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怨7
神鳥金烏,玄色生三足;周繞紅光,爍金芒。逼近灼人,為太陽神。
紫合鎮多年來在花燈節離奇死亡的人死因似乎都有了結果。
指尖最後一點雪色藥膏抹勻,宋琉起身往門外走。裴寒聽她遠去的腳步,垂眸看向小塌邊。一套齊整的白衣擺在那裡,他一件件慢條斯理的穿戴在身上。
房門打開,宋琉看著眼前的胡奴眨了眨眼:「你怎麼還在這裡。」
那胡奴垂下琥珀色的眸子畢恭畢敬:「為客人收拾陳設是奴的本分。」
「哦。」她輕飄飄應了聲,越過胡奴就要往外走。
一隻手拉住了她,宋琉低眉望去看見一片白色衣袖。
裴寒聲音淡淡的,手中還提著半壇烈酒:「煩請璇姑娘為阿留上藥。」
他看著宋琉半攏在袖子里的手,鳳眼微勾一副清冷淡薄的模樣。
門口那喚作璇的胡奴微微紅了臉,恭敬的應他:「裴公子放心,奴一定仔細為阿留姑娘上藥。」
見她春心浮動的羞怯模樣,宋琉神色有點冷。
什麼時候她的金丹和別人這麼熟稔了,裴公子璇姑娘?
她都還不知道這個胡奴的名字裴寒就清楚了。
少女神色有點冷肅,反手搶過白衣公子手裡的半壇烈酒。
「不勞裴公子費心,遙青自會上藥,無需她人相助。」她瞟了眼那個叫璇的胡奴,轉身進了自己房間將房門關上了。
連她的道號都搬出來了,裴寒盯著方才交接酒罈子與她觸碰一瞬的指尖低低笑了兩聲。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宋琉裝作聽不到低頭去處理手上的傷口。
「阿留……我傷口疼……」平時冷冰冰的人聲音軟的不行。軟的宋琉都能想象他此刻的嬌弱模樣。
不行不行,一顆金丹而已怎能讓他得寸進尺。宋琉搖搖頭:「疼就去找醫官,我又不會看病。」
門口的裴寒聽了這話嘴角帶了抹笑頗為遺憾有虛弱的說:「今日特意問了掌柜才知道璇姑娘會些包紮醫術。」
宋琉擰眉看著門口就來氣:「與我何干。」
「那好吧」裴寒聲音放的更軟了。「門口放了你喜歡的桃花酥……我先走了……」
宋琉:「……」
拜託那可是桃花酥哎,開門拿進來也不丟臉。她自顧自開了門,一張俊俏的臉出現在面前。剛沉了臉色,那人卻提起一包糕點,裴寒笑起來眼裡似有細碎的星光:「阿留,桃花酥……」
「多謝。」宋琉彆扭的接過,桃花酥的香氣透過紙包傳到鼻尖。
裴寒見狀微微勾唇:「阿留你的手疼,我給你上藥吧……」
「嗯。」少女彆扭的嗅了嗅手裡的紙包。
她想,看在桃花酥的份上,這次就先原諒這顆金丹吧。
封印金烏的那一架其實到底掏空了宋琉的靈府,她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日下午。
烈陽當空,她默默梳洗完;笨手笨腳的挽了個簡單的的男式結髻,用木簪束起。
手上紗布纏著個丑兮兮的結。她鬱悶的想那顆金丹的長相應當包紮的漂亮才是啊……
宋琉嘆口氣,看著鏡子里自己蒼白的臉色,她又抿了一點口脂。
嫣紅的唇色終於襯得她氣色好了些,少女穿上外袍下樓。
樓下杜冰台端著一杯茶,早已經等候多時了。
「杜兄。」宋琉朝他點頭示意,尋了他對面的位置坐下。
杜冰台眉眼如玉,保持著溫潤的神情:「昨夜聽到阿留姑娘和裴……裴公子房間有些動靜所以特意等在此處。」
他替宋琉也倒了杯茶:「現在已經過了飯點,阿留姑娘可要吃些什麼我讓后廚去做。」
宋琉本還有些昏昏欲睡之感,可以聽到他這樣說那她就不困了。
「唔,那我就不客氣了。」少女喝了口茶水。
「南瓜糯米餅,酸姜炒肝,黃豆燉豬蹄,蜜汁山藥,小炒黃牛,溜蘿蔔,醬燒鯽魚……嗯再來一盞紅棗乳鴿湯……」宋琉報了一水兒的菜名。
看到面前的青年臉色逐漸有些僵硬她剋制的停下:「哦,那個……不好意思我太餓了。」
杜冰台努力勾起微抽的唇角:「無妨,只要阿留姑娘用的完我叫廚子去做就是。」
「這樣啊。」宋琉眼眸彎了彎看向他道:「那就再加一道紅糖糍粑做甜點吧。」
杜冰台唇邊的笑僵住了。
宋琉輕嗤一聲,杜冰台昨夜獨善其身,那便拿錢財消災吧。
裴寒進門的時候就看見大堂里少女埋頭吃著一塊金黃的南瓜餅,對面溫潤的青年笑吟吟的為她布菜。
他邁步走過去,杜冰台見他過來為他倒了杯茶:「裴公子回來了。」
裴寒微微頷首算是應了聲。
宋琉抬頭看他,少年剛從外面回來,一身雪白錦袍襯得人玉樹臨風。頭上是銀簪,腰間是玉帶。
都是花的她的銀子,宋琉憤憤的想。
一根筷子穿透了碗中燉的酥爛的乳鴿肉,沉默著將碗里散著清香的湯肉吃凈了。
「你去那兒了?」宋琉狼吞虎咽的掃乾淨最後一塊汁水清甜的白蘿蔔后才開口說。
裴寒瞧著她,少女胡吃海塞卻依舊保持著良好的風度,雖然略有些急,但還是看得出她刻在骨子裡教養。
掃了一眼滿桌的殘羹,大多都是些補氣養身的菜。
他半垂眼皮遮住黑沉的瞳孔:「去買燈了。」
宋琉舀了湯盞里剩餘的鴿子湯,舒舒服服的喝掉熱湯后抬眉看他:「那燈籠呢?」
少年喝了口手中的茶:「今日燈籠攤沒擺。」
宋琉仔仔細細用一塊秀帕擦了嘴:「所以呢。」
他頓了頓:「我去那棟宅子看了。」
身旁的杜冰台聽他這樣說語氣有些訝異:「你去了那個燈籠攤主的宅子?」
他顯然也是知道了鎮中對於那棟宅子的避諱,有些奇怪兩人為何要查那宅子。
青年思索片刻又道:「是同四娘和胭兒有關?」
宋琉目光看不出所以,只瀲灧著波光淡淡道:「昨夜那惡氣尋上了我。那不是普通的惡氣,而是金烏的怨氣。」
「神鳥金烏?」杜冰台驚訝出聲,有看一眼四周:「還是去我房中詳談吧。」
杜冰台的房間陳設很少,牆上掛著個明眸皓齒的藍衣女子畫像。宋琉覺得有些眼熟,想再看一眼卻被杜冰台急忙收了。
「這是亡姊的畫像。」青年語氣有些歉意和低落,然後反手締了個結界請兩人坐下。
宋琉點點頭倒也不避諱他,將所知道的因果隱晦了收服怨氣之事大多告訴了他。然後一雙清凌凌的眼睛盯著杜冰台,只看他信不信。
「這麼說那花燈節的傳說或許……是真的?」杜冰台擰著眉,神色十分凝重。
他其實也不敢相信,只是事情太過蹊蹺了。
若是如宋琉所說真是神鳥金烏,那麼天帝和神女是否又與之有關呢?
他們這些修仙者又怎敢去觸碰神意……
他欲言又止的看著兩人,少女輕笑一聲聲音淡淡沒有什麼波動:「道友放心,若真的有神意如此,就輪不到我們來管這樁事。」
是了,世神憐憫人。真神慈悲降福於紅塵十里,不會任由金烏作惡。
杜冰台聽了這話懸起的心又落了下來,面上終於浮起溫潤笑意。語氣卻不免有些遺憾:「阿留道友這般說,想必是已經想到了救胭兒的辦法了。杜某一定竭盡全力配合。」
金烏這樣一樁事解決,不知功德幾許呢?
「是了。」宋琉朝他露出讚許的笑容卻隻字不提自己已經收服了金烏怨氣之事。
「」道友如今知道鎮上之事是金烏有異心中倒也有了底。」
她眼光中閃過狡黠:「不過事情若是明了大概,青遙倒是有個辦法可以救江姑娘,又能消了陳姑娘身上的怨氣。」
宋琉看向沉默不語的白衣少年,笑得意味不明。方才她同裴寒傳音,他說那宅子里只有一老人和少女,不見那攤主的身影。
宋琉想,若那攤主真是神女那她倒有些好奇了;這九天之上的神女是因何原由同凡人糾纏在一起的呢?
這個神女同紫合鎮里的傳說完全不同,她或許就是金烏怨氣的主人。
這不知真假的神女又屢屢對自己江胭胭和陳四娘出手,不惜暴露自己也想要抓住她們三個,卻又不肯傷及性命。
宋琉垂眸瞧著自己的指尖,怎麼辦?她的目的還真是讓人覺得好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