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雀鳴
中軍帳里,禹山知縣依舊躬身肅立,打算等魏王殿下回來繼續秉事。
結果令他沒想到的是,這人,回倒是回來了,可是,是被人給抬回來的。
伴著隨行太醫的針扎熱敷,在眾人一陣手忙腳亂之後,魏王終於緩緩醒了過來。抖抖索索的飲用了半盞偃茶,長舒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口中猶自說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世間竟有如此長相詭異之人。」
禹山知縣見魏王殿下貴體應該沒什麼大礙,於是整整衣冠袍服,上前一步,撩起衣擺就待參見,誰曾想這大禮剛行到一半,卻聽魏王又繼續說道:「......不過那人的手藝活好像不錯啊,有點意思,對了,他人呢?本王還沒仔細問他詐屍的事呢。」
旁邊薛招一聽這話,剛緩過來的臉色頓時又苦了下來:「王爺,咱不帶這樣的。您剛受了驚嚇,貴體要緊......」
「你什麼意思?本王剛才是沒有準備,才會被嚇著的。現在本王有了準備,還能被嚇倒?太祖太宗的子孫,能是嚇大的?你不去是吧,行。薛財!」魏王一撣袍服,正襟危坐,肅言道:「去,把人給本王叫來。本王要再會會他。」
侍衛薛財原本在一旁正看得津津有味,聞言面上陡然一僵,心說這事怎麼又落我頭上來了,只能苦著臉向領班薛招看去。
魏王一瞧兩人都面現難色,皺著眉頭問道:「怎麼,這事有這麼難辦?那人現在何處,難道你們擔心本王還會被這小子給嚇死不成?」嗓門逐漸增大,音調逐漸升高。少年人的氣盛此刻一覽無餘。
眼看著魏王就要發飆,薛招也不瞞著了,急忙回道:「瞧您說的,論膽色,您在長安城將門裡面都是數得著的。只是那小子現在正被施著杖刑,著實不方便帶來面見王爺,怕污了您的眼。」
「杖刑?!我怎麼不知道?誰讓打的?」
「呃......是齊公公讓打的,說是那小子驚了您的王駕。」
「啪!」魏王一巴掌拍在身邊的茶几上,茶盞蓋碟亂蹦,眾人心下凜然。旁邊那要跪不跪的禹山知縣,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得直接一頭杵在了地上。只見魏王不怒反笑道:「嘿嘿......這老傢伙,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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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最後一句,語氣已經冰冷的和之前判若兩人。
隨即帶著一大幫子人又出了中軍帳,再次風風火火的往後營趕去。
摔懵了的禹山知縣,從地上爬起來,揉著腦門,側耳聽聽外面的雞飛狗跳,再看看眼前再次空蕩蕩的中軍大帳,有種不妙的感覺:照這情形下去,他今天怕是得在這大營野地里找個地方過夜了。
魏王那邊究竟是個什麼情形,陳十一不知道,他只知道,要是再打下去,他就要死了。僅僅二十杖,就已經打的他昏過去又醒過來兩次了。
原本在他被褪去中衣、按到長條板凳上的時候,陳十一就知道這一頓板子是逃不過去了。
可是沒想到會被打得這麼狠。
「齊公公。」終於,被陳十一當成救命稻草的雨公公開口了,「差不多行了。魏王殿下還沒說話呢。」
「雨公公,雜家被晉王爺從司禮監要過來、指派給魏王的時候,就是命雜家為魏王府立規矩的。魏王殿下少年心性,耳根子軟,什麼阿貓阿狗的都能說的上話,長此下去,必然亂了尊卑。」
「此子......」
「此子衝撞魏王,已然是犯了驚駕之罪。雨公公,你當年沒進得了內書房,又常年和武夫混跡一堂,怕是已經忘了這些禮數規矩,雜家不怪你。只是,魏王府的事,自有雜家這個王府內官來管,就不勞您雨公公貴人多操心了。」
雨公公鐵青著臉沒有說話,只是不露聲色的將手背在身後,身形越發肅殺。無風微瀾的裙擺、剛到身前就被無形之力振飛的花瓣,無不顯示了何時出手只在他心念之間。
陳十一起初還能硬氣的扛著一聲不吭,可隨著兩個行刑太監的手勁越來越重,陳十一屁股上皮開肉綻、血水橫流,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令他撕心裂肺。終究是沒忍的住,嘶聲慘叫了起來:「啊!!」。
齊公公聽到陳十一的呼痛之聲,彷彿吃了春藥一般,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病態的潮紅,瞟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雨公公那張陰沉的彷彿能滴出水來的臉,暗自得意,目光也隨之變得越來越瘋狂,臉上的表情也逐漸猙獰。
正當他打算將腳尖悄悄向內靠攏、釋放出照死打的信號的時候,一股大力撞在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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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彎子處,直接將他踹了出去,摔了個狗啃泥。
「噗!」齊公公吐掉嘴裡的泥,轉頭正待破口大罵,卻見魏王站在他身後冷冷的看著他,眼神里的寒意幾乎能將他凍成冰渣子。齊公公心頭一顫,趕忙跪好等魏王示下。兩個行刑的小太監也早早的收了手,上下忐忑的跪在了一邊。
陳十一見狀心神一松,再次昏死過去。
魏王先讓人去查看陳十一的情形,得知已是氣若遊絲、不省人事,心下瞭然:適才這閹貨是下了死手的,陳十一沒死是他命大。魏王輕輕笑了起來:
「齊宣吶齊宣,你這是照死了打呀......」隨即一聲暴喝:「齊宣!」
「奴婢在。」
「你當差多久了?」
「奴婢十二歲進宮,服侍過兩位先帝爺,至今已有四十三年零六個月了。」
「看來你也是數著日子過的呀。即是宮中老人,你知道你錯在哪么?」
「奴婢自從被晉王爺調入魏王府,一直實心用事,不知......」
「你不用提醒本王你是晉王兄在本王開府時送過來的人。雨公公,你來跟他說!」
「是。」此時一臉雲淡風輕的雨公公躬身回應,然後同齊宣淡淡的說道:「齊公公,你的錯,往小了說,是妄自揣摩上意、越俎代庖、濫用私刑。往大了說么......」
站在魏王身邊的薛招接過話去:「往大了說,就是奴大欺主、僭越王權!」
跪在地上的齊宣齊公公,先前還在強自鎮定,待聽到最後一句,不由得渾身哆嗦起來:「奴婢沒有,奴婢知錯!請殿下開恩,請殿下看在晉王爺的面子上開恩吶,饒了奴婢吧。」
雨公公聽著齊宣的求饒之聲,居然在字裡行間又有意無意的帶上了晉王,眼中飄起一絲輕蔑:「一而再、再而三的蠢貨!」
果不其然,魏王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面無表情的抬起頭,望著遠方的天空。
過了一會,才聽到魏王悠悠說道:「齊宣,你是晉王兄送過來的老人,本王不處罰你。但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苦主在那邊,等他醒了,就由他來決定你的生死。老齊啊,你,就自求多福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