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關係
曾有著正確距離的日子....
這樣的說法沒來的理由的讓司徒夜深心裡驟然一沉，但他並未表現出任何異常來。
可雨曦還是望著他的眼睛輕笑了一聲：
「好啦，不要因為我這種話想太多，事實上我也並不厭倦現在的生活，畢竟比起過去好像世界都空無一物的我，還是現在這樣比較好。」
「至少不管什麼時候我都能這樣想...這個世上還有你的存在。」
雨曦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裡帶著不達眼底的笑意，明明說著這樣對於普通人來說似乎本該萬分重要甚至像是帶著有幾分告白意味的話語，她那雙宛若潭水般平靜的眼眸深處卻仍舊沒有一絲波瀾。
望著她的眼睛夜深恍惚間也會思考動搖，不知眼前女孩說的是不是只是為了籠絡他蠱惑內心的謊話，還是真心實意的坦白訴說。
在外人眼裡一個不過十七八歲的女孩這般坦然對一個少年說出這種話，似乎不用甄別就知道它是一個謊言，畢竟這樣的話語似乎不會那麼容易平淡如水的說出口來。
可是夜深知道雨曦不一樣，因為無論是雨曦本身還是他們之間的關聯，似乎一直以來都是這般平靜安穩得像是湖水一般。他們誰都不願去打破那份平靜，不約而同的都選擇將萬丈暗漪藏在平靜的湖底。
但說他們之間的關係像平靜的湖水，卻並不代表著他們並不重視對方，恰恰相反，他們之間的關聯複雜到可以說無法割捨。
就如同雨曦口中那般，他們之間早已越過了他們原本各自立場之上該有的距離。
司徒夜深知道雨曦為何會因為這樣的原因覺得痛楚，因為他也和對方一樣有著同樣的感受。
每一個他出於本能思考她所作所為的動機和懷疑她的瞬間，他的心裡就難免會出現這樣的痛楚和芥蒂，但是這份刺痛的真正原因卻不是因為對方的行為，而是痛恨心底這般可怖的自己。
但即使如此有一個很重要的事實是，他也從未後悔和眼前女孩的關係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和雨曦一樣一邊厭惡，卻也一邊無比著貪戀現狀。
想到這裡夜深不由望著雨曦忽然沒來的理由的輕笑出了聲，接著揉著太陽穴帶著幾分自嘲意味的皺了皺眉頭。
越是頭腦清晰的對自己有如此認知，司徒夜深就會愈發覺得自己可笑。
雨曦則沒有對他這突如其來的笑聲評價什麼，好像也完全不在乎他發出這般自嘲笑聲的真正理由，只是在安靜片刻后又一次開口。
「還有最後一件事。」她說，「我之前所說的反對派里針對你的行動，大概很快就會來臨。」
「按照他們的意思，或許在他們手裡的『那種手段』正式成功之前，就會有一場對你現在實力預估的測試行動。」
「最近我沒有受到來自高層的特殊安排指令。」夜深聽著雨曦的話迅速在腦海里回憶了一邊最近所有的行動計劃，接著反問道：「意思是說他們為了避開與麥格他們這一派的衝突，會直接選擇在行動任務里做些手腳是嗎？」
「是這樣。」雨曦點了點頭肯定了夜深的猜想，「事實上另一派的人對此也略有察覺，不過顯然他們對於這種嘗試保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這並不算『越界』。」
「畢竟他們也希望能夠真正了解我現在的實力吧？平常總部里那些測試可沒有這麼好的效果。」
「不過反對派很多人都是對我抱著純粹殺意的...」夜深冷笑一聲，「他們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到底是對我的實力太有信心，還是對反對派那些傢伙太沒信心？」
「或許兩者皆有。」雨曦也笑了笑，「畢竟高層很多人都清楚想要處理掉你到底有多困難，只有在這一點上，他們是保持著絕對的共識的。」
「他們沒有考慮過這一次的所謂實力測試也會激怒我嗎？」夜深搖了搖頭，語氣變冷了幾分，「我可沒有義務一直對這種沒有底線的試探保持好脾氣。」
「誰知道呢？」雨曦輕聲回答道，語氣忽然變得有些感慨，「或許他們並不在乎，又或許是他們有什麼別的手段篤定這樣的測試不會對現狀造成任何影響。」
夜深察覺到雨曦這突如其來的語氣變化，似乎隱約從中猜到了什麼，但他卻沒有出口發問自己的猜想，陷入了沉默。
雨曦則看著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的夜深勾了勾唇角，然後目光向身側的落地窗外掃視了一眼，接著輕聲長嘆了一口氣，說：
「我想說的話就那麼多了，很高興今天能在這裡和夜深你見上一面。」
「果然不管過了多久我都仍舊喜歡這裡，希望那些我們能夠放下煩心事待在一起的寧靜時光....」
「不過，今天的下午茶時間似乎已經足夠長了，似乎也到了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她那麼說著站起來身來，笑著指尖輕輕一抬解除了封閉的魔質結界，接著拿起了座椅后自己帶來的那本書，似乎是就要離開與司徒夜深告別。
夜深看著她的舉動為之一怔，不由下意識的垂眼掃視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銀表，對雨曦現在就提出要離開這件事感到很是意外。
因為他很清楚雨曦的習慣，雨曦真正喜歡的下午茶時間會是從午時一直停留到傍晚，過去的下午茶時間他們一直都是如此在咖啡館里度過的。
其實來到這裡赴約之前夜深本以為今天也會像往常一樣，會有那麼長的時間和雨曦一直待在這裡，那樣他就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和她聊很多話，可是現在距離他們見面過去不過不到一小時，她就已經提出了要離開。
而且她離開前口中的每一句話...似乎都帶著一股難以藏匿的留戀感，似乎無論怎麼聽都不像是簡單的告別。
夜深有好幾個瞬間很想問她此行對他說那麼多事情的目的，也想問她之後到底打算要去做什麼，可是他又覺得自己的這些問題多餘而又沒有意義。
倘若雨曦願意告訴他，那她也不會做出這些行為，約他出來進行一場這樣的談話了。
其實雨曦對他要說的話說完了，他卻還有想對她說的話沒能出口，包括他來前曾預想的很多事情，似乎最後到了雨曦面前都變成了不值一提。
可是此時此刻他看著女孩站起身卻也說不出挽留的話語，因為現在的他也不清楚自己能夠出於什麼立場去詢問對方的打算，又或是去挽留一個已經不想在這裡久留的女孩。
畢竟在聽完她告訴自己的那麼多事情后，司徒夜深的思緒不可能不混亂複雜，而且除了這些本就有著衝擊性的消息之外，他潛藏在意識里的本能也仍舊在告訴他要去懷疑女孩的話。
如果上官雨曦從始至終其實都和他並不在同一個立場之上，那麼當他們的選擇出現分歧之時，她的話里又有幾分可信？她表現出來的情緒又有幾分真假？
這份本該是出於理智的懷疑此時此刻卻變成了司徒夜深與她之間的屏障，他可以對任何人抱有這樣的懷疑而問心無愧，唯獨面對眼前的女孩他心懷芥蒂。
所以他開不了口說「再坐一會」，因為他沒有資格阻止雨曦離開，似乎也提不出什麼能讓對方感興趣的話題。
可是他最後卻還是在雨曦準備轉身邁出餐位時開了口，但並不是什麼道歉和挽留，而是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雨曦。」
「那你又是如何看待這些事情，又是如何看待我的？」
他這樣的問題一出，雨曦就回了頭，那雙漂亮的綠色眸子里似乎有流光閃過，她又向他露出了那副溫柔的笑，這一次笑意似乎填滿了那整雙靈動的眼睛。
夜深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愣神，恍然間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從未看透過眼前的女孩過。
很快女孩的聲音又一次響起，話語和她那雙好看的眼眸一樣帶著笑意。
「誰知道呢？」
「對我而言這似乎是一個問題，如何看待這些事情似乎只取決於我們之間的關係。」
她說著垂眼，翻開了自己手中那本筆記般的書冊：「我們陪伴了對方這麼多年，但不管是我還是你，如果有人向我們問起『對方是什麼存在』這種問題，似乎也都沒法一句話回答上來吧？」
「畢竟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多變的。」她說，「它是一種看不見的紐帶，我們之間的關係由無數條絲線組成，羈絆...這種摸不著的東西一直是最脆弱卻也最牢固的東西。」
「我並不知道夜深你的心底是怎麼想的，此刻又是在思考懷疑著什麼。」
雨曦說到這裡忽然又轉頭望向了陽光灑落的落地窗外，看著那似乎恰到好處快要離開咖啡館內的陽光微微眯起了眼來，在她的沉默里，兩人之間的氣息似乎不知不覺又一度放緩了。
女孩站在原地凝望落地窗外的景象安靜了好一會，陽光打照在她的身上分劃出了金色流光般的明暗光影，勾勒出了她的身形。
空氣里緩緩漂浮的塵埃似乎都在灑落的光柱之中清晰可見，站在陽光里的雨曦好像有些不真實，像是重疊在現實與幻境之間的影子。
就在司徒夜深幾乎覺得時間似乎都要停寂之際，雨曦的聲音卻又再一次響起。
「但是你要相信我。」
她那麼說著，那雙在陽光下忽閃著的綠色眸子又撞進了他的視野里。
「我永遠是站在你這一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