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悲喜交加

白雪搖搖晃晃來見商欣：「大奶奶吉祥，自古以來都有糟糠之妻不下堂的規矩，我不會強搶你的爺們的。這個家還是你當，你就安心的養病吧。」

商欣看到白雪，她倒吸了一口冷氣：果然像個畫中的美人，不要說男人就是女人見了都喜歡。

白雪又說：「大奶奶放心。中爺一直把你放在心上，不停跟我講你們的過去，大奶奶雖然經歷過生離死別，卻未必知道未亡人的痛苦，自己喜歡的人沒有了，自己卻獨自活在世上。這種未亡人的苦楚，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說到傷心處，止不住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落。

白雪檫乾眼淚繼續說：「我也是萬般無奈才嫁給中爺的。要是有活路，誰會在親人屍骨未寒的時候嫁人呢？」

粟嫂子也在一邊哭道：「大妹子，白妹妹說得對，一家人都死了，自己獨自活下來的滋味，沒有經歷的人是不懂的。「

商欣看到白雪梨花帶淚，楚楚可憐一副病西施的樣子，她原諒了中樞中：這麼漂亮的女人站在面前，有哪個男人能夠抵擋得住？而且還是病秧子，中樞中能不憐香惜玉嗎？

商欣了解中樞中是個善良的人，她想到萬一自己死了之後，這個好看不中用的病西施怎麼能管好家？怎能照顧好中樞中？伯仁以後怎麼辦？

放心不下的她決定活下來，和中樞中共同撐起這個家。商欣決定活下來后按時服藥，但身體太弱，病情不免時有反覆。

中樞中在請大夫給商欣看病時，想到雪兒身體也弱，順便要郎中給雪兒看病：」大夫，我還有一位媳婦身體不舒服，請你給看看。」

白雪馬上推辭道：「我的身子就是這樣子了，不用看了，又不是有錢人，幹嘛糟蹋錢？」

中樞中卻說：「咱再不濟，看病的錢還是出得起的。」

白雪禁不住中樞中的好說歹說，只得同意了。

郎中把脈了之後，對中樞中說:」恭喜中爺，您的媳婦沒病，是有喜啦。」

中樞中聽了樂得合不攏嘴：「大夫，是真的。」

「真的，不過是胃口不開，造成的身子虛弱，沒啥大礙，我開些健脾開胃的葯給她，增加食慾就會好的。」

送走大夫，中樞中他對雪兒說：「你身子弱，想吃什麼告訴我，咱給你買去。」

「除了肉，現在市面上還能買到什麼東西？」

中樞中苦笑道：「也不是時時都能買到肉的。運氣好才行。」

「洋鬼子走了沒有？」

「還沒有，聽說要簽訂一個賠錢條約，簽完才走。」

「是等皇上回來簽約嗎？」

「不知道，估計不需要皇上回來簽約，王公大臣簽約就可以了。洋鬼子走了之後，皇上才回來。」

「外面太平了沒有？」

「現在沒有以前亂了。」

中樞中又叮囑說:「你沒有生過孩子，不懂的地方，要多多地問伯仁他娘和粟嫂子。」

中樞中的糧食買賣已開始做得順手，現在家裡又要添人口，心情開始舒坦起來。

雪兒知道自己懷孕后，聽說要多活動才好生，便開始下炕走路，中樞中怕她摔了，讓她柱著棍子慢慢來別著急。她先是用棍子來搖搖晃晃地走，走穩后就到院子裡面，再後來就出了院子。

雪兒慢慢開始喜歡下炕走路了。中樞中看她不用拐杖了很高興，吩咐粟嫂子多煮些肉給白雪吃。

糧食快賣完了，中樞中要去進貨。臨行前交待好商欣：」雪兒是悶葫蘆，現在又有喜了，你是姐姐要讓著她，若有什麼不高興的，千萬不要和她計較。有不痛快的等咱回來了朝咱撒氣，行不？「

商欣聽后不樂意地搶白道：」誰沒懷過孩子？咱懷了三個也沒見你對咱這般好，你放心，咱不會得罪你的心肝寶貝的。「

中樞中又對雪兒說:」胖欣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主，你若不痛快，千萬不要和她生氣，等咱回來沖咱發火就可以了。千萬不要藏在心裡，氣壞身子。「

雪兒聽后，頭也不抬說」:爺就放心去吧，她身子不好，我不會和她計較的。「

」你真是咱的好雪兒，雪兒，你說你喜歡啥？咱給你買。「

」我什麼都不需要，你平安回來就好，一家子等著你養活呢？「

」放心吧，雪兒，咱雖不是位頂天立地的爺們，但養活你們一家子還是可以的。」

中樞中見家裡只剩下娘們，便命年齡稍大的李喜子協助粟嫂子看門戶，他雖然還是個大孩子，畢竟也算個爺們。中樞中安排好后，才放心出門。可是等他回到家的時候，還是出事了：雪兒不見了。

粟嫂說：「我告訴了白妹妹，現在天下不太平，叫白妹妹不要出門，可白妹妹說她在院子呆膩了，她要去外面去透氣。去去就回來，咱一天忙著做家務沒跟著，誰想到她再也沒回來過。」

李喜子也說：「她是奶奶，我攔不住她。她也不讓我跟著。我沒辦法。」

中樞中急忙派人去找白雪，可是哪裡找得到？

雪兒走了，他的雪兒走了。雖說雪兒像花兒一樣精心護理才長得好，可有些人就是願意為種花付出心血，雖然商欣像草一樣生命頑強，可是老看綠草也太單調了。

雪兒從中樞中的生活中消失了，就像天上的雪落到地上就消失一樣。中樞中感覺自己彷彿做了一場牛郎織女的美夢，一位天仙降臨，和他相遇了，又飛走了，留下孤零零的牛郎在人間。他雖難過，但是生活還要繼續。他只能忍痛前行。

商欣看到雪兒走後，中樞中失魂落魄的樣子，委屈地說:「咱沒有給她臉色看，咱真的沒有對待對她不好，是她自己走的，不信你問粟嫂。」

她看到中樞中還在痛苦，便哭道：「孩子他爹，我不應該回來影響你和雪兒的生活.」

「你胡說些什麼？你不回來咱咋辦？咱們是夫妻啊。」

歐亞仕和瑪格麗特利用度蜜月在歐洲考察了一番，歐亞仕看到祖國和西方國家的差距，他更堅定回國發展實業的決心。

他帶著瑪格麗特先榮歸故里，可是誰知道守舊的鄉親們看見高大的瑪格麗特，紛紛鄙夷地稱她為番鬼婆或者肥豬，認為歐亞仕娶了洋人媳婦。是對祖宗的背叛。

瑪格麗特從當地人的眼神中讀到了鄙夷，她看到中國落後貧窮的村落，深感失望。特別聽說當地婦女生產都是依靠接生婆而不是醫生后，她強烈要求離開，回到北京。

歐亞仕再次遇到了中西文化和生活習慣上衝突的困擾：在歐美人眼裡，自己是個黃皮膚黑眼睛的中國人。不是白種人的同類。在中國人的眼裡，自己是個穿西裝說英文，離經叛道的假洋鬼子，兩頭不倒討好。幸好有了家庭，就像浮萍有了根。他決定聽從瑪格麗特的，離開了家鄉，到北京來發展。

中樞中看到大腹便便的瑪格麗特，中樞中又想起了懷孕的雪兒，他不敢想象失蹤后雪兒母子的遭遇。

歐亞仕看他不高興，便安慰他：」這也許是老天爺看你有兩個病怏怏妻太累了，和你開玩笑，叫她先離開一段時間，好讓你緩口氣，你原來找不到妻兒，現在他們不是都回來了嗎？說不定有朝一日，雪兒又會回來的。」

中樞中痛苦地說：」雪兒和商氏不一樣，她身子本來不結實，又懷著孩子。太難了。」

「你原本也沒打算和白雪白頭到老的，你已經儘力了。這也是她的命。」

瑪格麗特說：」中先生，一夫一妻是大勢所趨。這也算是天意。你還是多多祈禱上帝保佑她吧。」

歐亞仕開導中樞中說：「大哥，不要兒女情長了，我從英國買了生產麵粉的機器回來了，我們兩個人合作，一起做生意。我們出本錢你出力，瑪格麗特佔五成，我和你各佔兩成，還有一成是留著獎勵出大力的人，你看怎麼樣？」

中樞中不用出本錢。能夠遇到這麼豐厚的分利當然願意，他不解地問：「行，不過你和瑪格麗特已經是成親了，為什麼還要分你我？」

「瑪格麗特是洋人，洋人對錢分得很清楚的。」

於是他們便開了一家廣利麵粉廠。中樞中負責糧鋪的買賣和採購糧食，歐亞仕則負責管理麵粉廠，瑪格麗特負責收錢和社交。

商欣看到瑪格麗特是洋人，內心雖然排斥，但為了中樞中的事業，對瑪格麗特客客氣氣的。

瑪格麗特發現商欣雖然沒有白雪漂亮，性情卻遠白雪謙和熱情。便熱心對商欣說：「一定是上帝安排雪兒離開的，你最好趁中先生沒錢的時候，趕快和中先生加入基督教，否則以後中先生有錢要納妾，你就白忙了。」

被洋人追趕得奄奄一息的商欣怎麼可能加入基督教？她肯定地說：「我相信孩子他爹，不會納妾的。」

「好色是男人的天性，如果不用法律和道德來約束，不通過教育來感化，人很難戰勝自己的天性的。」

「咱爹不見了，入教的事情等咱找到咱爹再聽他的主意吧。」

瑪格麗特看到商欣不為所動，只好作罷。

經過多方打聽，雪兒還是沒有消息，中樞中只好拚命工作來治癒自己失去雪兒的痛苦。

辛丑條約簽訂后，慈禧太后回來了，北京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然而，商欣知道她和中樞中再也不能回到從前了。就像破鏡重圓後有裂縫一樣，雪兒就是兩人關係中的一道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