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春筍

第四章 春筍

陳十一恍惚之間,似乎感覺又回到了家中,家中有梨樹,有娘親,院門上的春聯還是紅的。

他以為,他就要死了,一滴眼淚從少年的眼角緩緩滑落。

這時,就聽得耳邊似乎有人在說話:「咦,他流眼淚了。」

陳十一緩緩睜開眼睛。哪裡有什麼梨樹和娘親,只有一個胖乎乎的腦袋杵在眼前,與他四目相對。

或許是見少年已經醒了,又或許是感覺到自己的姿態不那麼雅觀,腦袋的主人縮回身軀,讓陳十一得以看清對方的全貌:原來是那個被他嚇暈過去的魏王殿下。

陳十一誠惶誠恐的趕忙打算起身見禮,卻被魏王按住肩膀,並示意他安心躺下就好,然後饒有興緻的對他說:「陳十一,你的事,我聽說了,你節哀順變。說起來,你這先天胎息,很是不凡啊......」說完,撩起袍服下擺,一屁股就坐在了床邊。

可是陳十一卻躺不住了。他只覺得身上不疼不癢,就跟沒挨那頓板子似的,也不知怎麼回事,難道是御醫給看過了,用了上好的傷葯?那得多少錢啊。把他賣了怕是也還不起吧。少年有點慌了,還是坐了起來。

魏王還在那裡搖頭晃腦:「你知道你昏迷睡了多久?三天!才僅僅三天!」說著話,伸出手指,直接杵到了陳十一的眼皮子底下,比劃了個三字,左右晃了晃。

然後又一挑眉毛,帶著滿臉的好奇之色,打量起陳十一,口中嘖嘖稱奇:「嘖嘖,了不得呀。適才太醫向我稟報,說是你的傷勢急速好轉,再有一兩日便可下地行走。本王當然不信,這講的是人話嘛?三十廷杖啊,打不死也得躺半年,更何況,那齊宣是下了死手的。於是本王特來瞧瞧,沒想到你還真的醒了。果然,沖這長相,你就並非常人吶。行了,你好好休息,其他的,過幾日再說。」

魏王伸手一拍床沿,自覺瀟洒的站起身來。

「陳十一送殿下。」少年見魏王這就要走,本能的一掀被褥,下的床來躬身肅手而立。

魏王卻已經瞪著眼睛,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神色,就如同見著個怪物一般,指著陳十一張口結舌道:「你,你究竟還算不算是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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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繞著陳十一前前後後轉了幾圈,又上上下下、從頭到尾的打量了片刻,還在他身上東戳一下西戳一下,最後竟忍不住去捏了捏少年的胳膊。弄得陳十一站在那裡手足無措。最後自覺有些失態,輕咳了一聲,一巴掌拍在少年的肩頭說道:「既然你都能行動自如了,走,帶你見個人去。」

陳十一跟隨魏王雨公公等人來到中軍帳附近,就看到帳外空地上枷著三個人。那大枷頓在地上,看上去至少百十來斤。

走到跟前,才發現打頭的就是當日那個差點打死他的齊公公,另外兩個好像就是給他屁股上行刑的小太監。

此時的三人已經完全沒有了當時的囂張氣焰,扛著木枷,披頭撒發、神情萎靡的癱在地上,乾裂的嘴唇看起來像是已經有兩三日沒有進米食的樣子。

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停在跟前,齊公公睜開眼睛,原來是魏王殿下到了。

齊公公張嘴便想求饒,一定神竟瞧見陳十一活蹦亂跳的跟在魏王身後,不由得十分震驚,甚至忘記了應有的禮數,嘶聲喊道:「你,你,這怎麼可能?!」

「齊宣吶,說起來若不是你,本王竟還不知道這先天胎息竟然有如此的神奇。」

「竟然是天賦異稟之身......」齊公公緩緩低下頭,想掩藏住眼中露出的那一絲不易察覺的懊惱。卻沒發現,這一切都落在了默不作聲盯著他雨公公眼裡。

魏王伸手從薛招手中接過一把刀,遞到陳十一面前,說道:「此人已然犯下欺主僭越之罪,論罪當誅。你也算是苦主,本王現將他交由你處置,生死不論。」

陳十一不由自主的接過刀,看看跪在跟前、渾身顫抖、勉強直起身子的齊公公,還有那兩個早已癱軟在地、涕泗橫流的小太監,有點不知所措了:確實,在當日,看那架勢,這死太監是真的要打死自己,自己也恨死這死太監了,恨不得也揮個大棒子讓他嘗嘗那個滋味;但是,自己這不是沒死么,怎麼就到了要自己拿刀殺了他的份上呢。這又不是殺雞,燒開水拔毛割嗓子就可以,這可是個活生生的人呀。

少年心裡慌了,他不知道這究竟是個什麼情況。就在他六神無主的時候,一抬頭,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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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了站在魏王身後默默不言的雨公公,似乎是不著痕迹的對自己搖了搖頭。

魏王看著陳十一在那裡發愣,嘴角泛起一絲捉狹的笑意。

正要開口,就看到少年又將刀雙手遞還給了自己,低著頭,閃躲著目光,口中囁嚅的對自己說道:「殿下,這位公公對小人的所為,罪還不至於死,至於其他的,自有殿下決斷。陳十一不能越俎代庖。」

魏王被陳十一的舉動弄得有點意外,隨即帶著幾分滿意,示意侍衛接過刀,對少年露出笑意:「呦呵,看不出來啊,你小子倒是挺大氣的,有意思。行,本王就賣你這個面子。」

魏王在齊公公三人面前來來回回踱著步子,隨後拿定了主意:

「齊宣。」

「奴婢在。」

「你聽好了。本王不殺你,放你回京。這魏王府呢,你就別回了,至於你是回司禮監還是晉王兄的府上,你自便。」

「奴婢謝魏王,謝魏王不殺之恩。」

「馬上給我滾!!」

說完,也不理地上死裡逃生、激動的磕頭如搗蒜的三人。一把攬過陳十一的肩膀,掉頭往後營走去,邊走邊跟陳十一嘀咕:「哎,你跟我仔細說說,當時你被埋在墳裡頭是個什麼感覺,本王現如今還沒被人埋過呢......」

雨公公跟在他們後面,有意無意的落下一段距離,一回頭,意味深長的目光就落在了去掉枷鎖、從地上爬起來的齊公公身上。

看著兩個自己都站立不穩、還要忙著去攙扶齊宣的小太監,雨公公嘴角一哂:「倒是兩個挺懂事的,可惜了......」。

隨即,向跟在身邊的崇禮司下屬,對著那步履蹣跚的齊公公的背景,遞出了一個隱晦的眼神。然後拍了拍在一旁的小太監,說道:「走了,殿下都走遠了。」

小太監回過神來,不解的問道:「師爺,真的就這麼放他們走啊?」

雨公公漫不經心的用修長的指尖剔著指甲,像是在教子,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你不懂,這人吶,今日一別,什麼時候再能見著,可就難說了。也許,就永遠見不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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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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