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待你挺好
「痴,人,說,夢;不,知,廉,恥。」
說罷,便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穿過。
婢女這才緩了一口氣,還好只是罵上一句,沒有牽連到她這無辜的人。
不過這姑娘,也真是不懂規矩,絲毫不知分寸,儘是些粗魯輕佻的言行,除了長得好看些還有什麼?想著更是心中厭惡一分。
瞧著婢女更顯不喜的神情,慕雲自是心中猜到了她的想法,不禁在心中覺得好笑——長得好看的男人,此舉便是風流不羈;而女人就是不堪,何其諷刺!不過真要說這表現出來的一面,倒確實像沒腦子的花瓶,惹人生厭,也怪不得一個個的都不待見她。
第一步而已,攪你個絕情司滿是怨情!
桃眼如狐狸一般眯起,「姐姐,方才那位司使大人是不是結巴啊?我看他說得每一個字都好用力呢!誒,真是可憐!」
婢女差點被她氣得吐出血來——何方妖孽?要毀壞司使大人在我心目中高大偉岸的形象?為什麼我好想笑呢……
蕭欲辭為雲棲安排的院落是極好的,安靜端莊,美輪美奐。
四周栽上了應時的花樹,桃色與純白相映宛若煙雲如雨。
樹下佳人素衣,簡單地綰了個髮髻,冷著一張臉,精緻的眉眼卻絲毫不令人生厭。
「雲棲姐姐!」剛瞧見人,慕雲隔著十來米便喊著人。
婢女,「……」方才才叫你不要喊姐姐妹妹的……
雲棲轉身,瞧見她有些詫異,正欲開口,慕雲已先道:
「雲棲姐姐,慕慕來看你了!可曾想念慕慕啊?」
眉眼如畫,巧笑倩兮。
雲棲微微一愣神,卻又立即反應過來,露出這幾天來的第一個笑容,「慕慕怎麼來了?進屋聊吧。」
轉身又吩咐人沏茶。
本來就是送人來的,怎麼處理就是她的事兒了。領路的婢女將信息交接給另個侍女,便欠身離開。
屋中陳設多為精巧、討女孩子歡心的東西,桌上插在瓶中的月季當是新摘的,嬌嫩欲滴。
慕雲入了屋,瞧見這嬌花,不免露笑:「我以為那蕭公子只知明爭暗鬥呢,不想討起女孩子歡心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論起這個,不還是慕雲師兄最為熟稔嗎?」雲棲不禁笑道。
隔牆有耳,話沒有說開便只得憑藉著多年的默契展開,聊得七七八八。
「我這屋中多是些不能言語的,唯有近身的小藝與我談談心。如今你來了,倒是解了我的苦悶。」
小藝在屋外:……明明是姑娘少言寡語吧?分明是小藝需要個開解的伴兒啊……
「雲棲姐姐這兒倒是隱蔽,能護著你安全,我哥哥也該放心了。蕭公子也是用心,免得人多口雜,傷了姐姐。哎,就是我到這兒來也是一波三折,叫人逮著罵呢!」
屋外:這是拐彎抹角地告狀呢吧!一定是啊!
果不其然,雲棲立馬冷了聲:「誰敢罵你?!」
「沒誰啦,就,兩個司使,一個女婢。好在我先前進來見著的四個人中,還有一個人對我估計沒什麼看法。」
眾人:「……」
雲棲沉默了,她似乎,不該真的認為慕雲會真的被人欺負,「慕慕,你,惹事了?——。」問句果然該轉為肯定句。是肯定惹事了啊!
慕雲一隻胳膊撐著頭,另一隻手去「揉弄」嬌花,無奈道,「哎,還不是姐姐該死的魅力!我就隨便與姐姐套個近乎,這些人啊,就將我溺死在眼神中了。」
「他們敬的,當不是我,是身份吧。」語氣不咸不淡,偏生細聽起來滿是滄桑。
「誰知道呢!姐姐,也不知嗎?」
縱然覺得屋中談話朝著一個詭異的方向駛去,屋外的侍女卻只是一頭霧水地皺眉。
沒有回答,慕雲倒是自己又笑開了,瓶中的三支月季已經被摧殘的只剩下一隻開得嬌艷,全然不知危險降臨在身邊。
「雲棲姐姐,他待你還是挺上心的呢!怎麼樣?有沒有心動的感覺啊?要不要慕慕幫幫忙,促成一段佳話?」
雲棲皺了眉,確實是不太高興了。很多話愣是壓在舌下沒有蹦出來,只道,「那慕慕呢?多年來不也是未有人在身邊相伴嗎?」
慕雲語氣中滿是不在乎,眼中卻流轉著異樣的光,手中拈著似能掐出水來的花瓣,道:「你瞧這花,她呀,嬌不起來了。」
「我呢,暫時是沒這個想法的,反正年紀還小嘛!」
「我也沒這個想法。我說過了,我在一日,便護你一日。」一字一句中滿是認真。
真是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了!小藝心裡一驚,好不容易這麼多年來,公子終於對一個女孩子上心了,三天兩頭送東西只求她開心!誰知這女子轉身就將終身的誓言允給了他人!!還是個女孩子!!!
哦不,那可能不是個女孩子。能在兩個時辰內惹上兩個司使——那是魔頭吧?!!!!
小藝冷著臉,對一旁的侍女做了吩咐,趕忙朝著公子的居處去。
蕭欲辭從外面回來時,書桌上只安靜地躺著余封之送來的兩張素紙。
目光落在最上面的「慕雲」二字,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不知在想什麼。
坐回書桌前,剛看兩眼紙箋,便傳來兩聲敲門聲。
「司主,熙園侍女長小藝求見。」
「讓她進來。」
小藝在下方恭恭敬敬地將二人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絕情司的人,多是遵守著司規首條:司中一日,斷情寡慾。對於情之一字,多半懵懂半懂。雖然如此,但隱隱覺得慕雲此番不想投靠,更像拐人——那還得了!
蕭欲辭一邊聽著她說話,一邊將兩張紙從頭到尾覽閱一遍,最終目光盯在「尚有千錢存儲未取」一行中,眉間一挑,不禁揚唇一笑。討債來的。
慕慕?還是小慕好聽些。
小藝說完看向蕭欲辭,恰見他融雪般的微笑,愣在原地,好久沒緩過神來——這是什麼意思?很滿意這樣的結果?司主到底喜不喜歡雲棲姑娘啊?難不成是喜歡那個慕慕???
蕭欲辭見她不言,看向她,剛好對上她呆愣的眼神,又恢復了面無表情道:「便是這些?」
「稟司主,便是這些。」
「那你怎麼想?」
想……想什麼?想什麼能說嗎?小藝只得試探道,「慕慕性格這般跳脫,恰好可以給雲棲姑娘解解悶。不然身邊都是啞奴,唯有奴婢一人傾訴,可奴婢又什麼都不懂……」
「就這樣吧,隨她去。既然封之把她安排在雲棲身邊,自是有自己的思量。」
能有什麼思量?只能是她死皮賴臉要求去的唄!
小藝躊躇一下,決定還是說出來,「可是慕慕顏色太艷,與絕情司格格不入,是否需要先調教一段時間?」若是將雲棲姑娘拐跑,誰找得回來啊!
說著蕭欲辭又笑了,「那丫頭,面上張揚的很,彷彿世間萬情。」殊不知,內心狠得很。
「留著吧,解悶也不可能找無趣之人。」
小藝瞭然,便退了回去。
一路上還有些暈乎。司主,到底什麼意思啊……抬眼望天,天卻比她還迷茫……
燭影屏風,窈窕身姿緩緩沒入水中,舒服地輕嘆一聲,背腹皆是猙獰的鞭痕。
雲棲看得心頭一痛,「這些傷疤,也不知好不好得了了。」
「無事啊,」慕雲含笑趴在木沿邊,「從前又不是沒受過更重的傷。要相信西林姑姑的配方啊!」
「可是如今筲筲也不在你身邊,你的身子怎麼養的好!」
「所以說,過兩日我須得出趟門,還得姐姐幫助呢!」含著霧氣的眸子看上去十分惹人憐惜,還佯裝無辜地眨巴眨巴。
雲棲……雲棲輕嘆一聲,「你這是要勾引誰啊……」
慕雲輕笑,指尖繞上如水的髮絲,「多少年沒用過女兒身了,試試。」
「……跟青樓的姑娘學的?」
「哎呀,小雲棲好聰明啊!」她彎眉一笑,毫不掩飾的精光射出,「瞧著,人走了。」
側耳細聽,悄然而來的腳步自以為悄然而去,卻不知已叫屋中人聽了個仔細。
雲棲晃了神,半晌反應過來,無奈地,「那也不是被你的千嬌百媚給逼走的,只怕是實在聽不下你這不知羞恥的言語給嚇走的吧!」
「雲棲跟誰學的這般打趣師兄?真是叫人傷心!」
「……明知有人還敢明目張胆地沐浴,師兄真是越發……」
慕雲撐著頭在木沿邊,毫不在意的樣子,「這兒是絕情司啊,小雲棲不是還在旁邊嗎?師兄有什麼好怕的呢?」
「……師兄莫要搔首弄姿了,不然雲棲真怕自己要逾舉了。」想打人,打一個早想打卻又捨不得打的人。
相較於慕雲將熙園攪得「烏煙瘴氣」、「雞飛狗跳」,蕭欲辭的書屋中,兩盞明燈倒映的有些清冷。
李霄彥被派去熙園打探一下消息,回來后將有效內容予以複述。儘管本人已經很努力的保持與平常一般的鎮定自若,只是身上若有若無透露出的不對勁,引得蕭欲辭停下筆看了他一眼。
聽到那句「傷疤」,蕭欲辭基本證實了小姑娘的鬼把戲——估計她也沒打算瞞著他,否則也不會在文書上暗示,也不會在九瑤告訴他女子身份。
「她們現在在幹什麼?」蕭欲辭隨口問道。
李霄彥的「若有若無」一下迸發出來,「在……在洗澡……」
這下是徹底寫不下去字了。李霄彥扭扭捏捏的模樣伴著微紅的臉龐,雖說相識那麼多年,卻極少見他這般「小女人」的模樣,簡直是,不想忍耐地嘲出聲來!
「你瞧見了?」
李霄彥瞪著眼睛,「怎麼可能!我是那樣的人嗎?!」
蕭欲辭側頭看他,耳邊碎發垂落在肩頭,「不是嗎?我還當你是呢,含羞成這樣。」
李霄彥氣得哼唧唧,「我做這行這麼久,一點分寸不知嗎?剛到樹上就聽見水聲,自然不做那麼禽獸的事!」
「那你羞個什麼勁兒啊?」蕭欲辭撐著頭,好整暇以待地瞧著老友的「新面孔。」
「她,她言語調戲……」李霄彥不看他,聲音越來越小,一直紅到了耳尖,彷彿那軟了聲的尾音還側拂過耳尖。
蕭欲辭愣了一下,復爾笑得更加肆意起來。哎呀,真是不論做男人還是女人都叫人放心不下的妖精呢!
李霄彥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笑,眼神中滿是「你笑啊,你笑啊,有本事你去!」
「蕭司主,差不多得了啊!」李霄彥敲敲桌子,「怎麼看起來你一點都不氣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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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長!哎呀,我真刪你昂!
元宵快樂~(本月第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