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但為君故
「小子,你在和我說話?」丁禎純陰沉道。
「我收回剛剛的話。」沐羽立刻搖了搖頭。
丁禎純臉色緩和,冷哼了一聲。
「你雖然齷齪,卻有一處優點。」令丁禎純意外的是,沐羽突然說道:「那便是——有自知之明。」
丁禎純臉色一愣,旋即勃然大怒。
他原以為沐羽想通利弊,像馬寅一樣說完狠話就後悔了,沒想到竟然更加過分地羞辱他。
同時他也感到奇怪。連大一些的馬寅都有所顧忌,這個看起來小一些的孩子,怎麼根本不怕自己?
丁禎純向來膽小如鼠,思慮周全,此時不免暗中揣測。
沐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有所憑持?
然而丁禎純轉念一想,難道自己就沒有半點關係么?
丁禎純嘴角浮現一抹冷笑,這世上其他人的關係再硬能硬得過他?他的姐夫可是當今丞相的親兒子!
在洛陽城這一畝三分地上,他身為丞相之子的小舅子,可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小日子過得極其滋潤,平時只有人巴結,沒有人敢得罪。
像在太學里調戲女學生這種小事,手掌翻覆之間即可抹平。更遑論兩個不長眼的毛頭小子,豈不是任由他搓圓弄扁?
呵呵,以後這兩個男學生,在他的課上,有得好受的!
想到這裡,丁禎純再無憂慮,氣焰囂張起來,對沐羽說道:「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也敢多管老子的閑事?」
說罷,他一腳朝沐羽踢去,口中喝道:「臭小子,滾開吧!」
以他成年人的身高,這一腳直接朝沐羽胸口踹去。
「小心!」馬寅提醒沐羽。
雖然相識時間短,方才也是沐羽對丁禎純言語相激,但是馬寅和沐羽畢竟是同窗兼同桌,得講義氣,不能坐視不理。
然而沐羽似乎並未聽到,也沒有反應過來,在原地一動不動,彷彿被嚇傻了。
「哼,毛頭小子也學人出頭逞能?」
丁禎純閉上眼睛,他似乎已經看到沐羽被踹成滾地葫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場景了。
「啊!」
下一刻,果真響起了嚎啕大哭的聲音。
只不過,這個聲音不屬於沐羽,而是屬於丁禎純自己。
他趴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捂住襠下,如同一隻弓起的蝦,蜷縮呻吟,目眥欲裂。
「我的命根子!」因為疼痛,淚水自然地從他眼眶中湧出,整個眼球變得通紅,連聲音都帶上了顫抖的哭腔。
他能感受到……體內有什麼東西彷彿碎裂了。
一旁的馬寅目瞪口呆。
就在一瞬間之前,他看見沐羽迅速地側身、踢腿,快成一道殘影。
他都沒有看清,沐羽是否躲過丁禎純的那一下踹擊,只看到沐羽以牙還牙,竟是后發先至,瞄準的還是丁禎純的絕對要害……
沐羽看著面色猙獰、汗如瀑下的丁禎純,表情溫和,目光淡然。
「斷你三千煩惱根,以期效仿古之聖賢,無欲無求,修身養性……」沐羽對丁禎純笑道,「我是為了您好,老師。」
這一刻,在丁禎純的眼裡,這個狠辣而冷靜的孩子,就像一個小惡魔。
馬寅聽到沐羽說話時語氣冷靜得嚇人,不由得汗毛直立。
下一刻,見沐羽將目光轉移到自己身上,馬寅立刻一激靈,自證清白道:
「沐沐沐兄,為兄雖然逛青樓耍窯子,但向來是找清倌人談談心,
頂多拉拉手,並未逾矩。為兄從來講究你情我願,從未強迫猥褻於人啊!你你你……」
說著,往後退了一步,下意識捂住要害,生怕沐羽對他也來那麼一腳。
沐羽哭笑不得,安慰了馬寅好一陣子,才讓他放下戒心。
沐羽瞥了眼丁禎純,心中一嘆。
若是前世,下山行走江湖之時,遇到此等敗類,他幾乎都是一劍刺死,為一方生民除害。
如今少了前世的快意洒脫,多了許多牽挂,要遵循許多規矩,但也不能放任其繼續害人。
絕其能力,便算是懲戒吧。
「沐兄,不會出人命吧?」馬寅見沐羽打算離開了,擔心地問道。
「若是出人命了,你替我擺平吧?」沐羽開玩笑道。
「什麼?」馬寅當即變色,目光複雜。
一旦出了人命,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但他思慮了片刻,即便有些害怕,也壯著膽、挺著胸,狠狠一咬牙,道:「好!」
沐羽頗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還以為這個同桌是有色心沒色膽、經典的外強中乾之人,沒想到關鍵時刻這麼講義氣。
馬寅解釋道:「剛才,是我瞧不過去,先出頭,才拖你下這趟渾水。雖然我出門前,我家老爺子萬分囑咐,不准我在外生事,但……不管怎麼說,就這件事上,我罩著你!」
說完,他將胸脯拍得啪啪響,目光十分堅定,透露著勇敢的光芒。
沐羽微微一笑,「我與你開玩笑的。放心,我有分寸,他不會死的。只是再想禍害人,恐怕是有心無力了。」
馬寅點頭,稍微有些放心。
但緊接著,他就有些同情起丁禎純起來,男人失去了那方面的雄風,恐怕比死了更難受。
看著兩人遠去的身影,地上的丁禎純用力地握拳。
「咚!」他狠狠地錘擊地面,目光里透露出歇斯底里的仇恨與瘋狂。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有一點是沐羽沒想到的。
當一個男人失去根本,會變得更加瘋狂,心理愈發扭曲,甚至會用其他途徑去彌補那份缺失。
君不見許多太監,明明沒有能力,卻發明了許多新鮮的玩法,譬如舔舐眼珠、掐擰擺弄……
當然,這只是例舉,側面說明:喪失功能並不意味著斷絕了所有的能力。若是人性本惡,只要還活著,便能想出千方百計去禍害人。
要想讓惡人因一次吃虧就反省自身、棄暗投明,實在太難……
中午,在學院的食堂吃完飯,沐羽和馬寅回到學堂,下午開始第一堂課。
然而開堂了半天,也未見老師進門。
就在眾學子議論紛紛之時,顧春秋突然進門。
「丁老師患病了,此課由我代為講授。」顧春秋道。
沐羽和馬寅對視一眼。
他們自然知道,所謂的「生病」是怎麼一回事。
「不妙啊,原來他真的教我們。」馬寅有些擔心。
沐羽卻是心下一定,「他不敢把事情鬧大。」
一下午的時間匆匆而過。
雖是講授全新的知識,但沐羽並不覺得吃力。
他相信對於肖天策來說,同樣如此。
課上,沐羽向馬寅打聽,那柳文昭是何背景。
馬寅略一沉吟,道:「我所知不多,等我放學後去問問其他人,明天再告訴你。」
他似乎在學院中還是有一些人脈的。
很快就放學了。
「沐兄,不必等我了,明天見。」馬寅揮手告別,朝上舍的方向走去,去打探消息了。
「哼。」肖天策從沐羽身邊走過。
他沒有給好臉色,只留下一個後腦勺,傲然離去。
「沐小兄弟,在下先告辭了,明天見。」張子誠微笑道。
他的溫文爾雅與柳文昭不同,顯得十分真誠。
沐羽見眾多同學逐一離去,並未離開。
他走向一株大樹,在樹蔭下,有一個女孩在等待。
雖然身著男裝,卻難掩女孩的嬌顏,杏眸靈動,瓊鼻櫻唇,淡淡的柳眉如同細筆畫就,皮膚嫩滑,白裡透紅,閃爍光澤。
不知是不是等得久了,女孩坐在樹根上,無聊地撕扯著落葉。
她微微嘟起嘴唇,不知在想些什麼,竟是沒有發現沐羽的靠近。
「等了很久嗎?」沐羽問道。
「呀,羽兒!」趙月瑩一驚,旋即開心,眼睛眯成月牙兒,笑著搖頭,「沒有,我才剛來。」
她欲要起身,突然露出微痛的表情。
「嘶——」趙月瑩倒吸一口涼氣,秀眉微蹙,輕咬嘴唇。
沐羽臉色一沉,「怎麼了?」
趙月瑩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雙腿,小聲道:「腿有些酸痛。」
沐羽試探性地碰了一下,立刻引得她皺眉閉眼。
經過一番詢問,沐羽才得知。
這是昨日跑步的後遺症,今天早上還可以忍受,但上午又經過了一番艱苦的高難度訓練,似乎加重了許多。
武院的訓練要求,都是定給那些十四五歲的少年的。即便稍微照顧趙月瑩,老師減輕了些份量,她也不能輕易完成。
更何況趙月瑩並不願輕易服輸,認真地完成了所有訓練任務,而且是和其他少年一樣的標準。
可這樣一來,對她的身體來說,又是一個很大的負擔。
當時訓練完,還不怎麼覺得怎麼。經過一下午的兵法理論課程,趙月瑩靜坐了許久,突然活動起來,才發現渾身肌肉疼痛難忍。
其中猶以腿部為最,每走一步,牽動肌肉,都會帶來嚴重的酸痛感。
她下課較早,好不容易慢慢走到文院,等待沐羽下課,堅持不住,便坐下來休息了。
哪知這一坐下,再想站起,疼得更加劇烈。
「羽兒。」趙月瑩無助地伸手,撒嬌道,「拉我起來。」
沐羽皺眉道:「拉什麼拉,給我好好坐著。」
肌肉損傷,若是置之不理,明天的訓練也難以跟上,會惡性循環下去。
這樣的過度訓練,若是等到趙月瑩自然習慣,恐怕她習武的潛力也被提前消耗了。根基會被破壞,筋骨將來要留下病根,損傷氣血。
「先休息一會兒,不急著走。我給你按一按。」
沐羽將手覆上她的左腿,掌心內力吞吐,輕輕揉捏起來。
「嗯……」趙月瑩秀美輕蹙,依舊疼痛,卻咬牙堅持。
她感到沐羽的手掌由溫熱漸漸變得滾燙。
那是一種很舒服的溫度,彷彿有暖流從掌心傳遞到腿上,伴隨著輕輕的揉捏按摩,漸漸感到舒服。
雖然隔著一層布,但沐羽內功小成,並無太大影響。
他的真元,此刻仿若擁有了水的特性,無孔不入,浸潤萬物。
有一點點神秘的力量,緩緩化入趙月瑩的肌肉中,消散其疲勞與緊繃,潤物細無聲。
「幽冥合魄訣,果然妙用無窮。」沐羽心中微喜,「若是修行北斗七星訣,現在絕對做不到這個地步。」
就這樣,沐羽俯身為趙月瑩按摩起來。
趙月瑩看著男孩的頭頂,濃密的髮絲一抖一抖,他是那麼認真細緻。
她的目光也逐漸變得溫柔起來。
但緊接著,似是想到什麼,趙月瑩有些扭捏。
「羽兒……」
「嗯?怎麼了?」沐羽沒有抬頭。
「內個……娘親說過……女孩子的身子不能隨便給人家碰的。」趙月瑩低聲道,「尤其是腿往上、脖子往下的那些地方……」
她說這話時,臉色有些紅潤,眨著大眼睛盯著沐羽,似乎在看他反應。
沐羽聞言略驚,旋即不禁莞爾。
沒想到,當初一口一個「夫君」的小丫頭,如今也懂得男女有別,也知道害羞了。
這是好事,是應該的。
沐羽不以為忤,反而感到欣慰。
「趙姨母說得對,不僅是那些地方,其他地方也不能隨便給男人碰。」沐羽說道。
他突然想起來,丁禎純調戲商燕然的場景。頓時希望,趙月瑩有更高的保護意識。
「是么?」趙月瑩喃喃道,隨後不知說了句什麼,聲音很小很細。
隱約像是:「若是……也沒關係。」
沐羽沒有聽清,問她說了什麼,她卻臉紅閉口不言了。
周圍的學子越來越少,夕陽漸紅,秋風習習,樹蔭輕輕搖晃。
沐羽脫下外衣,覆蓋在趙月瑩的腿上。
「這樣就沒有問題了吧?」沐羽笑道。
這下就隔著兩層衣服了。
他繼續按摩,但隔著的衣料陡然增厚,內力想要透過,也更加吃力起來。
漸漸地,他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呼吸聲也粗重了些許。
趙月瑩見他辛苦,有些不忍。
「抬抬左腿,感覺舒服了一些嗎?」沐羽道。
趙月瑩試了試,果真舒服不少。
沐羽又開始按摩她的右腿。
趙月瑩不忍他如此勞累,終是開口,細若蚊吟的聲音響起:「其實,不蓋衣服也沒有關係的……」
「啊?」沐羽一愣。
隨後,在他驚愕的目光中,趙月瑩將他的外衣取下。
緊接著,她將腿上的絝角撩起,頓時露出一片雪白晶瑩的肌膚。
她將右腿輕輕抬起,搭在沐羽膝上,以方便他按摩。
秀腿筆直圓潤,流暢的曲線,壓在沐羽眼皮子底下,美妙的弧度恰到好處,富有彈性,閃爍著健康的光澤。
肌膚近在咫尺,散發著淡淡幽香,如桂子飄香,沁人心脾。
「這……」沐羽震驚,手一搭上去,頓覺溫潤滑膩,摸起來十分舒服。
但是他心裡甚覺不妥,問道:「這樣不好吧?」
要知道,他們剛剛才討論完男女有別,女孩子要警惕保護自己——怎麼能反手就違背呢?
沐羽皺眉,這可不利於趙月瑩建立起性別觀念。
趙月瑩見沐羽遲疑,嘟了嘟嘴,小聲解釋道:「沒關係的……」
她將外衣又重新蓋上,擋住她的腿和沐羽的手,以防路過的人看到這個場景,引發誤會。
隨後她又細聲細語,附在他耳邊,大膽地說道:「若是羽兒的話,沒有關係的。我只准羽兒這樣做!」
女孩吐氣如蘭,呵出來的氣撲到沐羽耳朵上,說的話單純又直白,含有這個年紀所屬的青澀與無忌。
這樣的話語,卻更加容易直擊靈魂,令人心動。
沐羽耳朵一熱,心裡一顫。
他抬頭看向趙月瑩。
女孩也凝視著他,細密的睫毛輕顫,眸光如水波,流轉不定。
她兩腮玉頰染上一抹紅霞,絢爛迷人,動人心魄。
像極了天邊夕陽染就的絕世晚霞……
「笨,愣著作甚?」趙月瑩輕聲嗔道,奇怪地看著發獃的沐羽。
沐羽仍未醒覺,看著她的嬌顏,恍然出神,彷彿在虛幻和真實之間遊離。
此情此景,他心中瞎想不斷,突然蹦出來這麼幾句話:
「卿本佳人,懷刑自愛。
但為君故,揭裙嗔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