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古往今來
「入學儀式,第二步。」
「形骸有盡,而精神不滅。」
東方大廳內天梯上的雲霧越來越重,外面最後的暮色已經被吞沒。
王臨走在一條傾斜的天梯上,每次踏上一級石階,他的身體都會僵硬很久。
他進入霧中已經有很長時間了。
他已經走過了千級石階,卻不知道離頂端還有多遠。
如果你靠近看,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很是空洞,沒有焦點。
他沒有看自己的腳,而是彷彿被困在了旁人的記憶之中。
……
王臨神色沉重,他拖著獨臂的身體,鏘鏘戰起,舉起了手中的裂口長刀。
他看得很清楚,在他的眼前,有著近百騎沖城。
「這是怎麼回事?」
王臨有些摸不到頭腦。
台階上的精神攻擊已經不再僅限於沖刷,而是將人整個拖入洶湧的精神之海中,所以形成了現在這般,使自己帶入那萬千情緒念頭之中的一個?
還沒等王臨想清,便見一將已經走到了近前。
遠遠望去,卻是看到對方手中一把大戟,揮舞著,寒光閃動,戟雲片片。
但最醒目的,卻還是他胯下的那匹馬,通體漆黑,長度比普通的戰馬還要大,衝鋒起來也不像是戰馬,更像是猛獸。
這一人一馬,沖入人群就像是虎入羊群。
他們絕不是普通的人和馬,是一對擁有超凡力量的將與獸。
好在,王臨如今帶入的這個身份,也曾是在那天梯之上銘刻過姓名之人。
他強忍著身體傳來的痛楚,單臂揮刀,以步沖騎!
鮮血如墨潑灑,一刀斷馬腿,一刀斬將。
這具身體的強度,遠超了王臨的想象,只是已然命不久矣。
王臨在此刻明確的察覺到,這具身體,這個眼前幻化出的世界,在向他傳達同一條信息。
殺光這裡所有騎兵,絕不讓他們入城。
於是,王臨在將為首大將斬殺后,再度沖向騎兵。
這個身份原本的主人不僅勇猛,更重要的是對戰場有著極其恐怖的洞察力,稍縱即逝的破綻可以被他無限放大。
這在給王臨帶來除了極致的痛苦之外,也帶來非同一般的體驗。
他在對方沖陣中撕開口子后,便衝上去猛砍。
普通騎兵多以騎射為主,但這支騎兵不一樣,近身搏殺勇猛,因為沒有什麼材質做成的弓箭,能夠讓這批騎兵使用,或者說很少。
一人沖百騎,皆近身廝殺。
這支騎兵雖然無法一同上前,站位分散,卻配合默契。
而王臨雖僅一人,但卻蠻橫無比。
硬生生把這數百名具備超凡之力的精銳騎兵,殺得狼狽而逃,幾乎全軍覆沒。
王臨死死盯著面前僅剩的騎兵,它們都騎著通體漆黑的大馬,他們沒有選擇逃遁,而是死戰。
他聲音低沉地吼道:「豬尾韃子,且再來試試爺爺的刀利不利!」
……
天梯上霧氣依舊。
王臨微微低下頭,站在陡峭的石階之間,久久不能邁出一步。
夜幕已經降臨,東方大廳中的濃霧像牛奶一樣瀰漫。
王臨低著頭站在石階上,長時間的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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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之後,他慢慢舉起雙手。
他緊握的手掌里是空的,彷彿握著一把無形的刀。
天梯間夜風呼嘯。
他的身體微微傾斜,他用刀猛砍,打破了黑夜。
刀一落下,一節階梯便又登上。
天梯上一片寂靜。
這是第一千一百級。
「天梯漫長,不只是名字與墓志銘,還有著銘刻者的一生,想要登頂,就要完成先輩的死志,將之生生殺穿。」
王臨站在天梯上,在夜霧中,在先輩過去的歲月里。
那種沉重的精神衝擊讓人迷失,讓他常常忘記自己是在台階間登梯。
王臨的表情變得越來越痛苦。
他不知道自己在看哪裡,眼睛盯著近在眼前的遠方,在石階上越走越慢。
他停下來,眼神漸漸恢復正常,看著夜霧深處說:「那,我便來替你們將他殺穿。」
說完這句話,他繼續向上一步,走上下一級石階,右手慢慢伸向空中,伸向紗一樣濃的白色夜霧。
他在空中握著一柄細長的刀柄,然後從虛無中拔出那把熟悉的長刀,砍向面前的虛無。
刀鋒之前,無數韃靼騎兵被斬首,無數蠻族探子被分屍,秋草染上紅色霜花,一張張熟悉而陌生的面孔被砍成血淋淋的兩半。
夜霧中。
王臨在天梯上一路殺將,從歷史中的光榮歲月殺向華亞沉淪的黑暗時代。
他殺了肥胖的三鎮節度使,殺了禍國殃民,殘害忠將的奸臣,殺了鐵騎踏遍華亞甚至西方的游牧民族之王。
眼前的一切事物都被他斬斷,他在沉默中用刀殺人。
終於,王臨感到有點疲倦和厭倦了。
他慢慢放下手裡的長刀,望著天梯盡頭深深的夜霧。
眼前的敵人變成了,那位可以吞噬旁人靈魂,進行放牧,帶領百鬼夜行的惡之帝王。
……
言寸雨從容地走在山路之上,衣袖輕飄飄,只是眉宇間略顯疲憊。
當他踏上天梯的第一級石階時,強大的靜-功修為,讓他再咒力加持下,所受的衝擊下降到了最低。
而到第一千級時,他更知道自己所見所聞所感都是幻覺。
然而,當他開始行走時,他發現自己低估了這條天梯的難度。
言寸雨的生活,如果剝去天才的金色外衣,實際上是極其無聊和平淡無奇的。
他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廝殺。
盛世下保護的極好的少主,並不知道自己應該肩負何等。
現在,他知道了。
於是,在夜霧中,言寸雨看著越來越近的天梯盡頭,臉上帶著嘲諷的笑容,驕傲地說:「世界上沒有什麼能讓我恐懼和害怕,也沒有什麼能讓我感到憐憫。既然如此,這天梯怎麼攔得住我?」
世上的事怎麼會擾亂他的心?
懲罰世人的罪惡,堅信他殺死的人都是罪有應得。
哪裡會有憐憫?
在最後,當他再次落下腳步。
面前是百鬼夜行形成的殺陣外圍最邊緣。
而殺陣的主導者,便是那位氣勢極盛的,人類歷史中最近的浩劫,被惡人們稱之為救世主的百鬼皇帝。
對方站在極遠處的迷霧之中,不陷入沉睡,似乎都沒有注意到眼前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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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出現了幾隻小蟲子。
而他的身邊,正站著王臨。
「你也到了?」
言寸雨似乎有些驚訝於對方几乎和自己同時來到此地。
「不止是我。」
王臨指了指身旁的其他人。
看著平平無奇的龍虎山張六奇;身材健碩,面相卻極為陰柔的武當洪世。
身材高挑,豎著馬尾的峨眉郭蘇葉;面相陰鷙的唐門唐雲山。
雙眸如同綠寶石般絢麗的陳清子;長相秀麗的柳小瑩。
宮本家傳人宮本葵;能力未知,高大俊俏的吳空。
以及另外不知道姓名的七八人,近二十人都在此域,面對著一個敵人。
哪怕對方的臉龐和身形都籠罩在迷霧之中,但他們就是能清楚的認識到對方的身份。
那個橫貫古今的惡之極致,幾乎靠著一己之力掀起黑暗動-亂的人間之神。
「這次似乎不再是用旁人的身份完成死志,而是以先輩記憶所拼湊成的敵人,一個離我們最近,沒有由歲月沖刷而變弱的最強之敵。」
言寸雨摸了摸自己的臉,也看了看眾人,當即明了目前的情況。
「各位,看來這確實不是考核,讓我們一同應敵吧。」
張六奇出聲之後,通體綻放金光,如水銀一般濃稠強烈,掌中更是絢爛成雷,第一個動身沖向那位不可敵之敵。
眼前的自然不是考核,校長既然說了,便是為這件事定下了基調。
但參加入學儀式的新生,都是一水的年輕人,難免有好鬥競爭之心。
張六奇說這話的原因,便是為了讓大家不要因本就不存在的排名,內鬥內耗,損失自家戰力。
「這是自然,大家要真的有心要斗,在之後,洪某一定奉陪。」
緊接著,洪武挺身而出,動作看似緩慢,卻彷彿具有縮地成寸之能。
接下來,其他原本還阻步,拿不定主意的人,便也一個接一個衝上前去。
目前風頭最盛的二人打頭陣,他們還不上就沒道理了。
郭蘇葉抽出了一直掛在腰間的長劍,在被那位存在放出的百鬼殺陣中爆發,威力無比。
吳空一身藍色火焰鼓脹,焚殺邪物。
唐雲山步伐詭異,閃出重重鬼影,並未與原本將他們圍住的百鬼殺陣多做糾纏,而是直直向著那位惡之帝王衝去。
嘣!
宮本葵手中的武士刀,直接將原本要抓到唐雲山的鬼物切割,空氣生出裂痕,直接被撕裂,在空氣中形成了一長條澄清的真空。
陳清子眼神一動,無數類魂蠱蟲從她手中爬出,鑽入周圍數不盡的鬼物身體之中,然後隨著一聲響指之後,那些鑽入鬼怪身體之中的蠱蟲飛速膨脹,將魂體撐爆四溢。
而柳小瑩則是在鬼物間飛速奔跑,她沒有像唐雲山一樣,直直衝向那位惡之帝王,只是在逃遁,但他逃遁之間,從袖口中拿出了一卷舊紙與墨筆,邊跑邊畫。
每當她畫出一個鬼物的模樣,然後將之畫叉,就有一個鬼物被咒殺倒下。
而言寸雨則是展現了原本與風月戰鬥時所沒有展現的最強姿態。
他靠著步雲履的加持,浮現到了鬼物較少的半空之中,然後背後一個一個光暈展開,一件一件咒具從中暴射而出。
這是一場絕沒有任何勝機的死戰,他們要做的只是殺傷更多敵人,生存更久的時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