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上將揮神筆 仗劍走偏鋒
天上星月慘淡,地上血肉紛揚。此時,曹安已經帶人殺到西門處,引領城外之兵蜂擁而入。
「姜桓、龐雲,勞煩二位將軍與老夫分赴各門,務必要將城中百官及其家眷悉數擒獲,並以此為人質脅迫各豪門大族反陳興楚。」
「喏。」
姜桓,龐雲分別答應一聲,各自領兵深入,侯朗剛要打馬前行,忽聽身後有人高聲喝道:「且慢。」
侯朗聞言連忙踅馬回身,恭恭敬敬道:「老臣參見陛下。」
「朕來問你,我二哥一家現在何處?」
眼見劉鵬面沉似水,侯朗眉頭微皺,隨後甩鐙離鞍跪倒在劉鵬馬前。
「陛下,老臣此生日思夜想只為復楚,若有私心天誅地滅。」
面對直挺挺跪在自己面前的老人,劉鵬心中極為複雜。從小到大,三叔對他的細心照顧如師如父,就算世人皆離他而去,眼前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卻永遠都是他的依靠。
「起來吧!朕不想怪你,可兩軍交戰,刀槍無眼,萬一二哥一家稍有閃失,朕心何安?」
「陛下,大楚遭難三十餘年,臣等苦苦盼了大半輩子,眼看著昔日同袍一個個含恨離去,老臣實在是等不及了。」
「臣老了,無論是體力精力一日不如一日,臣怕,臣怕再不動手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呀!陛下!」
侯朗言畢,老淚縱橫,一頭花白的頭髮緊貼地面,與凝結在雪地上的鮮血形成鮮明對比。
「嘶咴咴。」
燈火搖曳的街道上,龐雲帶著一千人馬穿街越巷直撲內城。
「報,啟稟軍頭,敵軍已經攻破西門,正向內城逼來。」
千牛衛軍頭李環聞言眉頭緊皺,他先是扭頭看了看燈火通明的伯爵府內院,隨後眼中寒光微閃,口中冷冷道:「陛下口諭,常勝闔家通敵,罪在不赦,動手。」
隨著李環一聲令下,數十千牛衛紛紛張弓搭箭,幾輪箭雨過後,原本宏偉氣派的伯爵府被射得千瘡百孔。
「軍頭,怎麼還沒人出來?」
李環聞言心中也是頗為疑惑,從午後至今,常勝等人始終待在房裡沒有出來,前不久還能聽到裡面吵吵嚷嚷,現在怎麼會如此安靜,難道說他們都已經被射死了?
稍作沉吟后,李環低聲對部下耳語幾句,功夫不大,就見一陣火雨從天而降,箭簇上綁著的火棉油布瞬間將房屋引燃。眼見衝天大火拔地而起,李環等人禁不住長出口氣。
就在他們暗道僥倖的時候,忽聽身後蹄聲如雷,原來是龐雲所部軍馬見到此處起火前來察看。
「軍頭,敵軍殺過來了。」
李環聞言看了看身後的熊熊烈火,又看了看聚在身邊的一干兄弟。
「弟兄們,現在終於輪到我們上場了,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跟這些狗娘養的拼了,殺!」
李環言畢,抓緊手中長刀率先衝出府門,其餘千牛衛各舉刀槍緊隨其後。
幽暗的夜幕下,皇城各處殺聲四起,無助的哭泣聲,悲憤的咒罵聲,凄厲的哀嚎聲,令人彷彿置身於九幽地獄。
就在人心紛亂,苦不堪言之時,黑夜中突然響起一陣疾風驟雨的馬蹄聲。
「高將軍,我軍自西門而入后,會以局部優勢殺敵人一個措手不及,你領本部兵馬依託城牆層層設防,陛下及諸位大臣的安危就拜託將軍了。」
「薛將軍放心,就算高某粉身碎骨也不會讓敵人傷到陛下一根汗毛。」
「岑善長。」
「末將在。」
「本將軍予你一百精騎殿後,無論用什麼辦法,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一定要將回褐騎兵阻截在城門之外,但有一人一馬入城,軍法從事。」
「喏。」
由於薛禮劍走偏鋒,他的行動完全出乎回褐騎兵預料。
副元帥祖瓨聞報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實在想不明白,如今漢人城防被破,他們不想方設法突圍,反倒返身自投羅網,這悶葫蘆里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祖瓨雖然一時猜不透薛禮用意,但是卻也當機立斷,下令所部精騎全速追擊,若是不能將漢人皇帝抓在手裡,自家女王那裡實在難以交差。
「嘶咴咴……。」
隨著一陣陣戰馬嘶鳴隨風入耳,岑善長扭頭回望。
只見夜色中,群馬飛馳,殺聲如雷,數不清的火把連成一片望不到邊的火浪,煙火升騰使星月暗淡,火舌捲動令大地震顫。
快速拉近的火光越來越亮,和敵騎手中的彎刀寒芒相互交織,糾結成一條條斑駁陸離的光帶,令人觸目驚心。
「兄弟們,硬拼不是辦法,一會兒聽我的安排,大伙兒分頭行事。」
「喏。」
奔騰的馬背上,一張張年輕的面龐流露出的不是恐懼,而是無比的堅定與肅穆。
眼看大隊人馬已經飛馳入城,岑善長率領一百精騎緊跟著衝過弔橋,湧入殘破不堪的城門。
「下馬。」
隨著岑善長一聲令下,眾軍紛紛離鞍落地,將手中馬韁三五條扭扯在一起打成死結。
「將外圈馬腿全部斬斷。」
岑善長此言一出,眾軍皆驚,作為騎兵深知戰馬的寶貴,他們曾生死相依患難與共,不知經歷多少腥風血雨才形成如今的默契,眼下讓他們親手毀掉這份信任,這些刀頭舔血無懼生死的硬漢終究還是不忍。
「動手!」
話音未落,就見岑善長大刀疾舞,追隨他多年的戰馬悲鳴一聲卧倒在地,鮮血混合著淚水將十餘丈長的甬道染得猩紅一片。
眼看身邊同伴紛紛倒地哀嘶,僥倖聚在中央的戰馬一邊躁動不安的悲鳴,一邊搖頭擺尾試圖掙脫韁繩的束縛。
此時,追兵趕至,祖瓨看到城門甬道里擠成一團的馬群眉頭大皺。
「兀骨力,馬上帶人把這些可惡的畜生清理掉。」
回褐偏將兀骨力聞言連忙離鞍下馬,引領數十人上前拖拽傷殘戰馬,然而失去四足的戰馬堆聚在一起,就像一堵堵肉牆,任憑眾人如何拉扯依然紋絲不動。
更加要命的是,那些沒有受到傷害的戰馬已經對人類起了戒備之心,只要回褐軍卒靠近,便稀溜溜暴跳如雷連蹬帶踹,異常兇猛。
直到此刻,祖瓨才算回過味來,敵人看似荒唐的舉動,竟是要利用堅城將己方大軍一分為二,如今大部騎兵阻隔在外,少部騎兵與所剩無幾的步卒被困在內,敵人這是要依託城池形成局部優勢,將己方人馬各個擊破。
「放箭。」
在祖瓨氣急敗壞的吼聲中箭雨瓢潑,一匹匹戰馬瞪著渾濁的雙眼不甘嘶吼著躺倒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