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秋風起太平 勁氣動河山
「嘶咴咴。」
翌日午夜,突如其來的戰馬嘶鳴聲令薛禮渾身一緊,不等他衝出大堂,渾身汗透的程頤便飛一般闖了進來。
「報,啟稟將軍,回褐大軍之一部,十餘日前連夜北上,現在不知所蹤,末將已經令人繼續探查,目前還沒有確切消息傳來。」
薛禮聞言微微點頭,冰冷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盯在地圖上,看著橫貫東西的馬鞍山主脈怔怔發獃。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雜亂的腳步聲令他猛然回神。
「將軍出大事了!」
眼見韓氏兄弟與眾將惶惶而至,薛禮原本焦躁不安的心情反倒瞬間沉靜下來。
「可是上游有了確切消息。」
看到薛禮穩坐帥位,不動如山,韓延章深吸口氣,慌亂的心境也跟著緩緩平復。
「將軍,七八日前確有大隊敵騎悄悄穿越西拉木河,雖然不知道他們有什麼企圖,但是應該與將軍所料不差。」
韓延章言畢,薛禮虎目如電掃過在場眾將。
「如今乾坤震蕩,社稷將傾,若讓蠻夷入主,漢家絕祀,堂堂七尺男兒,復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
「岑善長。」
「末將在。」
「立刻集結隊伍,與本將軍奔赴皇城護駕。」
「韓延平。」
「末將在。」
「天明之後,你帶領一萬步卒精銳經西門出城,在城外十五里老爺嶺安營紮寨,務要堅固營壘,多立篷帳,令敵人畏懼我軍鼎足之勢,不敢輕舉妄動。」
「韓延章。」
「末將在。」
「給你留下一萬老卒駐守陵鱧,每日晨昏操練,不得懈怠。」
「程頤、羅憲。」
「末將在。」
「令你二人各領五千精壯之士,明晨隨韓將軍一同出城,等入夜之後,再沿安西道輕身急進,務必要在十日後趕到京西摩雲嶺一帶。記住,軍馬到后須在深夜子時點燃三處篝火報備,若有貽誤,軍法從事。」
眾將領命各自散去,薛禮帶著三千精騎躡足潛蹤悄悄離開陵鱧,直到距城五裡外才策馬狂奔,向著皇城方向星夜馳援。
「秋風起太平,勁氣動河山。偃松千嶺上,雜雨二陵間。低雲愁廣隰,落日慘重關。此時飄紫氣,應驗真人還。」
「陛下,兵部侍郎鄭剴有密奏呈上。」
「哦?」
趙檢聞言急忙起身披衣,將內侍手中的奏章匆匆抓過。
隨著一行行文字入目,趙檢修長白皙的手指微微顫抖,突突跳動的燭火下,他的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由青變紫,由紫變黑。
「啪。」
眼見天子暴怒,揮手將面前燭台掃落,內侍嚇得臉色如土,汗如雨下。
「立刻宣高進、王琿、祁善、盧杞、進宮見駕,朕要在一炷香之內見到他們,去,快去!」
在趙檢近乎癲狂的咆哮聲中,內侍們瘋了一般衝出宮門,消失在黑暗之中。
片刻之後,以高進為首的幾名重臣風風火火齊聚福寧宮。
「陛下,老臣等見駕來遲,罪該萬死。」
眼見高進作勢欲拜,趙檢不耐的揮了揮手,口中煩惡道:「行了!都什麼時候了!朕的江山眼看不保,哪還有閑工夫跟你們扯淡!」
趙檢言畢,將鄭剴的奏章狠狠丟在高進面前。
高進見狀先是偷偷掃了眼其餘幾人臉色,然後彎腰把奏章捧在手中凝目細瞧。
「啊!」
隨著高進一聲驚呼,細密的汗珠瞬間爬滿他褶皺的臉頰。
「老太師,出什麼事了?」
聽到盧杞低聲詢問,高進眉目立變,盯著不明所以的盧杞憤憤說道:「鄭侍郎已經查實,如今執掌回褐兵權的金池元帥就是當年東宮匪首,曾化名劉鵬的前楚太子。」
高進此言出口,盧杞臉色一僵,隨即緊皺雙眉道:「沒想到前楚餘孽竟與回褐狼狽為奸,看來此番又是一場惡戰。」
「哼!要戰便戰,難道我大陳天朝還怕他異族宵小不成。」
「祁將軍所言甚是,其實蠻族異類不過是疥癬之疾,怕只怕有些人心懷叵測,生變於肘腋之下。」王琿言畢,整座福寧宮落針可聞。
「王大人的意思是?」
「哈哈哈,盧大人不必多心,本官只是心憂社稷,就事論事罷了!」
「陛下,薛將軍雖與匪首劉鵬有舊,但微臣願以性命作保,薛禮為人忠義,對我大陳絕無二心。」
「哦?但願如此吧!」
就在兩人針鋒相對之際,忽聽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如飛而至。
「報,啟稟陛下,大事不好!」
眼見王槐跌跌撞撞跑進宮門,所有人的心臟就如同被一雙大手緊緊攥住,凝固的窒息感令人頭皮發麻。
「慌什麼?出了何事!」
「陛下,剛剛接到福安郡急報,不知從何處冒出大量回褐騎兵,正鋪天蓋地往皇城方向殺來。」
「什麼?」
趙檢聞言猛然起身,難以置信的眼神定定盯住王槐許久許久,最後頹然落座。
「報,啟稟陛下,太倉州急報。」
突如其來的一聲高呼令趙檢身軀一震,緊接著他緩緩抬頭從牙縫中艱難的擠出一個字。
「講。」
面對天子野獸般的凝視,前來報事的兵部左侍郎祁鈺雙唇囁嚅半晌,竟無一字出口。
其兄祁善見狀,連忙快步上前,狠狠在他腰間掐了一把。
「哎吆!」
祁鈺驚呼過後立馬回過神來,他雙膝一軟跪地疾呼道:「陛下,薛禮反了!」
「啊?」
祁鈺此言出口無異于晴天霹靂,不僅將趙檢嚇得面無人色,其餘眾臣也都駭然失聲。
「祁侍郎,軍國大事不容兒戲,你說薛禮造反,可有實證?」
祁鈺聞言一邊跳腳,一邊抖手道:「哎呀,盧大人,這種事情若無真憑實據,誰敢胡說八道,興兵犯上可是要禍及九族的!」
「陛下,如今薛禮不在前線禦敵,卻領數千精騎向皇城逼來,太倉郡守尹彪上前查問,不想卻被那廝一錘砸死,連屍首都被踏成了爛泥。」
「陛下,薛禮擅離職守在先,無召入京在後,又殘害朝廷重臣,這不是造反又是什麼呀!陛下!」
祁鈺言畢,盧杞就覺得眼前一陣金星亂閃,還沒等他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就聽天子冷聲喝道:「盧杞,這就是你口中的忠臣良將!你可還有話講?」
盧杞聞言連忙雙膝跪地,向上叩頭道:「陛下,罪臣識人不明,愧對皇恩,眼下唯求一死,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