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捭闔
面帶惶恐,點頭如哈腰,在周札的恐嚇下,龐涓開始向這堂中五人繪聲繪色的講起了李牧這個所謂的同夢來。
待得龐涓講完,堂中五人皆不發一言。
並於無言中,或沉思或相望彼此。
這相望彼此的有周寒、王岱,這陷入沉思的有王舜、周家兄妹。
當然,周家兄妹只是在想李牧這夢於他們而言何喜之有?
只有王舜才是真正的在沉思。
一番沉思后,王舜亦是用自己的語言將李牧所夢做整理道:「大蟒乘雲化蛟,蛟踩山河嘯曌,天突現血月困之金龍,蛟趁此機衝上曌空與血月搏擊金龍,金龍重傷,黑蛟殞命,血月化之巨舟載之山河無蹤。」
「這位先生文采精闢啊!」
王舜方一話落,龐涓便立即鼓掌。
他這一鼓掌亦令得不明所以的周家兄妹也跟著開始鼓掌。
「先莫誇我。」目光轉向於龐涓,王舜向他淡聲問道:「你方說夫人之喜從夢而來,如今這夢你已講了,那這喜是何喜,你且道來。」
「先生不知嗎?」但聽所問,龐涓向王舜反問道。
「若我知,何須你道?」
「好吧!其實我也不知陛下一連幾日做此同夢有何寓意,我之所以先向夫人道喜,其實也是從皇后那裡聽來的。」
「皇后?」但聽龐涓所說,王舜亦不動聲色的問道。
其實在龐涓述完李牧此夢后,他便已經解了此夢。
至於為何他不道來而是反向龐涓請教,其因便是,此夢寓意非同小可,不是他這一介白衣所能當眾道哉的,再有,他也是有心想看看這小官所解是否與他所解一致。
如今但聽此夢並非是這小官所解而是皇后,他立時便對龐涓失了興緻。
神色清冷,王舜語出冰冷到向龐涓道:「你且說說,皇后解夢與大夫人之喜何干?」
轉眸看向周女王,龐涓繼續保持著他的殷態向她道:「陛下是醒來才向皇后提及此夢的,當皇后聽陛下講完,當即便將小臣給喚來,要小臣來大將軍府請大夫人了。小臣當時覺得納悶便多問了皇后一句,皇后雖然沒理會小臣,但小臣耳朵靈,聽到皇后給陛下說什麼唯有封周札將軍為什麼國公,陛下此夢才能應解。」
「什麼國公?」但聽龐涓所言,周札只向龐涓冷聲問道。
瞧著周札的這番反應,龐涓雖心中一凜,但面上卻仍殷勤著向周女王說道:「恭喜夫人,陛下要封夫人的兄長驃騎將軍周札為護國公了。國公之位位等親王,夫人從今以後便是咱大岐的郡主了。」
「護國公?郡主?」
這陛下為了拉攏他周札還當真是捨得,只是,他周札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麼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公。
「這位侍官,你且先出去等候!」
但見周札目露戾色,王舜亦是深皺著一雙眉宇先將龐涓支了出去。
待得龐涓出了客堂,王舜亦立時闔上堂門,向周札走去。
走至周札身前,王舜開口便向他道:「將軍可是不滿這護國公之位?」
不等周札開口,王舜又接著說道:「不瞞將軍,現在看來,什麼中祟,什麼同夢,那都不過是陛下為了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障眼法?」但聽王舜所言,周札亦是收了戾氣向他求教道。
「真是慚愧,在下也是到了此刻才看明白陛下的用意。」
「先生何必自謙,在本將軍心中,先生之才天下無人能匹。」
「哎!」但聽周札誇讚,王舜反是搖頭道:「這世間哪有什麼無匹之人,便是那琅山諸葛氏也不敢說自己無匹。」
向周札說完此話,王舜又接著道:「在下還是先向將軍說說陛下所用這捭闔之術吧!」
「捭闔之術?」
「嗯,這捭闔之術講求開合有道、張弛有度。乃先朝奇才鬼谷子所創。陛下之所以裝作中祟,又做異夢,其實便是用了這捭闔之術中的捭字篇,捭字篇主講而為,而為包羅萬象!而陛下所用的便是審時而為,度勢而為、順勢而為。」
周札雖生了一副書生樣,但肚子里卻沒多少墨水。
如今但聽王舜說的這番複雜,他亦是一個頭兩個大的聽不明白。
陛下不就是假裝中祟,給他們使了一個什麼障眼法嗎?怎麼這裡面還有這麼多的門道?
但見周札一臉迷茫,王舜亦是收了繼續講下去的心思向周札直接說道:「將軍只需知曉,陛下之所以鬧出這麼多的名堂來,目的便是為了給將軍封位。」
「就為了給兄長封位?封位不是一紙詔書的事嗎,那他幹嘛搞出這麼多名堂來?」周女王也是糊塗了,她糊塗陛下為何要這般吃飽了撐的。
「因為所封巨大!」轉眸看向周女王,王舜向她一字一句道:「大過大將軍生前。所以陛下必須要為這護國公一職找個緣由,而這最好的緣由便是這虛無縹緲的亂神怪力之說。當然,陛下也是在為自己尋個顏面。」
聽王舜這樣一解釋,這對周家兄妹好像也有些想通了。
陛下這一番所為,說白了就是給自己找個不丟臉的理由給她的兄長封個比大將軍還大的大官。
看來,這陛下忌憚她兄長比忌憚王莽還甚。
便在周女王心中正作此想法時,王舜又轉而向周札道:「將軍應與夫人立即進宮。」
「進宮?」但聽王舜所言,周札亦向他皺眉道。
「是,進宮接受護國公一職。」
向周札說完此話,王舜又接著說道:「在下知將軍心中鴻志,只是現下還不是時候,將軍可先做護國公,不出一年,舜相信將軍定可達成宏願。」
「好!本將軍就聽先生的。」
周札對王舜有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仿似只要有王舜在,他便沒什麼辦不到的事情一般。
龐涓又進來了!
只不過,這一次他來進來帶路的,帶周家兄妹入宮。
當周女王告訴龐涓站在他身前的便是周札時,龐涓亦是露出一副無比震驚的神色。
震驚過後,龐涓便開始向周札道喜外加獻殷勤了。
不得不說,龐涓在阿諛奉承這門功夫上的造詣,確實已達到無人能及之高度。
「什麼?將軍您說您已五旬?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將軍風華正茂哪裡像這般年紀的人,將軍您一定是記錯您的年齡了。」
無論是阿諛時的表情還是奉承時的神情,龐涓拿捏的都十分精準,精準到連周札都分辨不出真假。
不知不覺,在龐涓對周札的溜須拍馬下,三人已到了宮門下。
守宮門的只有四人,這四人便是王翦四兄弟。
一路無話,引著周家兄妹入沉心殿。
當周札邁進沉心殿後,一眼也看到了李牧。
李牧並沒在榻上卧著,而是披了件厚裳正在盯著殿里的一面牆看。
聽到身後腳步聲,李牧亦是緩緩轉過身來。
這一轉,可是將周札嚇了一跳。
這陛下也太拼了吧,為了給自己封個國公,竟做戲做的這般的真。
印堂黑成了墨,臉白成了雪,便連那一對眼睛也沒一點活氣。
這妝扮的簡直就跟真的一樣。
扭過身來,先是看了站在周家兄妹的龐涓一眼,而後李牧便眼中只有周女王的道:「大夫人,朕可是把夫人您給盼來了。快,夫人,快上座。」
「上座?」但聽李牧所言,周女王一度以為自己聽錯。
「陛下!」板著一張冷臉,周女王向李牧淡聲說道:「家兄在此,豈有臣婦上座之理?」
「家兄?」但聽周女王所說,李牧這才轉眸看向周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