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預感

第四十三章 預感

意外聽到自己母親的名字,司徒夜深手中的動作片刻停頓了一瞬,接著他很快又仿若什麼也沒發生一般問到:

「為什麼?」

「嗯...因為我突然想起了過去打聽到的一些關於伯母的消息。」

因為暫時沒什麼胃口打算停歇一會再接著吃飯,所以芬特爾里又一次拿起了自己的手機把玩,帶著幾分無奈的說:「畢竟玥伯母過去在總部里可是很出名的高層,所以稍微有點資歷的專員們多多少少都知道一點她的事情。」

「啊,當然,關於伯母個人生活習慣的詳細內容倒是沒有什麼啦,不過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行事風格和做事理念...」

「雖然你們母子倆沒怎麼在一起生活,但是你口中的一些話真的和她過去的一些理念相似得可怕...」芬特爾里挑了挑眉頭,「你知道嗎?玥前輩的傳奇之處可不止她的各種天才般的科研磨研優秀成就,還在於她的那份領導天賦....」

「從我聽到的各類消息里,以前總部的高層很多人都認為她是最適合做人類『領導者』的一個存在呢。」

「而且這個領導者可不是平常那種政治意義上的領導者....而是真正意義上引導『人類』這個群體存在的領導者。」

夜深靜靜的聽著芬特爾里這番話,想到剛剛自己向對方提起的那些話語,他知道為什麼芬特爾里會做出這樣的感慨。

但他並未應和芬特爾里的說法,只是眼帘輕垂,下意識的伸手擦了擦自己手臂上帶著點那隻銀表。

其實我和母親完全不一樣。

他沒有把這樣的話語說出口來,因為即使他對芬特爾里說這句話也沒有什麼意義。

其實他從很多人口中都聽過自己與母親很相似這種話,不少人都評價過他外貌有很多與他的母親有諸多相似之處,他的瞳色發色也與母親如出一轍,因此偶爾也會有認識他母親的人在他身上尋找司徒玥的影子。

就連過去收養過他的墨楚偶爾也會看著他的臉龐滿臉感慨的說,如果玥前輩還活著,那麼她一定很高興自己的兒子長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說他長得像他母親的人很多,但卻鮮少有人會說他的想法和理念與他的母親相似,畢竟沒有人會真正知曉或者在乎他所想的是什麼,因為特殊的身份和能力,他不像母親那樣被視作「人類的同伴」,甚至在很多人眼裡他都並非人類的一員。

而這樣的觀點確實是正確的。

司徒夜深雖然很認同自己母親過去的一些做事理念和思考態度,但他卻從未與自己母親的初心有過半分共鳴。

司徒玥的一切理念,所擁有的初心和最終目的都是為了「人類」和「真相」的存在,而司徒夜深卻從未追求或者是在乎過這些東西。

不知是否是因為從年幼時開始,他就知曉自己在很多人眼裡並不被當做人類看待,所以他有時也會覺得自己和「人類」存在著區別。

司徒夜深並不是他母親思想的繼承者,也確實不是那些高層們所期望的人類守護者。如今他仍舊在做著一切有利於他們的事情,只是因為自己過去的選擇和交易,事實上他本身並沒有那麼強烈的「守護」或是「指引」人類的慾望。

在他的心底,他的母親那般對人類而言無比偉大的理念,是與他沒有半分關係的宏大願景。

甚至更年幼的時候他偶爾會覺得,母親想要改變的未來和守護的人類里,並不包括自己。

畢竟他能從高層那裡多多少少透露出來的消息得知,是她曾親手將自己的兒子改造成了「兵器」。

所以過去每當夜深聽到有人說自己與母親相似的時候,他的心情都是無比微妙的。

他對自己的父母都沒有過多的感情,那個基本查無此人的父親暫且不提,即使是總是活在他人口裡的母親在他的腦海里也沒有具體的形象。

畢竟他年幼時與母親相伴的那段破碎記憶無法拼湊出她真實的模樣,也無法拼湊出他對母親的情感。

不過意外的是他對造就了如今自己這幅模樣的母親並沒有多少埋怨,不知是否是因為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他早已習慣並接受了的自己的命運,還是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對他而言只是碎片的過去。

但是確實比起過去,司徒夜深更看重當下與未來。

他抓不住過去無能為力的自己失去的東西,但他卻還有改變現狀和未來的機會。

如今自己坐在這裡,不也正是自己當初為其所做選擇之一的結果嗎?

可是說是選擇,選擇里又有幾分是妥協呢。

想到了這裡夜深忽而在心底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忽然間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那就是他到目前為止所做的選擇其實都是一種妥協,他其實比自己所想的要更不自由。

不過如果有些妥協能夠得到更好的結果的話,這並非不能接受的代價。

夜深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餐具,用餐巾拭了拭嘴角,示意著自己這頓晚飯已經收工,坐在對面的芬特爾里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還頗有幾番豐盛的火鍋內容,最後倒吸了一口涼氣又把目光落回了夜深身上。

「夜深,我覺得你還是正在長身體的時候,應該多吃點為好。」

芬特爾里突然換了一副苦口婆心的語氣說話,準備再度動筷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我已經把我會常吃的菜品和分量都解決了,火鍋這種餐品吃太多對身體無益。」夜深一臉淡然的說,「剩下的就都是你的了。」

芬特爾里立刻擺出一副「你是來坑我的吧」的表情凝望司徒夜深,但是後者似乎卻沒有為其那副有些搞笑又可憐的模樣所動,只是自顧自的拿起手機微微拉遠了座椅,然後補充了一句話。

「不要浪費糧食。」

芬特爾里在心裡咆哮今天那麼多的菜類可是你點的!為什麼有你這種點了多分量的菜交給別人解決然後還坐在一旁擺出一副若無其事模樣的人啊!

但是心裡咆哮歸心裡咆哮,芬特爾里最終的歸宿還是認命的往自己碗里夾菜。

等到他將火鍋里的食材撈了六成,咀嚼到面部肌肉似乎都有些發麻的時候,坐在對面的司徒夜深才看著他輕笑了一聲,說:

「不過果然有些時候還是要量力而行。」

「介於今天是我點的分量多了一點,你也沒必要勉強自己全部吃完。」

聽到夜深這句話的芬特爾里哀怨的看了他一眼。

接著他慢吞吞的在夜深的注視下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擦了擦嘴,確認對方沒有再對此突然變卦多說什麼后,才移開了自己哀怨的目光。

司徒夜深有點良心,但不多!芬特爾里如此在心裡腹誹道。

當然,即使芬特爾里是在自己的心裡吐槽,他的心思對於夜深而言實在是再好懂不過,不過夜深也並不在意芬特爾里是否在心底腹誹自己,倒不如說對方那種吃癟的表情心情和也是他偶爾會想開開玩笑的主要原因之一。

畢竟夜深知道芬特爾里雖然經常會一副厚臉皮的模樣在他面前犯賤,但是芬特爾里其實是挺怕越過自己的容忍線的,所以常會被他的一些話語輕而易舉的唬到。

偶爾這麼逗逗芬特爾里還算有意思,有時這能讓他的心情稍微變得好一點。

等到這一頓不知道是晚餐還是夜宵的聚餐終於結束,兩人結了賬款準備回程時,芬特爾里突然提議說別急著坐浮懸列車回返,不如他們散步走一段。

芬特爾里一邊揉著自己的肚子一邊哀嘆一聲說要消食,夜深看芬特爾里這幅樣子也沒有駁回這個提議,畢竟其實他今晚也對回寢室沒有什麼太大的慾望。

即使是這個時點返回,他也是睡不著的,在外面遊盪逛逛未嘗不可,倒不如說這其實才是他今晚本來的打算,現在只是多了芬特爾里一個人,好像也沒太大差別。

於是兩人從人來人往的鬧市街區繞道走進了一片市區公園,挑了條安靜不少的路線慢慢遊盪。

公園不像晚上熱鬧更甚白日的商業街區,它到了夜晚的時點就會安靜下來,尤其是這種氣溫並不宜人的春冬交替季節,公園裡幾乎沒有人的影子,也聽不見半聲蟲鳴。

兩人在公園裡那些相隔甚遠也稱不上明亮的路燈照亮下沿著板石路慢慢行走,不知是因為真的吃得太稱,還是不知現在要如何挑起話題,走在這樣安靜的環境里就連芬特爾里似乎都一反常態的格外少話。

直到他們走出了好一段路途,繞過了公園半邊走到了中心廣場,芬特爾里才又一次開口,指著一張空蕩的長椅說要不我們在這裡歇會,然後找條路口岔回街區再坐車回去。

夜深並未拒絕他的提議,於是同他一起坐下歇憩片刻。

芬特爾里靠坐在長椅上抬眼望邊上那有些昏暗的公園路燈,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嬉笑起來。

「哎呀,說起來這種夜間的公園長椅應該是情侶浪漫約會的地啊!大晚上的我們兩個大男人在這種沒人公園長椅上坐著還真是蠻神經的。」

「椅子修了就是給人坐的,它本身沒有人類那些情調。」

夜深淡聲那麼回了一句,芬特爾里聞言嘴角微微抽搐。

「夜深,你是對浪漫過敏嗎?」

司徒夜深聽到這話本想吐槽說我們坐在這裡本來也和浪漫沒有關聯,但是看到芬特爾里那副有些無語又氣愾的表情沒有將其說出口,只是默不作聲的搖了搖頭。

「偶爾我也會覺得或許就是因為你這幅性格,所以才會惹雨曦生氣。」芬特爾里靠在長椅上感慨,閉上眼輕搖了搖頭。「真是可惜啊...其實有些事情你做得不那麼誠實,或許會有更好的結果。」

夜深聞言微微一怔,隨後低下了頭,宛若自言自語般開口輕聲說了一句話。

「可是我唯獨不想對她說謊。」

他那麼說著不知從何時從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一隻鋼筆,垂眼目光落在自己手握的那隻鋼筆之上,接著又陷入了沉默。

因為他們之間的過去本身就已經由太多的謊言交織而成,她本身似乎也活在一個由謊言編製的狹小世界,他不希望就連他們之間也全是謊言。

而且他也需要至少有一個人,能夠看到的是最真實的他。

一想起雨曦,他腦海中就不由又一次回想起今天雨曦對他說過的那些話語,不過雖然雨曦今天似乎對他挑明了不少事情,但是其實那些話語本身都不是最讓他覺得不適的原由。

其實今天一直最讓他覺得不舒適的,是今天下午從和雨曦的談話開始,雨曦身上就時不時會散發出的那種好像要和他告別一樣的感覺。

而正是因此,其實在不久前他看到任務名單公布的那一剎那,他的心裡是有些疑慮質疑的同時,卻也剋制不住在心底有一絲真的對這樣的安排抱有希冀的。

畢竟雨曦如果真的不去接觸和龍類有關的事情,或許她被高層盯上和捲入事件的概率就會大大減小。

而這樣她與他告別,他的預感成真的概率,也會大大減小。

所以雨曦如果真的不出現在這次任務里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夜深那麼心想著,握著自己那只有些冰涼的鋼筆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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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格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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