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 「打油詩」
她已經聽出這是一首情詩。
她和何晨是初高中同學，雙方父母又是同事，何晨對她有意思她心裡早就知道，有時候偶爾表現一下，雖然她談不上喜歡但也不是很反感。
但是今天為啥聽了自己感到很尷尬？
她轉過頭突然看到站在一邊有些沉默的衛向東，於是笑著問道：「向東，你也喜歡詩歌，最近讀到有啥好詩了嗎？」
「你看我一天忙的鬼吹火一樣，哪有時間讀詩？」
衛向東說的是實情，但落在何晨的耳朵里彷彿抓到什麼機會。
「衛向東，我聽說青梅說你也是文學青年，咋可能沒讀詩呢？別謙虛朗誦出來讓大家欣賞欣賞…..實在不行自己寫的詩歌也行，打油詩也算數！」
「何晨，你說什麼？！」
羅青梅不樂意。
人家也是文學青年，我的筆友啊，咋能說人家寫打油詩？！
但沒想到衛向東卻一臉笑容：「打油詩也行？」
「當然可以！打油詩也是詩嘛……」何晨故作大方。
「向東？」羅青梅有些擔心。
真的念打油詩啊？
那還不如不念呢。
衛向東卻擺擺手，清清嗓子：
一月，你還沒有出現。
二月，你睡在隔壁。
……
當衛向東讀出這兩句，何晨差點笑出來。
一月二月的，果然是打油詩啊。
但當衛向東繼續朗誦：
三月，下起了大雨。
四月里，遍地薔薇。
五月，我們面對面坐著，
猶如夢中。
就這樣六月到了。
…..
…..
何晨的臉色慢慢變了。
不對，這不是打油詩！
衛向東繼續朗誦著：
八月，我守口如瓶。
八月里，我是瓶中的水，你是青天的雲。
九月和十月，是兩隻眼睛，裝滿了大海。
你在海上，我在海下。
十一月尚未到來。
透過它的窗口。
我望見了十二月。
十二月，大雪瀰漫……
場面一片安靜。
何晨臉色發白。
衛向東一臉微笑看著羅青梅。
姑娘微微低著頭擺弄著裙帶，她突然感到心跳的有些快。
還好一陣汽笛聲打破了這氣氛，遠處駛來一輛黑色紅旗車。
接羅青梅的汽車來了。
衛向東笑著過去招呼司機，又遞上一支「大運河」，三毛三一包，不算很貴但也絕不便宜。
相互再見之後，羅青梅和何晨上了汽車很快消失在桑園拐角處。
羅青梅坐在後排，看著外面的風景俏臉依舊紅紅的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再說衛向東看到車走遠，剛轉身回廠里，卻發現衛小毛鬼鬼祟祟的站在廠門口。
「叔，剛才你背的啥詩？好像很好聽，你教教我好不好？」衛小毛笑嘻嘻的走過來。
「你？也想學寫詩？」
「這不是小娟逼的嘛……」衛小毛一臉哭相：「前幾天不是咱們大隊演《廬山戀》嗎？那個男主公耿樺在電影里給女主角背了一首詩歌，小娟覺得實在是太好了，非要逼我也寫。」
小娟是衛小毛剛介紹的對象，叫盧娟，兩人打的熱火朝天。
我天……談個戀愛也要學寫詩？
也太可怕了吧？
《廬山戀》是張瑜、郭凱敏主演的風景抒情故事片，
該片一上映就轟動一時，影片可是中國第一部吻戲！
據聽說後來廬山上專門有一個電影院放映這部電影，而且放映這一部！
衛向東也看了，只不過沒發現什麼原創詩歌啊？
「你說的是那首：「一勺如瓊液、將愚擬望賢吧？」衛向東突然想起來電影里男主好像念過這句。
「對，對，就是那句！」
衛向東聽了哈哈大笑：「那是唐代詩人皮日休寫的，你如果想學乾脆買本《唐詩三百首》自己去看！」
「好！這周星期天就進城去買！」衛小毛興緻勃勃，轉身向廠里走去。
就你那小學文化水平能看懂幾首？
衛向東心裡暗笑但並沒有說出來。
那個男人不喜歡在自己姑娘面前裝逼？
天快黑了，衛向東肚子開始咕咕叫，廠里食堂早就關門他也不想回家吃飯，準備去自己辦公室下點麵條湊合了事。
剛走了幾步就看到一個年輕女工匆匆走了出來，邊走還邊抹著眼淚。
「廠長，我家裡有點事我得回去一趟，我已經向車間主任請假了。」女工看到是衛向東，趕忙擦了下眼睛解釋道。
衛向東認識她，叫曹荷花今天應該上夜班。
衛向東點點頭，本來想問她為啥哭但話到嘴邊卻咽回去。
有的時候過度關心反倒給人難堪。
這個曹荷花給衛向東留下的印象挺不錯，平時話不多但手腳麻利，人也挺聰明，上初中的時候學習還是不錯的，只是中專沒考上只考上高中，可家裡窮不讓她上高中就留在家裡務農，後來考進廠里成了車間的技術骨幹，今天春天剛剛嫁到鄰村。
是衛向東重點培養對象。
今天是怎麼了？
隨便下了一碗自家壓的麵條，匆匆吃完，衛向東又想起先前見到曹荷花的樣子，-決定找李秀華問問情況。
她是車間主任一定知道其中原因。
李秀華今天也是夜班，雖然現在是車間主任已經脫離一線，但每天她都在車間巡迴解決各種問題，有的時候女工家裡臨時有事，她就幫忙頂上。
今天她就在繅絲機前忙碌，看到衛向東進來問她曹荷花的事，不由得嘆息一聲，說道：「還是她妹妹曹梅花的事，曹二狗死活不讓她妹妹上高中！」
哦，這事啊……
曹二狗的大名叫曹秀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名字起的有些女性化，結果一連生了四個丫頭，分別起名叫曹荷花、曹梅花、曹杏花、曹蘭花，號稱大隊的四朵金花！
這年頭重男輕女的現象比較嚴重何況一口氣四個丫頭，所以曹狗娃一天唉聲嘆氣，對女兒們也不太待見。
不過奇了怪了，這幾個丫頭學習還都挺好，特別是二女兒曹梅花，上初中在班上成績都是數一數二，老師都說她考中專沒問題。
結果今年中考不知道什麼緣故沒發揮好也只考上高中，曹梅花當然不甘心想上高中好好學習考大學，可他父親曹二狗死活不讓，聽說因此時在家裡鬧了好幾次，今天又不知怎麼了？
得去問問。
衛向東出了車間沒有直接回村去曹二狗家而是叫上衛小毛，讓他一塊跟著過去。
衛小毛聽衛向東說要去曹二狗家打聽情況，咧嘴一笑：「叔，你不用問我知道。曹梅花真是個犟丫頭，為了讓她爸同意她上高中，從今天早上就跪在她們家堂屋門口，聽說跪了整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