起來。
沐羽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體內傳來源源不斷的力量感,彷彿能一拳打穿一塊門板。
真元在經脈之中不斷沖刷,體內的雜質也隨之一點點被洗去,從皮膚氣孔之中排出,使得體表有些黏糊糊的異物感。
但沐羽來不及分心,在這一刻,他心靈一動,氣機牽引,感應到了一絲與天地相合的契機。
他連忙把握住這契機,下一刻便進入了玄之又玄的天人合一妙境。
第二層的口訣自動在心裡浮現。
「五行煉腑,太陰合魄。天人相感,三才相應。」
此刻他心如明台,一瞬間就理解了其中涵義。
第二層的修鍊依舊是圍繞「五行」與「月精」。
這「五行煉腑,太陰合魄」,指的是把第一層吸入體內的五行之氣、太陰月精,拿來錘鍊臟腑與血肉,使之與體魄融為一體。
《幽冥合魄訣》從第四層開始要藉助「幽冥地氣」修鍊,所以前三層都是為了這個目標而打基礎。
但是感應到幽冥地氣的存在,並將其攝取入體,並非是一件易事。
這也正是「天人相感,三才相應」的用意。
只有掌握「天人感應」,才能做到:以「人心」感應「天心」、以「天心」牽動「地氣」。如此一來,幽冥地氣才有了穩定的來源。
如今沐羽參透了第二層口訣的所有奧秘,只需修為圓滿,他就可以放心突破第三層。
這一切都是他壓制兩個月修為鞏固基礎的收穫。
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武學之道,只有打下牢固的地基,才能築起萬丈高樓。
再次睜開眼,沐羽感覺身上黏糊糊的。
一陣惡臭入鼻,彷彿掉進了茅廁。
他捏著鼻子,摸了摸身上,竟然扣下來一層污垢。
「這便是洗經伐髓!」
人只要來到這個五濁惡世,服用五穀,呼吸空氣,便難以避免地會攝入雜質。
修鍊的過程中,若是能排出些許雜質,可使得人體保持純凈,更加貼近大道。
「幸好早有準備。」
沐羽翻身下床,取出提前準備好的水盆,將貼身衣物洗乾淨,再把身上污垢擦除,換上一件乾淨衣服。
他悄悄出門,將盆中惡臭污水倒進了茅廁,一切做得悄無聲息。
一年前他有了自己的獨立小院子,名為「聽雨軒」,就與母親居住的寒梅苑毗鄰。但如今院子里並非只有他一人,還有三個小傢伙居住,可不能吵到她們。
回到房中重新盤坐好,鞏固一下剛剛突破的境界。
這一修鍊就到了清晨。
「春棠也該醒了。」沐羽睜眼,看了看窗外,天空已經泛白,於是和衣躺下休息。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門外響起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一個溫柔酥軟的聲音在他床邊喚道:「公子,該起床了。」
沐羽睜開「惺忪」睡眼。
床邊站著一名小侍女,生得一張鵝蛋臉,眉目清秀,唇紅齒白,身著一襲粉色襦裙,聲音綿軟婉轉,模樣甚是乖巧。
她是凌寒梅挑選給沐羽的貼身侍女之一,名為「春棠」,今年七歲,比沐羽大上四歲。
她幼時父母雙亡,寄養在叔父家,算起來是凌寒梅的遠房親戚,要叫凌寒梅一聲表姑。
兩年前凌寒梅回南陽城娘家省親時,見她生活頗為艱辛,於心不忍,於是便帶來了洛陽城,做沐羽的第一個侍女。
如今沐羽一共有三個侍女,名字分別是春棠、夏萱和秋蓉。
春棠年齡最大,懂事明理,脾氣溫和,性格大方,心細體貼,很會照顧人,負責沐羽的起居,如端茶倒水、鋪床疊被。
夏萱年紀最小,嫻靜恬淡,書卷氣十足,被凌寒梅培養得知書達禮、多才多藝,說是以後充當門面。
秋蓉年齡排在中間,為人靈泛,活潑好動,熱情洋溢,被凌寒梅安排打掃院落,兼洗衣做飯、傳喚消息。
這三個孩子出身都有些悲慘,命運相似、年紀相仿,很快玩到了一起,關係不錯。
由於春棠和沐羽相處時間更多,經常聊天,所以較另外兩個侍女,關係更親密一些。
沐羽禮貌客氣,「麻煩你了,春棠姊姊。」
春棠聽他叫自己姊姊,臉上微紅,一邊伺候他穿衣,一邊說道:「公子不必如此稱呼奴婢,奴婢擔當不起……」
沐羽理所當然地笑了笑,「有什麼擔當不起?你比我大,我自然該叫你姊姊。」
春棠給他遞來了熱氣騰騰的毛巾擦臉,小聲嘀咕道:「這恐怕不合規矩。公子像夫人一樣,叫我春棠就好了。」
沐羽知道她寄人籬下,處處小心,對母親又甚為恭敬感激。
「娘親和我說過:『春棠是我的侄女,也是你的姊姊,你要對她禮貌』——這可是娘親的意思哦,春棠姊姊。」
聽沐羽搬出了夫人,春棠囁嚅了片刻,終於不再堅持。
「那以後私下裡公子這麼叫,但若是有外人在,切莫如此,否則人家會說閑話的。」
她十分講究,很在意所謂「高門大院的規矩」。
不管是春棠,還是夏萱、秋蓉,沐羽都想當作家人,希望平等相處,並不想有主次尊卑之分。
但主僕觀念根深蒂固,不可一蹴而就,當下也不強求。
洗漱完畢,春棠將一切收拾好。
沐羽見她嘴角微翹,眉目之中流露淡淡笑意,於是問道:「怎麼,今天有什麼好事嗎?」
春棠表情頗為疑惑,「公子不知道嗎?夫人昨日買來了一名孤女,說是要給公子做最後一名侍女呢。」
沐羽驚呼:「又來一個?」
春棠點了點頭,道:「『冬芷』昨日夜裡就到院子了,公子睡得早,所以不知道。」
沐羽失笑,難道母親定要湊齊「春、夏、秋、冬」不成?他昨晚入定修鍊,聽到庭院中有瑣碎的聲音,當時也沒有在意。
春棠蹙眉道:「不過……那女孩性子奇怪,一點也不愛說話。」
沐羽隨口問道:「不愛說話?有夏萱不愛說話嗎?」
「這不一樣!」春棠吐了吐舌頭,「夫人教導夏萱琴棋書畫,囑咐她儀態端莊,所以夏萱妹妹才不怎麼說話的。」
側頭想了想,她大致形容道:「那個新來的女孩……性子真的很孤僻,就像……就像一頭孤狼!夏萱妹妹是這麼說的。」
沐羽聽這奇怪的形容,微笑道:「不必擔心,再孤僻又如何?秋蓉拉她野上幾天,別說是孤狼,便是一坨冰來了,也該要化開了。」
春棠噗嗤一笑,道:「秋蓉妹妹最討厭別人說她『野丫頭』,公子可千萬別當她面說。不過……那個孩子明明跟秋蓉睡一屋,卻根本不理她呢。」
聽到這裡,沐羽微微皺眉。
若是新侍女不合群,還需要他來多多費心。
春棠彷彿明白他的意思,為他披上外衣,用商量的語氣說道:「公子,今天是孟先生的第一堂課,夫人囑咐勿要遲到。等中午的時候,奴婢帶你去看看那孩子?」
沐羽聞言點頭。
兩人剛出房門,就聽見院子里傳來一道聲音。
「大膽,你是在和我談條件么?」凌寒梅的聲音壓抑著一絲慍怒。
此刻她站在院中,柳眉輕皺,眉目冷冽,雍容華貴的氣質顯得威嚴萬分。
在她面前,一個衣衫襤褸的瘦弱女孩瑟瑟發抖,卻偏偏昂著頭,梗著脖子,直視著她。
四目相對,兩人誰也不讓誰。
凌寒梅鳳眸含威,俏面含霜。
女孩嘴唇緊閉,倔強的眼神中蘊滿了淚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