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七、許你一生

第二天上朝，符彥卿揣上那個釵盒，表情凝重地離開符府。

待他下朝回府，竟然帶了一位貴客回來。

彼時，我和嫣然還在碧芙院里陪著符夫人閑聊，忽見臘梅一把掀開帘子，高聲道：「夫人，晉王院外求見！」

這個時候晉王來幹啥？早飯時間已過，午飯尚早，難不成是為了親事而來？

正談笑風生的符夫人先是一愣，但馬上就回過神來：「快快有請！算了，還是我們去迎吧！」說完，她向我使個眼色，施施然起身，讓身旁的侍女上前為她整整衣裙，便攜著我和嫣然向房門外走去。

晉王怎麼說也是王爺，竟然親自上門拜見，怎麼能怠慢？這可是做臣民的自覺啊！

嫣然隔著符夫人緊張地看看我，朱唇微啟，想要對我說什麼，卻終未發出一言。

我們剛踏出院門，只見符彥卿和柴榮兩人一言不發地站在院門外，氣氛出奇地尷尬。

符彥卿身上還穿著朝服，雙手背在身後，臉上滿是不屑的表情。

反觀他身旁的柴榮卻是氣定神閑，長身玉立。自他將我送回符府，我們已近一個月未見。

他臉上乾乾淨淨、清清爽爽，那如野草般瘋狂生長的大鬍子已不見蹤影，一雙劍眉星目將他如刀削般的臉龐襯得更加俊朗。

他身著藍底鑲邊蟒袍，顯然是下朝後就直接奔符府而來。

符夫人緊走幾步，上前福了一禮：「臣婦拜見晉王殿下！晉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我和嫣然在她身後也跟著福了一禮。

柴榮忙上前虛扶一把道：「都快快請起！本王前來有事相求，望魏國公夫人肯允！」

符夫人背著人恨恨瞪符彥卿一眼，回頭對柴榮打哈哈道：「請晉王先入院內喝茶，有何事待飲茶后再說不遲！」

柴榮根本沒有和符夫人打太極的意思，他不動如山地在原地站著，微笑著說：「謝國公夫人的茶，然喝茶還是免了吧，本王公務繁忙，沒有太多時間！望夫人見諒！」

符夫人頓時拉下了臉，朝身後的臘梅揮揮手：「那請王爺說吧！臣婦們且聽著。」

臘梅立即領悟了她的意思，令身後的侍女都退了下去，自己則在十步開外站著警惕地掃視四周。

我在心中暗暗為臘梅點贊！有什麼的主子，就會有什麼樣的奴僕，這都是符夫人教導有方。

符夫人行事一向謹慎，此舉既是為了防止我們說的話被傳了出去，也是為了晉王的安全著想。晉王出行一定貼身跟了不少侍衛，只因這是魏國公府內院，為表示尊重，他將侍衛們都留在了外院，獨自在符彥卿的陪同下進來。內院雖然相對安全，但還是得小心，這可是符府的地盤，如果晉王出了岔子符府上下是要掉腦袋的！

柴榮從袖中拿出一個盒子道：「我是為了這個東西而來的。」

這盒子看著眼熟啊！我定睛一看，這不正是符彥卿上朝時帶走的裝銀釵的盒子嗎？

怎麼沒有退給皇上反而落在晉王手上？頓時，我們三人的目光唰唰地轉向符彥卿。

符彥卿輕咳一聲，尷尬地說道：「今日退朝後，我說有事要單獨向聖上稟告，聖上卻說他有要事亟待處理，令晉王來處理。於是，我就簡要說了事情的原委，並將釵子交給了晉王。」

原來如此！

郭威一定猜到了符彥卿要找他說什麼，所以乾脆讓柴榮自己親自處理。

這真是位不靠譜的爹啊！

果然，符彥卿的話剛說完，柴榮的臉上騰地升起兩團紅霞。雖然他一直在軍中任職，風吹日晒的，但皮膚卻一點都不黑，所以他臉上的紅暈相當明顯。

原來這位叱吒沙場的武將也會害羞，也有感性的一面！

我忍著笑低下頭。

我的這個舉動看在符夫人他們的眼裡，卻以為我也害羞了。

「聖上想用一根銀釵與符府定秦晉之好，不知晉王殿下有何想法？」符夫人冷冰冰地問道。

「父皇此舉的確太過草率！望夫人見諒！我在來符府的路上已命人請了官媒來上門，很快就會到府上。另外，這是我的庚帖，請國公爺過目！」柴榮一邊說著，一邊像變戲法般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張帖子，恭敬地交到符彥卿手上：「在下心儀妍兒，願許愛護妍兒一生之諾！望國公爺和夫人成全！」柴榮話中沒有稱自己為本王，而是用的「我」，就是為了表示自己與符彥卿和符夫人的親近之意。

我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向柴榮。他竟然不徵求我本人的意見，直接越過我，請求符彥卿夫婦同意此事！

和我同樣吃驚的還有符彥卿。

他接過柴榮遞來的帖子，驚訝地問：「晉王何時準備的這些東西？我們一起從宮中出來，一起回的符府，一路相伴而行，我怎麼不知道？」

此時，符夫人臉上已堆起笑容：「既有了官媒上門，那好說、好說！」

納尼？符夫人就這麼被說服啦！我心中不禁咆哮起來：我不同意！

當然，作為古代千金小姐還是要注意儀錶和儀態的！我臉上擠出得體的笑容，向晉王福了一禮：「見過晉王殿下，臣女謝殿下抬愛！然臣女鄙陋，配不上晉王殿下！」

柴榮楞了楞神，但他馬上神態自若地笑著看向我，答道：「無妨，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我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

聽了我們的對話，符彥卿他們三人呆了，但馬上都回過神來。

「小女被驕縱慣了，她的話晉王別放在心上！」符夫人上前緊緊攥著我的手，陪著笑對柴榮說。

「無礙，無論妍兒說什麼我都不會介意的！」柴榮笑道：「我既然已許妍兒一生，當然會包容她的一切，包括她所說的話，她所做的事！」

我擔心看看身邊的符嫣然，意外地發現她竟然紅了眼眶！

柴榮的所作所為對嫣然的確太過殘忍了！

我再也忍不住，急道：「晉王殿下，我們不合適！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再考慮考慮吧！」

「怎麼不合適？難道妍兒覺得我還不夠優秀？沒關係，以後我一定會儘力行事，好好表現給妍兒看的！」晉王皺眉想想，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我話還沒說出口，符夫人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殿下很好，很優秀！姐姐，你就惜福吧！」嫣然吸吸鼻子：「我都被殿下的話感動了！姐姐，難道你的心腸是石頭做的嗎？」

什麼情況？我呆立當場。柴榮的話竟然感動了嫣然，這小妮子也在為他說話！

符彥卿尷尬上前地向晉王抱拳：「小女口不擇言，望晉王殿下勿怪！」

現在，在他們的眼中，我已經成了一個不知好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