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何必拐彎抹角
我垂眼看著手裡的圓盤,想告訴他老衛死了,可再一想他是至高無上的神祇,一個人的性命於他不過螻蟻,除了天下太平又有什麼值得他花費心思去琢磨的。
他見我盯著手裡東西發獃便從我手中拿走那鐵疙瘩:「怕我?」敘舊的方式依舊居高臨下毫無親和力。
「沒有。」我不是怕他,是怕他對我做什麼,雖然他不會真的把我怎麼樣,夫妻之外皆為淫邪,搖光總是這樣告誡我。不過我和這兩個人都不是夫妻……又好像都有點像……
「丁靈,」他聲音嚴肅,將我逐漸溜走的思緒攬回來,我不得不仰起頭迎上他的目光,「說正事之前我們先談談我們的事。」他今日與往日不太一樣,多了一些嚴厲,少了許多溫柔。
我望著他,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盯著我,似乎在等我說什麼。良久,那眼神終於溫和下來,我心裡才不再忐忐忑忑。
我們就這樣彼此注視著對方很久,他什麼也沒做,我什麼也沒想。彷彿我們靜止在這一時刻,很久很久。直到護士姐姐推開門,問了聲「你醒了」,他才極為不悅地彈出一抹明亮的紫色光暈,靜止了世界。
「君上。」我想說他這樣會影響世間萬物,卻被他眼中忽然又出現的嚴厲制止了。他依舊不說話,那一雙溫柔的眼眸我永遠也看不透。
「萬物皆為我所有,丁靈,我就是這世間的法則,別跟我講神通敵不過業力。神通是我,業力也是我。」他把目光拋向窗外,「你怕我。」
「怕。」
「在乎我。」
「在乎。」
「依賴我。」
「有時候。」
「恨我?」
恨……不恨,從來都沒恨過,即使你在我極不情願的情況下拉著我到你的龍床上陪你聊天,困得我白天晚上睡不醒,都不能讓我恨你……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因為初見時的絕望和被搭救后的感激嗎?或是謝詢不在身邊時對他人的依賴嗎?又或者都不是,有什麼能讓一個女子把身和心都交給了別人後,還能不拒絕另一個人的關懷呢……愛嗎?不對,愛是個單純而美好的東西……也許是我太過自私,貪婪地愛上了你愛我的樣子……
「恨你。」這是我最決絕的回答,即便違心,也要將這亂麻斬斷,哪怕傷得他片甲不留,哪怕他恨我。
他突然笑了,轉過臉來看我:「我說了,這一世我放過你,往後的生生世世,你休想逃。」說完他湊過來問:「誰教你說謊的?」
我心跳得厲害,被他發現了……我說謊的技術不怎麼樣,可是強撐的技術沒有也得有:「我沒說謊,我討厭你,恨你。」我別過臉,「你走。」
「我走?」他捏著我的下巴將我的臉扭向他,「我走了你不擔心嗎?」
「我不擔心,你說了神通是你業力也是你,天地萬物都是你,我有什麼好擔心的?你有玖棲……」說到此我的心口突然疼起來,頭也跟著疼得不行,我想忍著,想裝作若無其事。咬牙忍著疼,可眼睛又模糊了,我大口喘著氣,喘著喘著就喘不動了……直到他將我摟在懷裡,直到他溫熱的唇印在我額頭上,直到他扶著我躺下,一隻手解開我領口的扣子,直到他溫暖的指尖停留在我心口那惹人厭煩的印記上……這印記是他給的,我忍又有個屁用,他自然知道我是不是被這個會發光的破印折磨得死去活來。
那些疼痛在他的神力下逐漸消失,我閉著眼任淚水滑落流進耳朵:「玖棲說你病了,
他生氣,我知道你一定病的很重,不然不會是他來救我們。」我沒有推開他,「那天你燙得跟烤白薯一樣,你睡了好久……萬一你睡下的時候景虯去找你……玖棲告訴我該怎麼做……可我不能,我已經有謝詢了……。」
「有他,卻還是擔心著我。就像他有珠兒還想要你一樣。」他撐起身,「我只有你。」他用手指勾去我不斷湧出的淚,「惹你擔心,是我不對。」
我獃獃地看著他,不知該說些什麼。有詢了,還擔心著他……沒錯,我會記掛著他,擔心他,在乎他……
他唇角勾起笑:「丁靈,若珠兒回來,詢那孩子還會愛你嗎?」他另一隻手勾起我的褲子,手指在我小腹上摩挲著,「我的小妻子,你的心你竟看不透。」
我的心……我的心裡住著無常,我愛他,也渴望他愛我。就這麼簡單。
「你是我的妻,牽挂我是你的責任。」他摩挲著我小腹的手指停下來,「丁靈,我是你的責任,你要好好照顧我,有我才有這天下。」他的話忽然讓我覺得肩膀好重,有他才有這天下,沒有他三界乃至六界都將一團混亂,可是我,我用什麼來保護他……「君上……」
「這是崑崙鏡。」他直起身將那個害死衛澄泱的兇器遞到我面前,「三清問卜,預知崑崙鏡將會在近日現世,所以天皇大帝派搖光遍尋天下,-沒想到竟出現在蘇莠蓉的墓里。」他看著手中那巴掌大的圓盤微嘆著說,「崑崙鏡只在亂世顯現法身,這一次不知六界之中哪裡又要出亂子。人間向來亂象叢生,我那孽徒又蹤跡難尋,他時常惦記你,你又不肯隨我回紫微宮。也罷,我忙起來會顧不上你。既然你這麼貪戀人間,我且再縱容你一陣子。」他說到此猶豫了半天,「你最好求我這幾個月心情不錯,不然我煩了可是要找人來要你命的。」他又一次捏起我的下巴,「我這萬萬年的孤寂可不見得能忍那麼久。」
「君上會在乎孤寂嗎?」我抹去臉上的淚,坐起身,「君上忍不了的是萬萬年的慾望。」
他垂目而視,眼裡有不滿,卻被無盡的寵溺漸漸淹沒:「那也是對你的慾望。」
「君上篤定來世我會跟你走?」
「你若不願,我便不強求。」我忽然覺得心裡那塊壓著的巨石消失了,卻又想起他何時在意過我的不願,「我不願你日日來我夢裡讓我陪你聊天,你哪天沒有強求。」
「你膽子越來越大,如今敢質問我了。」他臉色不太好,不知是因為不悅還是因為身體要隱藏神的力量而不堪負荷。
「你從大羅天下來這繁亂人世,總是收斂氣息。玖棲說這樣傷身,都是我害的。既然萬物生死歸根結底都在你手裡,我都這般大逆不道了又何必在意自己說哪句話惹你不高興。」
他輕蔑地看著我說這些話,琢磨片刻后揚起唇角彎下腰來:「卿若想問為夫身體是否安好便直說,何必拐彎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