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哭泣
群星教堂所處位置也是法利亞的中心,與星落街一樣,也與洶湧教堂一樣。
在群星圍繞的雕飾下,無形無面的『正義』舉劍插入大盾,即使是夏季,陽光猛烈,教堂上的星海也毫不遜色,紛紛向上反射出星光,是法利亞的一道奇觀。
馬車在紅霧廣場停下。
車簾拉開,德文看見溫瑟拉斯獨自一人站在星光下,周邊沒有信徒,也無行人。
威尼克對艾爾瑪微微彎腰後走下馬車,在這一刻,老人不在慈祥,臉上的溝壑是被刀雕刻,是一位鐵血的指揮官。
教堂反射的星光涌動,夜幕降臨,周邊的天變暗了,大主教赫爾文從星光下走出。
「菲尼克斯夫人是在挑釁『正義』么。」
說話的赫爾文很和善,蒼老的臉上皺褶鬆弛,在星光下,他代表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與正義。
艾爾瑪牽著德文的手走下馬車。
站在星光下,聲音激昂。
「我是艾爾瑪·德文·菲尼克斯,十三氏族菲尼克斯十四世大公。」
她穿戴暗紅色絲巾手套的手舉起德文的左手;「是挑釁『正義』,還是你赫爾文褻瀆神明,該由『正義』裁定!」
「您是凝視人間的劍。」
「您是抵擋深淵的盾。」
「您是法律之上。」
「罪惡的裁決者,偉大的『正義』凱撒,菲尼克斯十四世大公祈求您裁決。」
艾爾瑪的聲音像是在吟唱,群星教堂無形無面的巨大雕像緩緩抬頭,周邊空氣躁動不安,周圍的靈性之牆嘩啦啦的破碎繼而整座教堂光芒大作!
清晨走向黎明,現在是正午。
『正義』抬頭。
德文鬆開艾爾瑪的手,匍匐在地,他脊柱里的【菲爾列斯】在劇烈的掙扎,要將德文身體的脊柱抽出似的,脊柱的脊骨在不停的抗爭束縛,剮入每一寸神經,一節節隆起,修身的風衣下,翻湧鼓動,恐怖在醞釀。
憤怒的太陽與冰冷的殺意達成協議。
雕像低面,風衣平靜,靈性之牆再度豎立,星光不在,場面只剩德文痛苦又沉重的呼吸聲。
動靜只持續了短短几秒,德文已經徹底虛脫,癱倒在地面,側著臉龐,眼前滴答著幾滴鮮血,艾爾瑪眼裡的悲哀隱藏的很好,甚至都沒有低眉看一眼,只是手上的絲巾手套更加鮮紅。
溫瑟拉斯動了,動的模樣與年久未修的機械一般,微微歪頭,身體僵硬,面無表情,「踏踏」的走向赫爾文。
赫爾文沒有動,他的身體在劇烈的掙扎,不,準確來說是溫瑟拉斯這幾步路程,赫爾文除了左手,其他的所有部位都在掙扎!
他的左手與溫瑟拉斯一樣,老舊的齒輪卡在空氣中老化不再動彈。
德文收斂自己的呼吸,前方的威尼克呼吸聲清晰可見。
這位頭髮花白,忠誠的菲尼克斯管家後背被汗水浸濕,緊閉著雙眼,雙手在舞動指揮一場盛大的樂隊!
赫爾文的反抗來了,在溫瑟拉斯再一次靠近后,他睜開眼望向天邊的太陽,陽光攝入,凝聚在他灰綠色的眼眸。
威尼克指揮的手越發的激昂,陽光射穿溫瑟拉斯的脖子,讓人頭皮發麻的是溫瑟拉斯的脖頸被消融后,出現一束長著灰色短毛的粘液吊著那顆死人頭!
死人頭被吊起,在與胸膛等高的地位,他張合著嘴,似哭似笑,靠近兩手機械的赫爾文。
赫爾文的反抗沒有停止,
出現的星光在陽光下有些暗淡,微不可見,順著他眼球的轉動在自上而下的描繪一把長矛虛影。
長矛射向閉眼指揮的威尼克!
破空聲撕裂空氣,產生實質般扭曲的灼燒感。
威尼克身後是菲尼克斯的馬車,也是詭異級物品,編號009,【行走的夜幕】。
夜幕包容星空。
溫瑟拉斯靠近了,他那被長著灰色短毛粘液的死人頭出現在赫爾文的頭部上方,粘液斷了,死人頭掉下。
赫爾文唯一能轉動的眼球再也看不見星光,閉眼的威尼克睜開眼,雙手握拳,對著那無形無面的『正義』行禮。
同樣行禮的還有艾爾瑪。
做完這一切后,一家人又與來時一樣返回,不同的是三位騎士前,溫瑟拉斯不在了。
「他在家就死了么。」
德文從索亞手上接過棉簽,脫下母親的手套,手掌上是指甲摳入的傷口,看到這副情景,德文接受不了,但是也說不出任何反抗的話語。
「死在路上,在家只是被剝奪了五感,在路上他放棄抵抗,所以殺死赫爾文的事由他完成。」
手上的傷口還在不停冒著血,艾爾瑪也回歸正常。
「他的放棄讓他又回歸『逐光』,他將以騎士的名義葬入紅霧,你沒發現剛剛教會前沒什麼人么,剛剛那個區域,被菲尼克斯強行接管。」
「很慶幸,賭贏了,赫爾文被取消使徒的神降,只是單純的『使徒』,無法反抗。」
「賭?」
德文正要拿起繃帶,發現母親的傷口開始癒合,這才想起,母親身上有著一件治癒超凡物品。
「是的,賭的是大家以為【菲爾列斯】的蘇醒是會跟以前一樣,同樣,就像現在這樣,沒人知道,祂在你身體里。」
「可是剛剛?」
「只是一道目光,祂知道這裡有同樣的存在,祂也需要維持神的威嚴,所以他認可赫爾文褻神,判定他有罪,收回了赫爾文使徒的能力。」
德文又一次小聲的重複一遍。
「但還是不公平……他……不想做騎士了……」
艾爾瑪撫摸著德文的頭。
「我會給他的孩子們一個選擇。」
「嗯……」
…………
在莫靈頓陰沉的天氣下,廉租街一條巷子口最深處。
油紙搭建的『房子』里,一位盲眼老婦人在吃力的剝著椰豆殼,椰豆殼不是正常的咖啡色,而是發霉起毛的黑色。
地面的水已經能浸沒鞋面,家裡簡單的幾塊木板架上空蕩蕩的。
老婦人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出攤,平時出攤的積蓄在昨天被她的兒子搶走了。
她起身摸索著,想要找工具,但是她不知道,她的家除了浸泡在水裡發霉的幾個椰豆外,已經空蕩蕩了。
起身下床時一顆發霉的椰豆就在她的腳下,她被絆倒了。
她太老了,水浸濕了她的銀髮,沒有在站起來。
一隻老狗叼著一隻死耗子走進油紙,它沒有吃,氣喘吁吁的趴在老婦人面前,「嗚嗚嗚」的小聲叫喚起來。
忠心的老狗等待了許久,忽的,它眼裡冒著凶光,躬身齜牙的站在老婦人面前。
門外傳來交談聲。
「你真的是她兒子?」
「是的,我敢保證!您一眼就能認出!」
與前面沒有起伏的聲音相比,後面回答的聲音有著明顯的笑意,貪婪的笑意。
兩人走進油紙房。
老狗嘶鳴的吼叫在巷子里回蕩,回應它的是子彈的炸裂聲。
精瘦的男子拖著老狗的屍體,咽了咽口水,他討好的對象手裡拿著一雙手,枯瘦,滿是油星子燙傷的手。
…………
與老狗同樣哭泣的還有此時的瑟琳娜。
剛渡過二十歲生日的她看見自己的父親如一條狗一樣吸食著麻啡葉。
在父親面前的是一位看不出面容的男子,另一位十根手指都打著繃帶,諂笑謙卑的站在男子身後。
瑟琳娜認出來了,這就是那晚被他弄傷眼睛的黑暗男子——那團濃郁化不開的黑暗再無別人。
艾瑟蒙著面,斗篷面具下的笑一直未停過。
「聽說你母親受傷了?也要試試么?止痛很棒的。」
瑟琳娜噙著眼淚,搖頭哀求。
「放過我父母好不好,我再也不敢了……對不起……」
艾瑟從衣袋裡拿出一個木盒,說話的語氣有些羞澀。
「其實我是來還東西的,哎呀,我也不知道這個木盒怎麼就出現在我腳下被我撿到了,這是你家的么?」
這下瑟琳娜徹底明白了,最近悲慘的命運都源自那晚的報復。
她後悔了。
無力的跪坐在地上,苦澀的說道:
「要怎樣你才能放過我……」
艾瑟走過去蹲下,把玩起瑟琳娜的秀髮,慢慢靠近,在瑟琳娜的周邊使勁嗅了嗅,他有些亢奮。
「他是愛情,那你是什麼,為什麼,這麼讓我著迷,我想吃掉你……好想,好想!」
輕輕撫摸瑟琳娜秀美的臉龐,艾瑟站起來,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與那晚一樣的手勢。
「照顧好自己,我的小玩具。」
瑟琳娜木然的看著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