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沉重的榮耀無處不在

德文一家到達王國南境法利亞時已經是半夜。

坐著萊里駕駛的馬車來到法利亞的幽暗餐廳。

這裡比莫靈頓的餐廳更顯奢華，接待的管理人樣貌與拉希德完全相反——那濃密的棕色頭髮與他的年齡根本不匹配。

「夫人，需要我送您們回星落街么？」

星落街？也對，既然南境法利亞算是大本營的話，有房子才是重點……那母親來幽暗餐廳是為了什麼……

德文無聊的揣想著。

「不用了，我過來順便看看，把最近一段時間南境的重要資料拿給我，辛苦了溫瑟拉斯。」

與莫靈頓的艾爾瑪完全不同，此時的母親在德文眼裡像一位女皇，是大陸的菲尼克斯大公。

不對，那不應該是讓這個溫瑟拉斯送到什麼星落街才對？

早已不是剛來這個世界的德文清楚知道母親這個舉動有些莫名其妙，所以他一直注意著這位溫瑟拉斯。

道行明顯不夠，德文看不出任何異樣，不止是艾爾瑪，身後的索亞與馬車上的萊里德文也沒看出什麼異樣。

溫瑟拉斯的禮儀態度挑不出任何毛病，他身體微微前傾，回答的聲音簡單平穩。

「是夫人，您需要稍等幾分鐘。」

果然也就幾分鐘，艾爾瑪拿著一本厚厚的筆記坐回馬車。

是我想多了？宮斗劇看多了？

簡單的舉動給德文帶來大大的疑惑，瑪佩爾似乎是看出了侄子的疑惑，捂嘴打著哈欠，想說話時用手巾擦拭眼圈。

不愧是嬸嬸……淚腺也太，發達了……

德文變得更加愛在心裡吐槽了，他想給自己找些事來想，或者是路上某一粒造型奇特的石子，或是歪歪扭扭生長的樹木，他想將自己的腦子都填充上這些雜亂無章的事物與念頭。

「最近群星教堂跟溫瑟拉斯走的挺近，好像是從上次捐款翻修開始？所以艾爾瑪過來『順便』看看。」

瑪佩爾的吐出的順便發音較重，德文聽明白了，類似，敲打？

艾爾瑪看了二人一眼，溫柔的開口，說道：「等明天威尼克來了會解決的，那一萬磅，群星教堂沒有收，大主教赫爾文，呵，都還給溫瑟拉斯了，你可以思考一下，這個情報又是誰告訴我的。」

這次德文反應很快。

「也是那位大主教？」

「是的，他把球又踢回來了，這些只是教會的基本做法，不管是菲爾郡的博爾瀚，還是羅切郡的赫爾文，他們的政治覺悟不比任何一位上議院的議員差。」

聽到這些政治鬥爭，德文一陣頭大；「那我們該怎麼做？敲打一下就可以了？而且溫瑟拉斯，嗯……給他他就要了？」

「說明他抗爭失敗，被貪婪所誘惑，在我親自過來問他要賬本時，他竟然還不願意坦白。」

艾爾瑪表情嚴厲，她此時有些憤怒。

「同樣的，也代表他連第三條守則也失敗了，『自我』！抗爭失敗沒關係，可是他竟然忘記回溯自我，徹底忘記他自己的目的，忘記他的身份，那麼他不僅離背叛不遠，離異變也不遠！」

艾爾瑪取下手上的黑綢花紋手套。

「如果【菲爾列斯】依舊在沉睡，那這次只是教會對不死鳥的一次敲打。」

手套被重重的摔在桌上。

「但【菲爾列斯】已經蘇醒，那麼這就是赫爾文對不死鳥的不尊敬，他，在褻神！」

德文徹底明白了。

……

星落街。

街如其名，德文被路面閃爍的點點星光驚訝到了。

整條街道宛如星河掉落人間，恬靜，安詳，配合周邊高大的樹木在微風中搖曳，德文心中的浮躁被徹底洗滌。

「美嗎？」

艾爾瑪撫摸著德文凌亂的頭髮。

「整條街道是用安迪勒山山上的水星石鋪造，由菲尼克斯出資，除了地理環境，這裡可比莫靈頓跟法斯特偏僻多了，不然法利亞才是王國最繁華的城市。」

「水星石？」

「你可以理解為法利亞的奢侈特產，莫靈頓的青蘿草。」

德文在震撼中走進星落街1號，與莫靈頓不同，這裡抬頭仰望就是高山與星空，兩者神秘，輝煌，看不到頭，遮擋的雲層在月光下都是雪白。

今晚的睡眠很安穩，似乎天上的星空與地上的星河能進入夢境，安撫人心。

……

翌日清晨。

德文躺在同樣款式的懶人椅上看著對面連綿高聳的山脈，大霧還未褪去，整個卧室的陽台都被大霧籠罩。

霧氣中甚至還帶著些許清甜，面前的山峰半遮半掩，添加几絲神秘。

咚咚。

德文有些不舍的起身，打開房門，面前的老人親切，尤涅的記憶碎片融化開來，好在刺疼並不明顯，稍稍皺眉就扛了過去。

老人白襯衫黑色燕尾服，筆挺的長褲，鋥亮的黑色皮鞋，花白的頭髮向後梳得一絲不苟，雙手帶著白色手套，眼神親切慈祥。

回憶逐漸清楚，威尼克開口的聲音讓人信服，甚至有些舒服。

「德文少爺，早餐已經準備好了，您需要現在下樓么。」

「嗯，好。」

德文沒有奇怪老人對於自己分辨的如此清楚。

走在過道，德文在組織語言，在尤涅的記憶里，他總是親切的給威尼克搗亂，對待他的態度更像是家人，比索亞還要親近幾分。

老人為菲尼克斯服務五十年，沒有子女，是整個菲尼克斯的主管家。

「您是昨夜就過來了？」

德文想要落後腳步與老人平行，不管怎麼放慢，威尼克始終差他一個身位。

「是的德文少爺。」

德文發誓，老人的聲音太舒服，或是耳朵享用的糖，聲音醇厚充滿磁性，本想繼續說些什麼，走到客廳時德文看見母親高貴清冷的眼神縮縮頭，噤聲。

早餐時間在艾爾瑪清冷的眸子下有些沉重，用完餐后德文被叫到了客廳。

一頓早餐的時間，客廳里又無聲無息到達了四人，兩男兩女。

除了昨日里見過的溫瑟拉斯，其他三人都是陌生人，嬸嬸瑪佩爾似乎還在房間休息，用餐時也沒看見人影。

沒等德文坐下，三人眼神狂熱信仰，身軀甚至在發抖打顫，緊接著單膝下跪，手刀向下斜指。

「願為菲尼克斯赴死！」

德文哪裡見過這種陣勢，這種狂熱的榮耀猶如一座大山，突兀的壓下，沒有經過任何鋪墊，它就突然出現，讓德文手足無措，他大口喘息，求助的望向母親艾爾瑪。

艾爾瑪沒有理會德文的求助，而是淡漠的看著溫瑟拉斯。

「我不信祂蘇醒了。」

溫瑟拉斯甚至掏出煙盒，拿出一根細長的雪茄點燃，客廳里的眾人也沒有阻止他，單膝下跪的三個陌生人起身站在德文面前。

德文沒有感覺到眾人憤怒的情緒，只有可憐，德文很確定，包括母親艾爾瑪，也沒有昨晚的憤怒。

「其實就算祂真的蘇醒，我也不想在做騎士了，好累。」

雙手夾著雪茄，清香的煙霧中，溫瑟拉斯有些迷茫，他蹲下去，自顧自的說起來。

「我家為菲尼克斯服務了三百年，每一代都會死到只剩獨苗，我有六個孩子，祂沒蘇醒，菲尼克斯在不斷被削弱敲打，祂蘇醒，菲尼克斯更是會亮起刀鋒。」

溫瑟拉斯用手拍散眼前的煙霧，明亮的透過三人縫隙看向德文。

「少爺，您說這公平嗎？」

「不公平。」

德文脫口而出，不帶一絲猶豫。

嗯？

德文奇怪的轉頭——他剛剛沒有聽見自己的聲音！

威尼克慈祥的站在德文身後；「誰都可以覺得不公平，您不可以。」

這句話同樣的沒有傳出聲音，只有德文聽到了，眼神黯淡，胸口沉甸甸，德文無法將自己代入這沉重的榮耀當中。

溫瑟拉斯沒有等到答案，似乎是心裡最後一絲希望被剝奪了。

「夫人，我從『逐光』，已經只有『窺密』了。」

雪茄燃燒的緩慢。

「我不想死，我也不想我的孩子們繼續繼承騎士，我只是『窺密』，不會異變。」

溫瑟拉斯一字一句的訴說著他的要求。

站在德文身後那位慈祥的老人走了出來，他先是看向艾爾瑪，艾爾瑪淡漠的點點頭，接著看向德文，德文不理解，迷茫的又看向自己母親，順著母親的目光看去。

德文明白了，因為他看見溫瑟拉斯癱倒在地，低眉看著地板。

一股駭人的靈力湧現。

沒等德文徹底弄清狀況，溫瑟拉斯突兀的站起來，雙目無神，走出房門。

艾爾瑪起身牽起德文的手，索亞不知從哪拿出一件風衣。

「披上，我們去群星教堂。」

德文如木偶般穿上，風衣緊貼修身，大體黑色絕望，紅色是標誌性的不死鳥羽翼，貫穿全身，血腥流露於身。

門外馬車已經備好，萊里盡職的站在車下。

單膝下跪的三人沒有上車，他們沉默的走在溫瑟拉斯身後，馬車上威尼克跟索亞分站在母子二人身側。

德文眼球動彈一下，眼裡滿是哀求。

「母親，我們……」

話被打斷，艾爾瑪瘦弱的手用力捏著德文的手，目光射向德文的眼裡是一道無形的鎖鏈，冰冷，刺人心肺。

「菲尼克斯不接受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