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一瞬成魔

77.一瞬成魔

琉璃不知道天帝上前對明長炎耳語了什麼,她看見的這份回憶的主人站得很遠,都幾乎聽不見他們的對話。

她只看見天帝貼著明長炎說了什麼,明長炎冷淡的神色開始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崩壞。

他裂開嘴角,開始狂笑,癲狂得不似活人。

因為傷到了喉嚨,他笑得恐怖,渾身的鐵鏈都在抖。

良久,他看著天帝道,「承認了?」

天帝也笑著,點點頭。

突然,明澈的一隻手輕而易舉地掙斷一根鐵鏈,猝不及防掐住天帝的喉嚨。

同時他的右手往裡一拉,將慌忙去拉他另一隻手鐵鏈的兩人帶過來,將鐵鏈往他們脖子上套住,行雲流水地用力一勒。

直到那兩個武神軀體軟綿綿地被明澈拋在地上,其他的百官才反應過來。

有許多武將衝上來,但不及明澈的速度。

明澈已經從身旁兩具軟綿綿地軀體上扯出一把刀橫在前胸,手卡在天帝脖子上。

……

「明長炎!我們本可以饒你不死的,事到如今你還要一錯再錯嗎?」有神官道。

「放過我?我怎麼不知道!」明澈嘲諷地笑了笑。他用口含著刀柄,另一隻手去掰前胸的琵琶骨上的鎖鏈。

有幾個看他現在雙手都不得空,一橫心提著刀沖了上去。

明澈的腳猛地踢了玉帝的膝蓋,玉帝猝不及防摔下去,明澈用膝蓋抵住他的脊背,將整個人的重量壓在玉帝身上。

同時空出來的手接過口中的刀,揮刀劃過衝來的人。

另一隻手已經掰斷了雙肩的鎖鏈,握回了刀。

「得罪了,陛下。」他笑了笑,放下腳扯起玉帝的髮髻,迫使他站起來。

「還有找死的嗎?」他拿著刀,若無旁人地開始割四周纏繞著的金線。

「沒人?」明澈處理好四處纏繞著的金線,往四周掃視一圈,歪了歪頭,靠在身旁挾持著的天帝肩膀上細語,「我出不去了,天帝。」

「你看,那些人沒有想保你。」

玉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入眼皆是貪婪暴虐。他也才驚覺,什麼時候自己手下的仙氣飄飄的天神們,都有了這種神情。

「你我都會死在這裡。」

他開始顫抖,他知道明長炎的作風——不要命。明長炎現如今像一條隨時隨地準備魚死網破的瘋狗,唯一的念頭就是殺他。

果然,嘶啞的聲音繼續道,「可是,我要你死在我前頭。」

天帝蓄力猛地掙脫那隻手,往前跑去。

明長炎的刀混著霸道的靈力不出意料地如期而至,刺穿他的胸膛。

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幾步,最終還是不甘的倒下,眼睛瞪著前方的大臣們,身上還縈繞著明長炎的靈力,看上去足夠再殺兩個天帝的份量。

群臣皆驚,一個個憤怒地衝上去,「大膽狂徒,拿命來!」

「明長炎,你好大的膽子!」

琉璃顫抖著,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她看見明澈魔鬼一樣的廝殺,如同完全走火入魔了的修羅,聖器砍在他身上,他躲也不躲,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痛。琉璃好像漸漸明白,他並沒有抱著想活著出去的心思。

就在這時,讓琉璃覺得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明明已經死了的天帝漸漸化作一灘黑水,悄無聲息地混著血水漫延到明澈身後,緩緩幻形。

四周甚至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變化。

天帝陰沉著臉,將胸口還混著靈力的劍拔出來,在同一個位置,從背後刺入明澈的背部。

明澈踉蹌一下,雙手撐住地面,咳出一口血。他想再站起來,卻突然全身失去了力氣。

他咬牙皺了皺眉,四肢顫抖著撐起身體,掙扎幾下卻還是跪在地上,靠在一把無名的刀上,他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

在戰場中,有個不成文的說法,受了重傷的武神拚死也不能輕易倒下,因為如果倒下了,就意味著,可能再也沒有爬起來的機會。

或許對於一個武神來說,死在戰鬥中,是最好的死法。

結束了嗎?

他諷刺地笑了。

天帝拿著劍一點點往下划動,高昂著的臉上掛著萬年的陰鬱。

刺目的鮮血染紅了地面。

周圍的人都退開,他們不知道天帝為什麼復活了,也從未見過這樣嚇人的天帝,沒有人敢說話。

「明長炎,為什麼不倒下去,你不甘嗎?」天帝在他身後蹲下,一隻手銬住他的肩膀,另一隻手握緊刀柄,用力往下划著,「不甘心就這樣死了?」

「你可想到,就在剛剛你殺了我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的想法。」他靠著明澈的耳朵,輕輕的說。

「你殺不了我了,」他看著自己在他背上劃出來的長長的一道口子,終於鬆了手,滿意地笑了笑,「然而我能殺了你。」

「來啊,殺了我!」明澈滿口鮮血,目眥盡裂,嘶吼著握緊手中的刀。

「好啊,求之不得。」

天帝將手緩緩伸出去,一直伸進他背後鮮血淋漓的傷口裡,冷笑著,往裡面摸索著。

琉璃瞪大眼睛,看見天帝從他身後抽出了一根鮮血淋漓的神筋,天帝生生抽出了明澈脊椎上的神筋。

「!!!」琉璃感覺腦袋裡嗡的一聲,幾欲暈厥。她一把捂住沒喘上氣的胸口,竟然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鮮血當時就濺到我臉上,我……」那個仙君用手擦了擦臉,另一隻手一直捂住臉,好像鮮血還在臉上一樣,顫抖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

那個仙君停下回憶之後,大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琉璃想著,一切都像是夢一樣,她沒有辦法想象明澈被人由頭骨扎進魔杵的樣子。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明澈。

她沒有辦法想象明澈像一隻孱弱的羔羊,被人捆起來,溫順的任人在他頸脖間掛上金色絲線引血,任由萬千尖銳的刀刃挑開他的血管。任由自己的靈力順著線索,混著血液流出去。

流出去。

明澈一直很強大……卻有一日也如同孱弱的牲畜,猶如他平時根本不屑的任何生靈一樣。被那些螻蟻貪婪的蠶食,分食。

……

她更不敢相信明澈,會被這樣輕易的抽去神筋。

只是僅僅一天一夜,她在冥水裡風平浪靜的一天。

只是冥水裡的金蓮一開一謝。

明澈卻已經從意氣風發的少年,由從前的九天的鎮安殿下,由如日如月的天神,變成一個被抽筋扒皮猶不解恨的惡魔。

明長炎似乎自她見過起,就是一副無法無天,拿鼻孔看人的模樣,無邊的盛澤,無邊的傲氣。

琉璃根本沒有辦法想象,血性的傲骨一寸一寸的妥協,桀驁的血液一點點漏盡,然後一個活生生的神靈無聲無息的隕落。

死去。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害的。明澈原本可以一直殺到凌霄殿,一直殺進去……

……

「後來,」仙君平復了一下心情,聲音在空曠的大殿里再一次響起。

「後來,他被挑了手筋腳筋,扔進天牢。抽了手筋腳筋,一輩子都是廢人了;抽了神筋,他不僅畢生靈力盡廢,而且很快就會死。」

「別說了。」琉璃低下頭去,腦袋依舊是一片混亂的嗡鳴。

他們怎麼能這樣對他。

可是我能怎麼辦。

「他死就死了,他殺了那麼多人……罪…孽深重。」琉璃揉了揉麻木的臉,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還能活多久?」

「看他自己。」

「你不去看看他。」旁邊有人說。

「我不知道。」

「我記得……你是他唯一的親人。」

「……」

「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別問我了,我不知道誰對誰錯,不知道我在幹什麼,也不知道明長炎要幹什麼,你們別逼我了,別逼我了……放過我……放過我!」琉璃也不知道對著誰亂吼了一通,慌忙跑開了。

她不知道是怎麼跑開的,好像記憶出錯了。腦袋裡反反覆復永無寧日地重複著明長炎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你不信我。

我該相信他嗎?

……

要如何,

要以什麼姿勢去看看他?

以一個眉眼高冷的勝利者?或是一個悲天憫人的勸告者?

明長炎又要扮演什麼姿勢?瀕死的罪犯?桀驁不馴的反賊?

還是一具已經僵硬的軀體。

……

她無意識的奔跑,一頭撞上匆匆走來的芙蕖。那時記得芙蕖似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仙人,穿著綠色的的衣衫,腰間沒有掛任何朱翠。

琉璃一頭撞上去,抬起頭來,獃獃望著來人。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芙蕖。

那人靦腆地笑了笑,「請問,這裡是天界嗎?為什麼四下都是一片狼藉的廢墟,這裡是發生了什麼嗎?」

琉璃環顧凌亂一片的四周,對著芙蕖點點頭。

「那……我想找一個名叫……明澈的殿下,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琉璃點點頭,打量起來人。

芙蕖那時一副少年的模樣,眼眸如夏日流水般透澈,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十分白凈,剛才粗看只覺得這人五官端正,眉目清秀,細細看來,才發覺這人眉眼細長,挺耐看的。

「你知道,太好了!你能帶我去見他嗎?我……我有事找他!」

琉璃看了看他的眼,一雙狹長的鳳眼裡寫滿真誠。

「你找他幹什麼?」

「我……有故人托我給他東西……我廢了好大力氣,今天才飛升成神,就急急忙忙送東西來了,那明澈……人呢?」

「當叛賊了……在牢里。」琉璃說得很平靜,似乎一切都已與她無關。

「啊!什、什麼……那我……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恐怕不能。」琉璃搖搖頭,「天界天牢怕是還不能對一個陌生人開放,你先去司禮閣登記造冊,等兩個月應該可以了。」

「兩個月!不行不行……仙子你…有辦法嗎?你能帶我進去嗎?」

琉璃愣住了。

「抱歉。」琉璃搖了搖頭,「我現在還不想進去。」

「啊?哦。那我……那仙子你告訴我,天牢往哪裡走。」

琉璃指了指天牢的方向,回過頭看著他問,「你還是要去嗎?」

「我去試試。」琉璃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也記不起自己的神情。

「那你……」

琉璃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嘆了口氣,說,「幫我帶句話。」

「就……」

……

……

……

「叫他,活下去。」

……

芙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慌慌忙忙地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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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芙蕖到底有沒有見到明長炎,琉璃不知道。她也不知道她就這樣漫無目的的混過了多少時日,一直等到天界重新建起一磚一瓦,一樹一牆。

------題外話------

隨便寫了,放飛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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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亡之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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