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 火燒雲

「哦......這倒也是。」

羅青梅明白衛向東的意思。

隨著經濟發展，城市化速度就會加快，城市要擴展自然會吞併周圍的村莊，這是老師在課堂說的。

只是，賣地能賣多少錢呀？

這個疑問羅青梅還沒說出口，旁邊的何晨卻質問道：「衛向東，你太誇張了吧？賣地能賣多少錢？」

切.....

衛向東不屑一顧。

賣地可是說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特別那些大城市郊區的村幹部們，所謂的城中村，哪個不富得流油？

當然，起碼再過二十年以後。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羅青梅又問起大隊今年夏糧收成，衛海濤頓時變得興奮起來。

「今年夏糧大豐收，單單小麥一項，我們全大隊總產是30萬斤，比去年增產3成！超過歷史最好水平的1973年！」

「才三成？人家小崗村包產到戶，第一年就糧食增加了六倍！」

何晨又插話道。

這小子，簡直長了一張臭嘴！

衛海濤略顯尷尬，見對方是縣上來的大學生不好多說，衛向東卻毫不客氣：「你懂什麼？那是前年就是78年，小崗村附近地區遭受了百年未遇的特大旱災，糧食大減產！再說我們大隊去年小麥平均畝產已經240斤，今年平均畝產是300斤！你讓我們怎麼翻六翻？！」

「你真以為像有些詩吹的那樣：

畝產稻穀幾萬斤，

扁擔壓斷幾十根。

放在秤上稱一稱，

秤砣翹上九霄雲。」?!

何晨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他是中文系的！詩歌是他的摯愛！

「衛向東，你侮辱我可以，但不能侮辱詩歌！」

切！

我是就事論事！

衛向東懶得理他。

這倆人怎麼又爭起了啊？

羅青梅暗暗後悔，今天就不應該讓何晨跟來。

平時很聰明很斯文的一個男生，今天是怎麼了？

太失態。

何晨似乎也意識到今天自己有點不對勁，平息下內心那種莫名的憤怒，一臉嚴肅：「衛向東，等方便的時候我要和你好好交流下詩歌！」

交流你妹啊....

沒空！

爭論適可而止，眾人的話題又轉移到衛曹大隊包產到戶試點以後的變化。

衛海濤詳細講述取得的成績，但也沒有迴避問題，他心裡明白，自己說的這些話會通過眼前這個漂亮姑娘會傳到羅明山的耳朵里。

既然對方來調查，自己就要實事求是。

在大隊部調查完之後，羅青梅還沒有罷休，讓衛向東帶她在田野里亂竄，遇到幹活的社員就停下來問對方收成以及對包產到戶的看法，直到太陽西下才回到繅絲廠，羅青梅已經曬得滿臉通紅。

不過她很興奮，今天了解好多農村的實際情況，取得第一手資料，不僅可以給爸爸說，也是自己回到學校寫論文的好素材。

「最後一趟班車已經走了，要不先去我家吃飯，到時候我想辦法把你們送回縣城。」衛向東熱情招呼。

「不用啦......我給我爸打個電話，讓他派車來接我們回去。」說完拿起衛向東辦公桌上的座機打起電話來。

距離車借還有一段時間，天氣也慢慢涼爽下來，這一路上曬蔫了的何晨總算緩口氣，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綠豆糖水頓時感到舒服很多。

「青梅，我們出去轉轉吧？你看西方晚霞漫天，真美。」何晨提議道。

原來出現了火燒雲，美輪美奐。

正處於浪漫的年齡，對於美麗的景色羅青梅當然喜歡，於是準備跟著出去，不過看了看坐在辦公桌邊看報表的衛向東，心一動：「向東，走一起看看雲彩啊。」

雲彩有啥看透？

每天都在看。

於是他婉拒，可是執拗不過羅青梅只好跟著走了出去。

今天西方的天空確實很美，從西邊燒到東邊，紅彤彤的好像是天著了火。

「我記得咱們上小學學過一篇課文就是寫火燒雲的，」羅青梅站在廠門口，前面就是鬱鬱蔥蔥的桑園，看著天空的雲彩深情背誦起來。

「晚飯過後，火燒雲上來了。霞光照得小孩子的臉紅紅的。大白狗變成紅的了。紅公雞變成金的了。黑母雞變成紫檀色的了。餵豬的老頭兒在牆根靠著，笑盈盈地看著他的兩頭小白豬變成小金豬了。他剛想說:「你們也變了.....」

旁邊走來個乘涼的人對他說:「您老人家必要高壽，您老是金鬍子了。」......

「青梅，你的記性真好！這麼久了你還記得。」何晨立刻奉承。

衛向東也點點頭。

他也很佩服姑娘的記憶力，他——應該說是原來那個衛向東，連這篇課文題目就忘的一乾二淨，更別說內容。

「我喜歡一切美好文章和詩句。」這時候羅青梅露出她文學女青年的一面，笑著回答。

「在咱們同學里，你可是大家公認的才女。」何晨又開始拍馬屁：「如果說描寫雲彩的詩句，徐志摩那首《再別康橋》也非常好。」說道這裡，何晨清清嗓子大聲朗誦起來：

輕輕的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輕輕的招手，

作別西天的雲彩。

.....

.....

呵？

說著說著聊起文學詩歌了？

果然八十年代的大學生個個都是文學青年。-

衛向東靜靜的聽著。

嗯。

現在這小子最起碼沒有剛才那麼討厭。

何晨朗誦完《再別康橋》之後，感到意猶未盡，又說道：「青梅，我前幾天寫了一首詩歌，關於夏天的，你想不想聽？」

「好啊。」

於是，何晨有一次背誦起來：

這個夏天，多雨

我將所有的心情都放在陽光底下

翻曬，總想這一刻的晴天

會持續到很久

你伸過來的'手，

來不及撫摸我的後背

.....

.....

還不錯。

衛向東在邊上不由得點點頭。

雖然他不是什麼文學青年，對詩歌也是略知一二，但他也能知道這傢伙還是有一定的文采。

也是，這年頭能考上大學那都是人中龍鳳，何況是名牌大學？

衛向東曾經看過報紙，上面寫著去年，也就是1979年，參加高考人數468萬，錄取人數只有28萬，高考升學率只有6%！

這裡面不僅僅是本科，還包括考上大專和高中專的學生！

真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啊，看的衛向東咂舌。

估計也只有後世的考公能相比了。

何晨看到羅青梅一副欣賞的樣子，頓時心裡暗喜。

於是大著膽子說道：「青梅，這首詩是我寫給你的。」

羅青梅俏臉微微有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