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自此以後,犟筋不常到父母院里了,也不常擔水背柴了,偶而去一兩次,也是站一會兒就走,和玉秀碰面,也是遠了躲開,近點兒低頭。
老兩口天天搖頭嘆氣。
玉秀倒好了起來,見了犟筋就叫二哥,趕上飯時就叫吃飯。
老頭子看著兒子很失望,他對老太太說道:「這個犟筋真是不行了,又像以前一樣了,見玉秀面就躲,也不常來了,也不幫咱還不讓管玉秀的事,他真是沒一點兒希望了!」
「那你快數叨嘍叨他吧,也不知咋著了,就從那次賣葯回來就變了,不行你就打他一頓,給他幾個耳光!」
「別管他了,他的脾氣也聽不進去,也打不過來,把他打火了,他再把我推倒摔著了就不值了,弄不好活兒也不給咱幹了!」
犟筋正在棚里查看香菇,這時丁大伯進來了,他看了犟筋一眼,說:「前一段你和玉秀吵架了?」
犟筋不耐煩地看了大伯一眼說:「你說的是哪兒的話呀?」
「什麼哪兒的話呀,你和玉秀現在咋這樣,咋又不理她了,咋也不去你爹那院了?犟筋,你沒看出玉秀對你比以前又好了,怎麼還不讓別人勸她,你真傻了?」
「大伯,我和她根本沒有吵架,你不懂,別問了!」犟筋擺了下手叫道。
「你,你他娘的脾氣咋還這樣呀?」
「我就這樣!你們沒聽聽外邊人家都說的啥?」
「說的啥?」
「說劉玉秀根本就看不上我,是咱逼著非讓她和我過的!不和我過林翠還要和她哥離婚!」
夜深了,丁大伯站起來對弟弟說:「好了,以後這事就順其自然吧,平時對玉秀再好一些,不再和她扯犟筋的事了,以前的事再向她解釋著賠個不是,興許還有點兒希望。玉秀也是個會看事的人,她也明白和犟筋過會好一些。好了,你們休息吧,我回去。」
送走了大哥,丁二叔關上院門回了屋。
老太太就說:「丁泉那天刨葯,沒和犟筋出去,丁慶兩口子,雖生犟筋的氣,也不敢當面笑話犟筋,這犟筋是聽誰說的呢?」
老頭坐下后說:「別管誰說的了,不都真的知道咱,想讓玉秀和犟筋過嘛,林翠不也一個勁的說要和玉川離婚嘛,我就說這事兒弄不好他倆難成,誰知道結果出在犟筋身了,是他生氣不想要玉秀了!」
「那玉秀不也不願意犟筋嗎?她說誰也不找了!」
「唉,不找是氣話!如果她真堅持兩年不找就好了,犟筋如再改好,也許還有希望,可她會真不找?」
犟筋躺在院子里,已翻來覆去到半夜了,就是睡不著。
「她對你比以前好了。」
「她現在不又對你好起來了嗎?」
「她是怕人家笑話,才故意氣你說不願意你的!」
「不能性急」
大伯的話不時地在耳邊響,難道玉秀真並不十分煩自己?玉秀細白的腰段不時地在眼前閃現。
唉,煩不煩沒什麼關係,她畢竟是自己兄弟媳婦,也不能因為她不喜歡自己,就生她的氣,還得對她好。
早上,犟筋一早就起來了,他擔一挑水來到父親院前。
門還沒開,他正要去敲院門,忽聽一陣腳步聲傳過來。
丁二叔開了門,一看兒子擔挑水在門前,有點兒意外。
犟筋說:「有水嗎?」
「噢,還有半缸。」
「再倒些吧。」犟筋低頭從邊上進去了。
老太太從屋裡出來了,沖兒子笑了下說:「咋起這麼早呀?」
「嗯。」犟筋把水挑進了灶房。
母親跟到灶房說:「別做飯了,在這兒吃吧。」
「我回去做。」倒完水他低頭走了。
老太太望著他出了院嘆口氣說:「唉,想起一陣子,就過來了!」
玉秀和兒子起來了,他們向後院走來,剛過自家的牆角,見犟筋擔桶從後院出來了,玉秀盯犟筋一下,向他走去。
犟筋也感到他們過來了,正要抬頭玉秀開口了:「二哥,擔水了?」
犟筋笑了下:「嗯,剛給你們挑擔水。小文,起來了?」
小文笑道:「我剛起來。」
「好,去幫奶奶做飯吧!」犟筋笑了下走了。
犟筋咋又比那幾天強了?玉秀站了下,向後院走去。
一家人正吃飯時,犟筋又過來了,母親忙說:「吃飯了嗎?」
玉秀也站起來說:「吃飯吧,二哥。」
犟筋擺了下手說:「我吃過了,我來給咱爹說點兒事。爹,我今天出去有點兒事,到晌午就回來了,半晌過去看一下,別讓羊或牛犢把香菇架碰倒了。」
丁二叔點了點頭:「中。」
「那你們吃吧,我走。」
犟筋騎車向妹子家而來,他早想罵妹子一頓了。
丁林翠正在大門外樹下和兒子玩,一見二哥來了,有點意外。
等犟筋到跟前時忙問:「二哥,你咋來了?」
犟筋板著臉「嗯」了下,下車向大門推去。
丁林翠的公公婆婆正在院內樹下穿曬紅辣椒,見犟筋來了,一怔,又見犟筋臉色不好,心中不由都一沉。
老頭忙先站起來笑道:「哎,犟筋來了?」
犟筋點了下頭:「嗯,穿辣椒呀?」他扎住了車子。
老太太也站起笑道:「嘿嘿,和你叔閑著沒事兒,把幾個紅辣椒穿起來曬一下,上屋吧,快上屋!」
「上屋吧哥。」丁林翠放下兒子。
老頭也道:「哎,上屋吧。」
犟筋進屋后拉了把小椅從下了,林翠忙去倒開水。
犟筋叫道:「別倒了,不渴!」
劉父笑道:「讓你妹子給你倒些吧,走這麼遠了會不渴?」
劉母也笑道:「是呀,大熱天的騎這麼遠車子了,喝點兒茶吧?」
犟筋擺了下手說:「別倒了,我真不渴!叔,嬸兒,你們都坐下!」
「好好,我們坐下!」兩個老人忐忑不安地坐下了。丁林翠也在一邊坐下了。
兩個老人見犟筋一直臉帶慍怒,心裡一直發毛,不知要發生什麼事。
老頭又看了犟筋一下小心笑道:「犟筋,今兒咋這麼閑呀,你可幾乎沒來過?」
犟筋低下頭又抬起說:「叔,嬸兒,今天我來是向二老賠禮的!」
二老趕緊笑道:「看你說的哪兒的話呀?向我們賠什麼禮呀?」
「不,我是替俺妹子向你們賠不是的,前一段她不是惹你們生氣了嗎?我今天特意代表俺一家人,替她向你們賠禮,並讓她以後不再惹你們生氣!」
「哎呀孩子,你說的哪兒的話呀,哪兒有的事呀?」
犟筋擺了下手說:「別說了,因為我的事兒,林翠和玉川鬧,今天我當著你們的面把話說清楚,林翠,你以後不許再和玉川鬧,也不許再氣叔和嬸兒了,總之,不許惹任何人生氣,聽見沒有?」
妹妹氣得瞪著犟筋沒作聲。
犟筋又說:「你以後在這兒好好過,我的事兒就別管了,玉秀的事她自己當家,咱都不能再誤她的事,你如果再胡攪蠻纏,再鬧一次,就別再去一次丁灣了!」
犟筋的話讓三人都吃了一驚,老頭老婆一時摸不清犟筋的底。
丁林翠不幹了,沒想到哥哥會這樣說。
她叫道:「二哥,你啥意思呀,吃錯藥了?」
「吃錯藥?剛才沒聽清楚呀,就那意思!以後老實在這裡和玉川過日子,別讓人家笑話咱!」
「你!嗚嗚……」丁林翠氣得哭了起來,她站起叫道,「我好心好意為了你,你卻這樣說我!好,我不去丁灣了,你滾,別在俺家!」
「你這個死東西,我打你!」犟筋站起來就要打妹妹。
劉父衝上前抱住了犟筋的胳膊叫道:「你們這是幹啥了,住手!」
老太太也上前扯住犟筋叫道:「犟筋,可不能這樣,有啥事好商量,打鬧什麼呀,快坐下!」
「我……你們讓開!她太氣人了!」犟筋叫道。
丁林翠哭道:「你打吧,打死我吧,我為了誰呀?嗚嗚……你滾,我的事以後你也別管,我想怎麼著就怎麼著!」
犟筋一指她叫道:「我就是不讓你管我的事!」
「我就不再管你的事!」丁林翠哭著跑進了裡間。
老頭叫道:「好了好了,都別鬧了,犟筋,來坐,看你外甥都嚇哭了!」
老太太勸道:「犟筋,你可不能這樣,她是你妹子!」
「對,有話好好說,不能打你妹子呀?」
犟筋喘著氣叫道:「她太氣人了,狗屁事不懂!叔,不錯,林柱死後,家裡人是想讓玉秀和我過,但那主要是為了小文!俺兄弟好幾個,只有小文一個孩子,誰都舍不了小文!可玉秀她不喜歡我,不喜歡就算了,林翠在這頭胡鬧呀,讓她離婚吧,離了婚,丁灣也不讓她回去,讓她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你滾走!」丁林翠沖了出來,「我就是死在外邊也不去丁灣!」
婆婆忙上前抱住她叫道:「幹什麼林翠,他是你哥呢?走走,上裡間去!」老太太往裡推她。
「他不是俺哥!叫他滾!」她被婆婆推進了裡間。
「你……」犟筋掙著想打妹妹。
劉父死死抱住他叫道:「幹啥呀犟筋,這是在俺家,可不能這樣,林翠好的很,她沒氣人!」
「好,叔,你先鬆開我,別抱了,我和她說幾句話。」犟筋緩和了下說。
「不行,你坐下,有話慢慢說!」
「好好,你鬆開吧,我坐下。」
「你坐下!來!」老頭往椅子上推他。
「好,鬆開吧。」
老頭只好鬆開了。
犟筋坐下后說:「林翠她太不像話了,你說你胡鬧什麼,該你管的事你可以管,不該你管的你你不能管,真氣人!」
老頭笑道:「賢侄,聽誰說什麼了,林翠她沒怎麼呀,吵都沒吵過,離什麼婚呀?」老頭也坐下了。
「別說了叔,我什麼都知道!」
「你知道什麼呀。」
老頭停了下接著說:「犟筋,其實要讓玉秀和你過,也沒人反對,我們也覺得中,只是林柱年輕輕地走了,又走不太久,玉秀還沒緩過勁來,心情也不太好,多給她一些時間,時間長了她會願意的。嘿嘿,話又說回來了,跟了你,你肯定比別人對她好,她也會想到的,好了,可不能吵了,讓人家聽見了,單人家會笑話的。」
犟筋低一點兒聲音說:「別說了,給玉秀找就找吧,我不耽誤她,真的!」他低下了頭。
「找什麼呀,別理她了,估計等一段,她心情好些就沒事了,你對她好點兒,時間長了你們就好了。」
「不,叔,我和她真不中,她真不喜歡我,我也不干涉她的事,只是一家人都捨不得小文,她最好能找個,願意上俺那頭的!」
「好吧,這事以後再說,你坐,我去看看林翠,讓你嬸兒做飯去!」老頭站了起來。
犟筋站起來說:「好了,我也不坐了,我回去。」
「哎……」老頭忙回身叫道,「回什麼呀,吃了飯回去,我叫你嬸兒做飯!」
「不了叔,我得回去,家裡還有事,現在做飯也早,你們在這兒吧。」犟筋要走。
老頭忙拉住他:「不行,好不容易來一次,得吃了飯再走!我叫你嬸兒早點兒做飯!他娘,去做飯吧?」
「哎!」老太太忙出來了,她笑道:「犟筋,今兒說啥也得吃了飯走!」
「不行,家裡有香菇,沒人照料,得早點兒回去!」他掙著要走。
「沒事兒,我這就做飯,吃了飯早點兒回去。」
老頭也道:「別走了,家裡玉秀不在家嘛!你不回去她會幫你管一下的!」
「不行,她不懂的,家裡都不太懂得香菇,這東西怕熱,我必須得回去,好了,鬆手吧。」
犟筋鬧了一頓走了,心中的怨氣也出了不少。
做早飯的時候,高子成拿起火機搖了幾下,打不著。他又搖了幾下,連連去打,火星閃了一陣后,終於著了,但火苗如豆。
他小心往乾草上點去,可剛挨到柴草,火又滅了,高子成只好又打,但再也打不著了。他只好掏出了隨身帶的火機,他打了一陣,仍打不著,仔細一看,原來機體裂了,液體漏完了。
「嘖!」高子成站起來把火機扔到院外。他想了一陣,向外邊菜地走去。
菜地中,他的白菜和蘿蔔挺嫩的,又看了一下其它菜,摘了兩個小黃瓜,幾個青椒,回屋切好,撒上鹽吃了起來,吃也還挺香。
下午四五點時,天已不那麼熱了,玉秀一邊做著針線活一邊對婆婆說:「娘,小文這一段好象瘦了,我想給他買袋奶粉。」
婆婆忙笑道:「中,明天讓你爹給你點兒錢,你去買吧!」
「我有錢,等會我去買。」
「叫你爹給你錢吧?」
「不用了,我還有點兒,小文,和奶奶在家玩吧,我去給你買奶粉。」
小文馬上站起來叫道:「我也去!」
「別去了,一會兒媽就回來了!」
老太太忙笑道:「在家玩吧,你媽還給你買糖吃呢,去了就不買了!」
「不去了!」小文笑了下又彎下身去玩小汽車了。
西邊山溝路上,大伯從南這挑著水過來了。
玉秀望著他叫道:「大伯,你擔水幹啥了,澆菜呀?」
大伯笑道:「不是,澆玉米!」
「澆玉米?天才旱不久,玉米棒子又長成了,還澆它幹啥?」
「澆一下吧,雖然玉米棒子長的不小了,可正灌漿,沒水長不好!」他到了跟前。
玉秀說:「不要緊的,現在旱已不礙事了!」
「我知道,我只是把地頭上那些旱得嚴重的澆一下,地頭上的不澆不中,有的棒子還沒長成呢?剛長出小棒子!」
「大伯,地頭上旱死幾棵不要緊,別澆了,天太熱。」
「還是澆下吧,這會兒也不太熱了!哎,你幹啥去呀?」
「我去王崗給小文買袋奶粉。」
「好,你先走吧!」
玉秀下坡到了他前邊,她說:「大伯,還是別澆了,你真一下也不閑著呀?」
「哎呀,閑著著急,這也累不住,不要緊。」
「你真……那你慢慢澆,別累著熱著了!」
「我知道。」老頭停下了,「玉秀,自從勸你想跟犟筋后,你去俺家少了,生氣了?」
玉秀忙說:「不是的大伯,我沒生氣,這一段兒我有點兒事兒!」
「玉秀,不想和犟筋過就算了,誰也不勉強你,我們那樣,只是為小文想的多一些,覺得犟筋比別人可靠,所以勸了你幾句,你要真不喜歡他,也就算了,可千萬別生氣,我們都沒啥意思。」
「大伯,我知道。」
「那好,你走吧,以後還去找你嫂子玩吧,她老嘮叨你和小文不去呢?」
「好,你慢慢澆吧。」玉秀走了。
這時的太陽還挺曬人,走了陣,玉秀左手擋著臉低頭往山上走。
小山的北半坡,高子成也正提著買的火柴低頭往山頂上來。
走了一陣后,二人一個到山頂,一個到了半坡。
二人又相對低頭走了一陣,相距幾十米時,都感到了前邊有人。
高子成知道人還遠一點兒,並不急於抬頭,玉秀已抬起了頭。她一看是高子成,有點兒意外,她笑了下,站住望著低著頭走下的高子成。
玉秀望著他有些冷漠的面孔,輕笑著也向上走,等走近一些時,她望著仍微低頭的高子成笑道:「高大哥,你幹什麼了,買東西呀?」
高子成看了她下,點頭說:「我買包火柴,你也去王崗呀?」
「嗯,我去買奶粉。」
玉秀走到他跟前站住了,她笑道:「高大哥,現在又刨多少葯了,又快賣葯了吧?」
高子成沒敢看她,他望著小路輕聲說:「也沒多少,過幾天去賣。」
「看你頭髮鬍子多長,都不像你了,也顯得瘦了,咋不去理一下發呀?」
「是長一些,過幾天出去理一下。」
「這裡太熱,來,往西邊涼蔭里站一下。」玉秀向西走了幾步。
高子成看了她一下說:「別站了,你去買東西吧,我不耽誤你了。」
玉秀溫和地笑道:「沒什麼要緊的,來站涼蔭里吧!」
不知怎的,玉秀想和高子成多聊聊。
高子成笑著點了下頭,隨她站到了樹蔭中。
玉秀回過身說:「高大哥,再出去時,買個草帽吧,要不去我家拿一個也行,看把你曬的!」
高子成低頭笑了下說:「我山裡有草帽,出來時沒戴。」
「有呀,有怎麼不戴呀,天熱,得天天戴著!」
「是的。」
玉秀又看到了高子成腳上的鞋,鞋已幾處都爛了。
她說:「看你的鞋,都不能穿了。」
高子成看了下鞋:「這是刨葯時穿的,出來忘記換了!」
「刨葯也不能穿了,我給你做一雙吧?」
高子成忙擺手道:「不不,我有鞋,回去這就扔了!」
「對,回去扔了吧,爛鞋穿著也不舒服!」
「是的。」
「回頭我給你做兩雙。」
高子成忙看了她一眼移開目光:「不用,我有鞋,回頭再買兩雙!」
「我正在做鞋,還是給你做兩雙吧,別買了!」
「別別,做的鞋在山上不耐磨,不用做!」
玉秀笑了下:「哎,高大哥,你來這裡快三年了吧?」
「是的。」高子成低下了頭,已出來幾年了。
玉秀說:「你是九七年正月來的,你已來兩年半多了。」
「是的。」
「你一次家也沒回過,不想家嗎?」
高子成不敢聽見回家,他做夢都想。
他把頭扭向一邊,望著山頂:「回家也是一個人,想什麼了家呀?」
丁大伯擔水回來了,他看到了山坡上的他們。
老頭看了一陣皺起了眉頭。
玉秀望著高子成,看出他很想家。
她溫和地笑道:「高大哥,你家裡不是還有父母和弟弟嗎,雖然分家了,但還有家,不想他們嗎?」
高子成感到眼濕了,他不敢回頭:「不太想。」
「他們肯定很想你。」
「也許吧。」高子成低下了頭。
玉秀盯著他:「那你就不想著回去一次?」
高子成怎麼不想,但他已無法再回去,他已拋棄了家,無臉回,只能撐,撐到攢夠錢那一天,兒子長大那天。
高子成穩了下情緒,又望著山頂無奈地說:「也不能老想家。」
望著高子成,玉秀忽然感到很心疼他似的。
她收斂笑容輕輕地說:「高大哥,我知道你也想家,抽空回去一趟吧。」
高子成想哭,但他已討厭流淚,他故作沒事的回了下頭:「常往家裡打電話,也不太想,過年再回去吧。」
丁大伯桶里水已澆完了,這一片草太多,他又在地里又拔了一陣草。
他拔完草擔起桶出了地頭,到地邊時,不由向北望去。
高子成已走到他地邊。
老頭出了口氣:「原來是高子成。」
老頭笑了下,準備下坡去擔水,可一想到他們在山腰上說了好一陣子,看了眼低頭走的高子成,又停下了,他們兩個?
老頭也愛多想了,他不由退回到了玉米地中,避開了高子成。
晚上。
老頭對老太太說:「哎,你說那個挖葯的高子成咋樣?」
老太太道:「啥咋樣呀,挺好呀?」
「我知道挺好,我是說……」
「你這老頭子,他咋了?」
「他挺老實,人長的中不中?」
「中呀,咋了?」
「他來了也三年了吧?」
「是吧,今年是第三年。」
「這兩三年,也沒發現他有什麼毛病,咱給他介紹個女的吧?」
老太太點頭道:「可中。只是他是外地的,誰會願意他呀,再說他又三十多了,哪裡有這麼大的閨女呀?」
「外地的咋了,女的找婆家,只要她相中人,哪裡她都願去,不行的話,倒插門也行,就是……就是哪還有這麼大的閨女了,要不給他說個小媳婦也行,他這麼大了,小媳婦他也該不挑了吧。」
「他這麼大了,只能說個小媳婦了,他那樣,小媳婦能相中他就不錯了。」
「是呀!」
第二天,丁大娘到堂屋,坐到了王蘭枝跟前。
望著正在捶腿的媳婦,老太太說:「蘭枝,咱合計個事兒。」
王蘭枝說:「娘,啥事兒?」
「你爹想給高子成說個媳婦。」
王蘭枝一聽笑了:「中呀,俺爹現在咋想著給他介紹對象了?」
「你爹說他人好,又老大不小了,想給他扯一個。」
「行呀,找到合適的閨女了嗎?」
「哪裡有呀,打算慢慢給他問一個。」
王蘭枝道:「問一下是中,可他太大了,家裡又沒房子,只怕不好找合適的,也沒人願去他家。」
「給他介紹個小媳婦中不中?小媳婦不太挑,高子成又年紀大了,閨女真沒有!」
「只能給他說個小媳婦,就是小媳婦也不一定願意,他是安微的,太運了。」
「這個你爹俺倆商量過了,高子成這樣的,要在咱這裡找個女的,只能落戶咱這裡,回頭你爹準備勸高子成一下。」
「他要願落戶咱這裡,找個小媳婦應該好找!」
「是呀」
王蘭枝想了下說:「如果不是有犟筋,把玉秀說給他就中,他在這裡,一定會對玉秀和小文好的!」
婆婆笑道:「玉秀不中,回來給他遇個合適的吧!」
「中。」
這時玉秀領著兒子進院了。
丁大娘忙站起叫道:「來了玉秀?」
王蘭也忙叫道:「小文來了?可把大娘想壞了!」
玉秀笑道:「小文,看你大奶和和大娘,幾天沒見你,把她們想的!」
他們進了屋。
王蘭枝一伸手:「來小文,給大娘揉揉腿!」
丁大娘遞過小椅:「坐吧玉秀!」
玉秀坐下后,王蘭枝說:「玉秀,小文你們娘兒倆都瘦了。」
玉秀笑道:「小文是瘦了,我還沒覺得自己瘦。」
大娘說:「你也瘦了!」
王蘭枝點了下頭:「玉秀一直不胖!」
玉秀笑了笑:「我也可能瘦了一點兒。」
嫂子道:「玉秀,想開點兒,別總把不開心的事憋心裡,不少事都過去了,不說它了,以後就開開心心養小文!還有,以前我和你大伯大娘說的活,別放心上,以後都不說了!」
玉秀笑了下:「嫂子,大娘,我心裡是有些不愉快的事,但我並不生你們的氣,我只是因為心情不好,忽略了你們,希望你們別介意。」
大娘笑道:「看你說哪裡去了,我們怎麼能在意你呢,林柱走後,又給你添了不少煩心事,我們都能體諒,不過我們都對你沒什麼壞心眼兒,希望你還是常來玩,別總憋屋裡!」
「是呀,你大娘說的在理,憋家裡不好,我若不是腿不好,早找你玩去了!犟筋也想通了,以後沒什麼煩心事了,咱妯娌倆,再加上小文,咱天天玩得熱熱鬧鬧的,多好?」
玉秀笑了笑,沒言語。
王蘭枝說:「娘,給小文煮幾個雞蛋去!」
玉秀忙叫道:「嫂子,煮什麼雞蛋呀,別煮!大娘,你坐下!」
老太太笑道:「還是煮幾個吧,俺就親小文!」
「不行,我不讓煮!」
王蘭枝叫道:「玉秀,煮幾個雞蛋有啥呀,俺不親呀,小文瘦了俺也知道疼!你別坐下吧,煮幾個雞蛋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玉秀笑了下:「好,煮吧,煮倆就行了,剛吃過飯!」
「好,坐下吧!」老太太高興走了。
玉秀坐下后。
王蘭枝說:「林柱的事後,你和小文都瘦了不少,特別是你,開頭那一段都瘦飛了,真的是皮包骨頭,到現在還沒恢復過來,以後呀,要想開些,常找嫂子玩,得開心。」
玉秀看了王蘭枝一下:「知道,都過去了。」
「這一段四門不出,在家生悶氣呀?」
「嫂子,這幾天我在給咱二叔做鞋,丁姍他倆又不在家,這些天就沒來。」
「你不會拿著來做呀,我也能幫你做!」
「我要天天不在後院,怕倆老的生氣,他們會以為我生他們的氣。」
「也是,好了,啥也不說了,咱都是一家人,以後誰也不許生氣了?」
「嘿嘿,好。」
王蘭枝摟住小文說:「小文,去看看大奶把雞蛋煮熟了沒有,就說等不及了!」
小文笑道:「我不去。」
玉秀說:「小文也不太愛吃煮雞蛋。」
「是嗎,小文,不愛吃雞蛋可不好,煮的雞蛋營養一高,吃了長大個兒!」
早晨,山裡邊。
高子成起來了,到了院外,踢開了一些礙事的藥材,在架子下活動了幾下胳膊腿,跳起抓住單杠拉了起來。
拉了一陣后,他把身子一甩,跳出老遠落地,只聽「哧啦」一聲,低頭一看,兩個腳趾都伸出了鞋外,鞋破了個大洞。
高子成脫掉鞋,順手扔到了竹林里。
雙河街上,高子成推車往前走著,在選著攤上的鞋。
另一邊,玉秀正彎腰挑選鞋底。
高子成慢慢超過了她。
高子成又走了一陣,看見了旁邊攤上有軍用鞋,走了過去。
老闆忙說:「兄弟,要啥鞋?」
「軍用運動鞋多少錢一雙?」
「八塊!」
「七塊行嗎?」
「都賣七塊五,七塊給你吧,要多大的?」
「四十一碼的,兩雙。」
「好!」老闆忙去找。
扒了一陣,找出兩雙:「給,四一的!」
買了鞋,高子成推車子往回走,又買了些小東西后,出市場后,開始騎上車子向外而去。
藥材商販不遠的街上,亂糟糟站了一群人,人群中在吵鬧。
這些,高子成不理,他想從邊上騎過。
忽然裡邊傳來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女人叫道:「你鬆手,讓我走!」
哎,這好像玉秀的聲音?
高子成剎車站住了。
他推車走近看了下,果然是玉秀,她滿臉怒氣抓住車子,一個男的也抓住她車子。
那男人道:「嘿嘿,我要不讓你走呢?」
「你憑什麼?」
高子成忙鎖了車子上前,見抓她車把的是那個前禿同學。
那人說:「我就是不讓你走,今天我就聽你一句話,你為什麼吊耍我,為什麼出爾反爾?是不是真怕你那個光棍二哥?」
他的同夥叫道:「你怕他幹什麼,只要你給句話,不用張偉出面,俺幾個就擺平你二哥!」
張偉緩和下口氣說:「玉秀,你別猶豫了,你要怕犟筋就別回去了,直接去我家算了,我帶二十個人去把事挑明,再把你的孩子接出來,小丁灣幾個人,有什麼可怕的?」
玉秀氣得叫道:「你讓開!我說過多少遍了,什麼也不因為!」
「可你明明已答應跟我了,為了你,我把別的姑娘也退了,現在你突然反悔,你不玩我嗎?你讓大家評評理,你是不是玩弄別人的感情?」
圍觀的人議論開了,大都說飛玉秀不對。
玉秀很盯了張偉一下叫道:「張偉,誰答應你什麼了,這事我一開始就說不行,是你一直纏住我的,現在你還反咬一口,你真無恥!」
「我無恥?我反咬一口?你當著別人面就說過只願意我自己,要不要我給你找個證人?」
「放開!」玉秀不理他了,使勁扯著車子。
「嘿嘿,放你,有本事就走吧!」
玉秀臉通紅,忽然丟了車子叫道:「我上派出所告你,給不給我車子?」
「你別上派出所,你應該上法庭!你玩弄我感情,還想告我,我還想告你呢?」
「啍!」玉秀轉身就走。
張偉丟了車子去抓玉秀,車子倒了,鞋底掉了。